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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君姐等的人是你啊。」當山吐出一口霧，緩緩走近她，「提醒你一句，屋裡人現在超多的，待會兒看到可別嚇傻啦，走，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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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忐忑地跟在這個素未謀面的青年身後，他打開門，退往旁邊，讓她先走。世希贈他一個尷尬的微笑，來到門前，果真看到一堆人佔滿了客廳。目光搜索一遭，發現子君就盤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指尖提著啤酒瓶口，心不在焉地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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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真想趁所有人不注意溜上樓，可當身後的青年吹起一聲刺耳的口哨，世希便知自己是躲不過這一遭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聚往玄關，大家怕是都沒想到是個這麼瘦弱的女生，一時都安靜了。有人把吵耳的音樂關掉。子君放下啤酒，拍了拍手，大步走向世希，一手摟過她的肩，將她帶到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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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希，老田那邊過來的孩子，現在是我的房客。」子君看她一眼，「以後會一直住在這裡。」大家的目光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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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被盯得腦仁發麻，暈乎乎地補充一句：「可能會寄住一段時間，請……」突然不曉得說什麼，「大家多多指教。」出口馬上後悔，指教什麼？又不是跟這幫人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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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輕笑一聲，又給她介紹，「這邊幾個是我魚塘的伙計，這是細細，這是阿隆，大小姐小超，放假期間被家裡趕出來幫忙的；那邊兩個寶貝是細細的大女兒跟小兒子，三位開貨車的帥哥……人太多，你們自己熟絡吧！對了，差點忘了這傢伙。」當山燦笑著蹭到子君身邊，向世希招手。子君介紹他，「也是帥司機一枚，同時也是年輕有為的貨運公司老闆，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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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怪不好意思地撓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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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來，「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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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俯到她耳邊，悄聲說：「不用怕，細細是我娘家那邊的人，當山是我婆家這邊的小輩，其他也都是村裡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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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掩嘴笑道：「小妹妹，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放著那麼多房子不租，偏要租君姐的房子？你這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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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起鬨：「給君姐一點面子啦，別讓她那麼早就知道君姐難相處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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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冷笑，「你們今晚是不是想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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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忙拉著小超往樓上衝，「走囉走囉，去吃大餐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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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哄而上，那聲勢簡直要把樓梯踏穿。子君拍了拍世希瑟縮的背，眨眨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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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戶外桌三米長，也容納不下這麼多的人，只好在旁邊拼了一張麻將桌。有人往最靠外的兩個位子上放了兩碗熱騰騰的米飯，大伙兒陸續就座，當山端著碗站在後面吃，居然沒人坐到那兩個放了米飯的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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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看他們這習以為常的樣子，似乎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她不會在這時候問，那就顯得太沒眼力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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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杵在人群裡，準備等大家都挑好位子再上去，卻被細細兩手夾著她往子君身旁一摁。細細兩眼放光，興沖沖地對她道：「坐這兒，坐這兒，好菜都被我放這邊了，坐後面可討不到什麼好吃的。」世希禮貌點頭微笑，有點拘謹地擺正眼前的筷子，然後就不曉得該把雙手放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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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往她的紙杯裡倒白酒，她忙擺手拒絕，猛又注意到是子君在給她倒酒，她只好勉為其難道：「我不怎麼會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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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馬上路見不平，｢小孩子，給她喝什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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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眼也不抬，「十九了，怎麼喝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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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旁邊坐著的小超嘟囔著也要試試酒的味道，子君用下巴往別處一指，「去後面拿可樂喝，你們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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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孩子立馬跳起來，並不是有多希罕可樂，而是他們向來就特別聽子君的話，比自己老媽的怒吼還要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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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張了張嘴，好想叫他們給自己也拿一罐，但這麼做又好像在拂子君的面子。她雙手捧起那隻紙杯，先淺抿一口，沒嘗到什麼味道，又多喝一點，這一口是直接吞進去的，勁兒好大，火辣辣地直從喉嚨燒到胃裡。她忙放下紙杯，不想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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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也不是沒喝過酒，以前初中跟幾個同學下課後混在一起，她們就給她買過啤酒喝。她們當中有個女孩長相比較苦澀，換一身便服去買酒從沒被查過。她並不記得自己當時喝了多少，有沒有發酒瘋，反正自從那以後，那幾個同學就不怎麼理她了。她並不難過，反正發生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了。準是自己舊病又犯，嚇跑了人家。只是幸好，近幾年那病犯的次數愈來愈少，還算可以如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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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細細往她碗裡放了一隻兩手掌那麼大的螃蟹，輕聲催促道：「這是藍花蟹，最是多肉鮮甜，吃過沒有？可矜貴了，一定要趁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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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開心地說聲謝謝，二話不說上手，三下五除二就剝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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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歎服，「你這手速，搞不好是個餓死……美食家投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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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不好意思地笑笑，「熟能生巧嘛……」暗忖著，在院裡吃子君阿姨送來的螃蟹還吃得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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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聽懂她的言外之意。想到這些年來，她倆從未見過面，內心卻早已相識多年似的。「你倒是很好地長大了。」這話聽起來欣慰，世希看了看她，卻發現她的眼神有點憂傷，「田院長一直都有好好保護你，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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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心頭一動，瞬即展顏道：「當然，她就像我的媽媽一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一直拼了命地保護我。感覺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八九歲吧，她告訴我，是我給予她一定要當院長的信念。這句話，我一直很深刻地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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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她這種程度，真的不容易。」對老田，子君一直是既疼惜，又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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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輕輕問起：「聽說你跟院長從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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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擼起袖子，驀地想起許多往事來。「是啊，因為我跟她家世代都住在青龍村，又在同一年出生，自然就成了最親近的玩伴。好巧不巧，居然考上了同一所官立中學，還當過兩年同班同學。起初我倆都在一個精英班裡，可她是至少年級前三的學霸，我是永遠在班裡墊底的學渣。後來我就掉到E班去，再也沒跟她同班過，哈哈哈哈！」她說得興起，喝了點酒，又繼續說：「可那也不妨礙我們一起玩，我跟她還是天天小休午休課後都黏在一起，你不知道那時候多少人傳我們是Les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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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蟹黃的世希被逗笑了，忙道：「是，院長說，要不是她後來交了男朋友，這個謠言怕是要傳到畢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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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懶懶地托著腮幫，又喝一口酒，「那時候也是我太黏著她了吧，要不是因為我，她也許早就談男朋友了。不過，也不全怪我，她天生就是個讀書狂跟工作狂，現在不也還沒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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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想了一下，說：「我覺得院長大概是怕自己結婚生孩子，就沒法把全部精力放在院裡了吧。她總是把孩子們放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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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嘆道：「我但願她活得沒心沒肺些，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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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忽然一臉嚴肅，「君姐做不到沒心沒肺的。」她定睛看著子君，「你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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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有些訝異，「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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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豎起一根食指搖晃，「一個人說自己沒心沒肺，那都是掩飾脆弱的托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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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碰她杯子，「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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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拿起杯子，淺抿一口，意思意思。子君自己乾了一杯，沒有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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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低頭專心剝好一隻蟹腿，送到子君的碗裡。「君姐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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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望著碗裡，不知怎地，好半天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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