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已經說過,我們村子不開善堂。惹到我們姓麥的,通常都沒有好下場。敢在我們的地界上耍流氓的,你是第一個。我倒是真不介意你是來討債的。我們麥家人身上的仇債還少嗎?要早個二十年,那時天天都有人上門來討債,我們見一個收拾一個,龜孫子慢慢就都不敢再來了。來者是客,你想要什麼,不妨攤開了明說,我們好好替你解決,裝神弄鬼的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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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唇高高揚起,陽光側打在他臉上,皺紋間堆壘出數不清的陰影,將他近在咫尺的臉襯得分外可怖,「小朋友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村事向來不出村門,換作旁人幹出毀壞我們宗祠這種事,我當場就卸了他兩條胳膊。看在你年少無知的份上 ,我本不想拿你怎麼樣,但是——」麥村長抬起手臂,將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這一杵直戳到世希的心脈上。「好一個黃毛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機會你不要,還甩我臉上,你當我是個老人癡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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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知麥業孝向來脾氣火爆,怕他血壓飆升,連忙上前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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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姑看這馬上要吃人的陣勢,深知絕不能再這麼鬧下去。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許多聞風而至的人,外姓人只能擠在外圍觀看,前排幾乎都是姓麥的臉孔。這些人被村長這麼一煽動,眼裡都燃起鄙恨的火光,恨不得事情鬧得愈大愈好,解了恨,又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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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瞟見人群後面的老陳,就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暗示他過來幫忙打圓場。一向仗義的老陳見到這種場面,即刻把目光躲開,只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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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姑心裡罵一聲,只得硬著頭皮維護這女孩了。她向麥村長徹底放軟姿態,「村長,別氣別氣,聽我說兩句可以嗎?我看這女孩說的未必是謊話,而且我跟她相處的這些日子,我覺得這孩子雖然有時候會耍點小聰明,但底子還是挺純良的,瞧著不太像會幹出這種毫無理由的壞事。你一向信任我看人的眼光,這一次難道就不信了嗎?她才十九歲,怎麼就能跟麥家沾上什麼仇呢?麥氏在園平是什麼地位,她年少無知,可能還不是很清楚,我回頭跟她好好講講。你千萬別再動怒了,當心自己身子,為了一個女孩,氣垮了身子實在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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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業孝哼的一聲,轉身走開,坑姑緊跟上來,低聲道:「大家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也不是個辦法。我呢,斗膽提一個建議。這女孩是當山帶進來的,父子倆一張臉皮,傷你兒子的臉面,那也是傷你的臉面哪。……咱們不好把事情鬧得太大。如果你信得過我,我跟這女孩聊聊,探探她到底有幾成謊話,幾成真話。村長你威嚴十足,換作是我,我也害怕。那女孩心裡想必也十分敬畏你,只是她的行為實在古怪,恐怕裡面真的有隱情,而且她提到幾天前的飛賊,聽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我是個女人,就讓我跟她聊,如果證實這事真是她幹的,我們再好好教訓她一頓不遲,但在此之前,總得先知會當山一聲,好歹讓他表一下態。為這件事傷了父子之間的和氣就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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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姑好多歹說,總算消去了麥業孝一部分怒氣。他揣著手,把手臂支在拐杖上,「既然你為她說話了,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吧。我那不中用的兒子,盡給我惹麻煩,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好養個病,都是一些廢物……」往人群裡點了兩個小輩,著他們把祠堂的門清理乾淨,隨後繼續絮絮叨叨地罵著,在一些人的簇擁下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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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姑開始退散人群,好些麥家人忍不住朝她翻白眼,還有的人站在那,拼命對她冷嘲熱諷,只差沒指著她鼻子罵了。她應付了好些時候,才把這些人暫時打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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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鬧劇還有得鬧喔。坑姑深深地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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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頭,瞧見那孩子滿臉愧疚地望著她,握著拳頭不住地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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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姑咧開嘴笑,彷彿什麼都沒發生,「沒事啦,去我家,天大的事都沒有治病重要。我看你八成是給熬出病來了。給你熬碗白粥,你喝了趕緊吃藥躺會兒。晚點我把當山喊來,咱們一起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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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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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這些!我說了我信你。有我在,我替你擋著。業孝那老兒雖然不可一世,但對我還是挺服氣的,一件事我出來說話,他多少賣給我一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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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正常人,所以我說的話,你們不信,那也無可厚非。連我自己都不信自己。」世希抖著手,摀在眼睛上,止不住地抽泣。「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雙手還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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