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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還沒走近，世希便迫不及待地呀呀叫起來。原來林小東手裡捏著一團油紙包，給她帶好吃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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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度感知的記憶盒子裡，一切潛藏信息都是透明已知的。此情此景，正是世希七歲那年發生在卸甲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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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熱情的叫喚，十四歲的林小東馬上幾大步跨上山坡，像一陣吹來的夏風降落到她的身旁。油紙裹的是半條切片的鹹臘腸，鄰居家醃了送給他的。世希急急抓了幾片塞到口中，被林小東眼明手快地截了去。「別這樣吃，傻瓜，舌頭會掉下來的。」林小東說著，從掌心裡揀出一片臘腸放到她的犬齒上——因為她的門牙掉了，只剩個牙窟窿。「先咬一小口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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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依言照做，儘管滿嘴含了貪吃的口水，她還是斯斯文文地在臘腸上咬了老鼠那麼小的一口。林小東歪了歪嘴角，忍住笑意，定晴瞧她的臉，等待她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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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妮子還沒把味道嚼清楚，便抓著林小東的手腕要第二口。「小東西，先說說，這是什麼味道？」林小東及時收攏五指，引誘她開口。「唔——哇——」世希用雙手在頭頂比了一顆活力四射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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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這孩子學會開口說話，可真不容易啊。」落在林小東後頭的叔叔，印象中好像叫顧暉，可世希只記得他是媽媽派來照應他倆的人，並不了解他是什麼身分。他氣喘吁吁地拖行過來，修長的手指往世希的小腦袋上摸了一把，靠另一邊樹幹坐下——對了，他們挨著的是那棵坡上的大樹。從養雞場脱身之後，林小東時常帶她上來看風景，樹下是他們乘涼的地方。小小的她很快愛上了這片遼闊的田野景色，有時還會自己爬上來玩。林小東知道每每在這兒都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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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她面前說這話。」林小東突然冷了一張臉，向顧暉道。顧暉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對不起，我忘了。」俯身對世希歉聲。世希能聽懂大家在說什麼，只是她無法像別人那樣輕鬆地發出字句。那些時常私下開她玩笑喊她小啞巴、傻東西的人，有時遠遠看到林小東來了，馬上嚇得作鳥獸散。世希從不在林小東面前告這些人的狀。她見過哥哥打人，都是往死裡打的。她倒不怎麼生那些人的氣，不至於叫他們掉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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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一片臘腸在手裡，世希接連啃了兩三口，鹹得直皺眉。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鹹的東西，簡直像誰往她的嘴裡撒了一撮鹽巴。弔詭的是，這迷人且獨特的香辣味偏偏使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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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吃了。」那一片臘腸任她搶去，林小東把剩下的包起來。「這太甜了，是不是？」林小東對任何人說話都是一副冷倔的腔調，對她也不例外；可這長伴左右的聲音，卻如同落在雪地裡的一束淡金色的日光，能驅散她小小心房裡的各種不安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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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不知道，對那時的世希來說，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是一種莫大的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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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強烈地想要糾正林小東剛剛那句話裡的錯誤。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刻意地說錯一件顯而易見的小事，因為這招用在世希身上屢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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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世希嚷道：「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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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林小東困惑極了，將她手裡剩下那點叼了去。「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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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的！」世希把拳頭握在腰間，嚷得面紅耳赤，急得想罵人，卻舌頭打結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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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得我都要吐了，你還說鹹。」林小東作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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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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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啊。」林小東說著就扶住世希的肩，往她身上「嘔吐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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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臭...... 臭。」世希用小手在鼻子前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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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兩兄妹這番無厘頭的「脣槍舌戰」，連平日不苟言笑的顧暉都朗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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