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兩人爭持不下,那個小玲不是個好對付的,似乎認定城子是拘禁她的人,而且聽她們的對話,小玲從「老闆」那裡逃出來,不久卻又被城子這一夥人盯上,從街上擄走,因此小玲心裡對城子怨恨不已;而城子瘦弱斯文,根本懾不住這樣一隻咬人的小老虎,小玲對她一陣拳打腳踢,她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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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想要衝進去幫助城子,但是卻怎麼都挪不動一步。她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女孩一無所知,自己對她並沒有任何可信任的基礎。把一個看似單純卻滿身秘密的人留在身邊,無疑是魯莽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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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睡不著覺,起身看見城子屋裡好似亮著一點燭光般的微燈。林鳥想著城子一定又要翻牆出去。根據學校規定,保安必須在入夜後將後門上鎖,任何人如沒有特殊原因,不得從後門出入。城子總要在這時出門,因此她自己想出一個法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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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子今晚照樣打扮得十分豔麗,她輕步往牆腳走去,把樹下囤的幾個蘋果箱一個個搭起來,然後踩著牆外的變電箱頂部下去。在恐懼與好奇心的驅使下,林鳥第一次偷偷跟在城子後頭。等她翻牆出去之後,林鳥爬到那些蘋果箱上,往外看去,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房車,有個打扮算不得體面的青年下車來,給城子開門。林鳥一眼認出那個男人,他是上次在酒樓裡與她見面的接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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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可怕的感覺竄上心頭,她猛然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兩個攪動的齒輪間,即將要被輾碎成肉泥。她幾乎從蘋果箱上滾下來。校區裡黑燈瞎火,她隱約看到樹下站著一個矮小的人影,像是個小孩。小孩說話,林鳥聽出來聲音是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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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她騙了。你們都被她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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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慢慢走下來,「小孩,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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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走到光線中,瞇眼一笑,「我是你兒子的同學,也是朋友,但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要成為他的姐姐——機智可愛的小男孩比任人魚肉的呆小子討喜多了,我可以教他各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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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心中一陣反感,警告小玲別打東東的主意,她可沒有這個榮幸做她的媽媽。這個孩子雖然只比東東大一點,說話卻一點都沒有孩童的天真,而且渾身都滲著一股叫人捉摸不透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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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是什麼人?你為什麼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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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林鳥語氣不善的問話,小玲只是咧開嘴笑,「你要是知道我父母是誰,肯定會嚇壞的,為了你的心臟著想,我還是不告訴你為好。那個叫城子的女人一直說帶我去見媽媽,我一點都不信,我的媽媽怎麼會認識她這種低賤的人。我一定會從這裡逃出去,等我見到媽媽,我絕對會叫她用槍把城子和她寶寶的胸腔打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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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陰毒的話竟是出自一名兒童之口,林鳥不禁感到駭然。她一秒鐘都不願意跟小玲多待,轉身就走,思索著明早該如何勸東東疏遠這種朋友。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跟她待在同一個班裡,她就心驚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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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城子那張臉,林鳥不由一陣惡寒。這一切骯髒的詭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難道從醫院初見起,這女孩就披著一層純良的人皮,為的就是引她上鉤?簡直沒有辦法繼續往下想。林鳥快要瘋了,一個天天緊傍在身旁、自己打心底視作親小妹的人,頃刻間變成恐怖的牛頭馬面,要來提溜她的魂去見閻羅王。在城子面前,林鳥只能拼命若無其事,怎麼可能詰問城子身為一名討債集團的同黨,到底是懷揣著何種目的接近她和她的兒子;而那個來歷不明的小玲又是為何被安插到她的兒子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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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既然撞破了這個秘密,那她絕不會坐以待斃——在城子察覺到異樣之前,她必須已經和兒子逃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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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不敢逃跑,因為懼於那幫惡鬼的殘忍手段。而此刻,地獄裡的怒啼聲就在她的耳畔迴響,她若還不能下決斷,那前頭等著她的必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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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晚,林鳥打好腹稿以後,將東東抱到膝上,跟他耐心地說明回鄉的緣由;怕兒子鬧騰,便告訴他,城子讓他們放心去,早去早回。東東比想像中冷靜,真的相信自己只不過是寒假期間回鄉探親,開學前就會回來的。林鳥絕不會告訴東東,她很遺憾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欺騙兒子是一件異常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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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母子收拾好行裝,天未亮便出發。行至校門前,林鳥需要與保安道明去意,請他開一下柵門,可是保安的神情卻有些古怪。「我報警了。馬路對面那幾個皮賴子,看見沒?一直在那邊晃悠好幾個小時啦,老是盯著我們學校看,也不知道想要幹什麼……我勸你還是等警察來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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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對面確實站著五個斜眼瞟的混混,看起來是在等什麼人從學校裡出來,見她站在保安亭前說話,便一個勁地瞅著她看,怪瘮人的。林鳥慢悠悠地將行李往回拖,無暇顧及兒子的問話,走入無人的校舍,來到二樓的窗戶前眺望街上——那些混混三五成群地分佈在校外的各處,或抽煙聊天,或假裝吃喝,之所以能把他們辨出來,是因為天還扎掙著未亮,街上雖行人疏落,至少都有各自的目的地,唯獨這些人待在原處不動,一眼掃過去最是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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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不由謹慎起來,她不知道這幫人到底是衝著誰來的,她積累下的仇家不少,也許是衝著她來的也不一定,此時離開學校會遭遇什麼還未可知。她跑到校務處裡打電話給保安,轉述她所看見的情況。回到屋裡,將行李箱悄悄塞到床底下,東東莫名其妙地跟著繞一圈又繞回來,很快就倒頭睡下。林鳥靜待保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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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保安回報說,那些混混精明得很,眼角才瞄見警察影子,一忽兒作鳥獸散,簡直跑得比旋風還要快。城子清晨醒來,拿著一串鑰匙逗小東西玩,林鳥看著她,什麼話都沒說。當時不曉得,那些混混是衝著一個叫馮寧的孩子來的,她母子倆錯失逃跑的先機,必遭池魚之殃——連城子和她的孩子在內,所有人都將被捲入一場嚴酷的考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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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剛入夜那會兒,她們依稀聽見牆外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談話聲,但是誰都沒有多想什麼,林鳥也絕對料不到,有人會明目張膽地闖進小學。小東西是第一個發現異樣的,當時她在空地上搖搖晃晃地學步,大家都忙著在屋子前面準備飯菜。尖銳的嬰兒嚎哭如一道撕破長夜的白色閃電,大家驚覺過來的時候,小東西已經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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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後面的樹蔭下,不知何時靜悄悄地豎起一排人牆。那四雙眼睛掛在一團青黑中,透出鬣狗般的卑劣笑意。偏偏這時候,東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林鳥想起來,自己才吩咐他去廚房裡拿點料酒。她求滿天神佛,千萬別讓她的兒子那麼快找到東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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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子緊緊貼到林鳥身旁,將一把菜刀塞到她的手裡。她們互看一眼,城子臉上雖有懼色,眼中卻是無比的清亮,這讓林鳥不禁有一種感覺,城子早料到有這麼一天,並已決意赴死。這絕計不會是一雙叛徒的眼睛。毋須隻字片語,林鳥就徹底打消對城子的身分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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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重棍敲在水泥地上,咚地一聲,空氣中一圈圈的震響,好像一股暗浪朝她們撲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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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一個個走到燈光下,林鳥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就是南港工廈裡的施虐者之一。中間一個為首的青年說道:「把馮寧交出來。」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城子看。旁邊的嘍囉正笑嘻嘻地抓著小東西的後領,看起來隨時都要鬆手將寶寶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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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還是不肯相信我嗎?」城子口吻平靜,「儘管我已經幫他做了那麼多的事?」
「你不是不知道,我們『老闆』最討厭別人撒謊,你大可以繼續跟我們倔,沒有關係,但『老闆』說了,從現在起你們娘倆的命歸我管,誰要是惹得我不高興,或者一直哭一直哭,吵得我頭疼……」青年將大手罩在小東西拼命往後仰的腦袋上,輕輕摩娑著,「隨便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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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話音未落,操場邊上又拉出三道細長的人影來,他們來的方向正是學校正門所在的位置——保安很可能已經遭到這群人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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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握著菜刀的手瑟瑟發抖。城子說:「你不需要對我的孩子動手,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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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大概下個禮拜就能寫完林鳥這個篇章吧!等山洞的劇情結束以後,世希和小南會再度與大家見面喔~ 這個很後期才出現的男主,終於要與世希開始發展感情啦,老實說,我好期待寫愛情戲: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