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汪雪城都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她繞進紮堆的人群裡，又繞出來，好叫兩個流氓的眼睛跟不上。上了天橋，台階上滿是下來的人。她努力逆流而上，終於上了狹窄的橋面，人群卻更失序，左右都行不動道。逃跑的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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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強行推擠出去。千辛萬苦跨過橋面，下橋前卻被一個人擋在身前。汪雪城當即就想推他一把。可那人迎面與她站著，人頭在他身旁攢動，怨言亂飛，他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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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只望了那人一眼，腳下便凍住了。精瘦的男人長了一雙無神的小眼睛，目中那獨特的冷戾之氣，只有長年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身上才能見到。他盯著汪雪城的眼神，彷彿屠夫盯著一頭活豬，將她一刀致命根本不需思考從哪裡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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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的咒罵聲使汪雪城及時驚醒，躲開了男人的擒拿手。她狠命往後挪動。人群形成一條緩衝地帶，不管那男人如何伸手，就是無法在她身上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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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感受到男人烈風一般的手勁。他的指尖不過往她肩上一刮，她便痠痛無比。對他來說，握死一個人，恐怕跟普通人握死一隻鳥沒有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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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往後退，汪雪城什麼都做不了。快要無路可退了，難不成她要往下跳？橋面雖不高，但路面繁忙，跳下去九死一生。可落到眼前這個男人手裡，恐怕比死還難受。那她寧願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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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抵到橋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可以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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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這個男人要殺我！救命啊！」她的呼喊很快吸引一眾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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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見狀，臉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他滿口方言厲斥道：「你這個殺人兇手，年紀輕輕就奪走兩條人命，不怕報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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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路的人滿目不可思議，發出一陣驚呼。不多時，這些路見不平蠢蠢欲動的人，都事不關己地繼續走自己的路，有的則靠在一旁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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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邊義正詞嚴，一邊步步進逼。汪雪城爬上石欄，搖搖欲墜地站起來。前面是刀山，後面是火海。儘管她更害怕眼前這座刀山，卻怎麼都鼓不起勇氣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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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抓我嗎？要是我跳下去了，我看你向誰交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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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壓根不把她的威嚇放在眼裡，看來他的主顧並沒有下令「只可活捉」，也許他的任務就是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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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男人的手要扣住她的腳腕了，橋下車流裡卻傳來兩聲喇叭的鳴響。一輛堆滿棉花包袱的小型貨車停在她的下方，只要她腳跨出去，就能跳到那些棉花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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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再也不猶豫了，轉身往下跳。男人發出一聲怒吼，手堪堪從她的衣領上劃了過去。汪雪城俯面落到那些鬆軟的棉花包袱上，摔了個四仰八叉。爬起來摸摸身子，好在沒有什麼疼痛。剛才萬分驚險，把她嚇出一身冷汗。這種死裡逃生的情節她再也不想體驗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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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貨車駛到大路上。這司機認識她嗎？她根本想不到在自己認識的人裡面，有誰會好心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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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車開了十分鐘，駛進一個陌生的工業區。車子在裡面繞了幾個彎，停在一棟樓下。已經有人站在門前接引，那女的告訴她邱姐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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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茫然地跟上樓，進入一個貨倉似的地方。坐著的邱芳使眼色讓所有人退下，只留下了汪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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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殺了那條老狗。」邱姐晃了晃翹起的腿，「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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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開場白是汪雪城萬萬沒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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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只開著一盞桌燈，昏暗的光線讓人辨不清邱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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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才的話，只是一種流於表面的讚賞。因為一個人高興的情緒往往是和語氣相協調的，可眼下情況正好相反，邱芳的口吻陰冷至極。3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54gGcX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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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下意識地向門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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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她的不安，邱芳說：「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可不會像別人為了那條老狗，想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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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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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鈍，還猜不出要抓你的是誰？虧你還在那種蛇窩混了半年。」邱芳睨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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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虛道：「我以為是上頭要抓我，因為我殺了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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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邱芳尖酸道：「他們要是有這種義氣，那叫幫會，不叫組織。組織眼裡除了錢，其他東西都是個屁，還幫屬下報仇？未免把他們想得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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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究竟是……」汪雪城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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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老婆，瓊菲。名字只是個音譯，她的身分一直很神秘，除了馮凱波和親信，大概沒幾個人知道她是什麼來頭。」馮凱波就是狗哥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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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她以前主要跟中亞南部的一些小國家做軍火生意，近幾年富得漏油，開始轉攻海洛因市場。她在阿富汗買了幾片罌粟田，跟緬甸幾個政要人物來往愈來愈密切。由此推斷，緬甸應該有她的加工和包裝基地，政府那些人包括掃毒的警察跟她都可能是合作關係。這女人權力大，人脈廣，肯定是組織首腦之一，也許是唯一首腦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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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芳看汪雪城還傻傻杵在門邊，一邊招手讓她到旁邊的沙發坐下，一邊感慨道：「這娘們這麼厲害，也不知怎麼就瞧上了馮凱波那條廢物，愛情真會叫人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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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挨在沙發邊上，看著邱芳，「你救下我，就不怕得罪那瓊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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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芳斜她一眼，「我跟她本來就是宿敵，關係再壞也壞不過了。我救了她的殺夫仇人，她肯定氣紅了眼，可最多就是想在我的腦袋上多開幾個窟窿。她以前就想這麼做了，不過是窟窿多窟窿少的區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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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她現在只想問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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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芳站起來，「跟我過來，我讓你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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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跟著邱芳走進一個小室，那裡面幾乎沒有陳設，最顯眼的東西就是一個約一米多寬的原木衣櫃。詭異的是，那櫃門門把上繞了幾圈鐵鏈，懸著一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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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發現暗角裡坐著一個人，嚇了一跳。那人走過來開鎖，哐哐噹噹，鐵鏈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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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看見一個蜷縮在衣櫃裡的女人。她形容可憐，臉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痕，目中盡是空洞的懼意。這種神情，汪雪城在陳闌死前的臉上見過。更讓人震驚的，是她竟然從這張臃腫的面容上，看出了曼大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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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大姐！」汪雪城伸出手來，卻被邱芳狠狠打開。「別碰她！她身上全是鹼。」邱芳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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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雪城難以置信地望著邱姐，「發生了什麼事？」視線往下一掃，頓時一陣毛骨悚然，直犯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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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大姐露出的手腳上，滿佈密密麻麻的暗紅色坑洞，看起來像被人用線香香頭逐處燒穿的樣子。那些小洞覆蓋的皮膚浮現一種腐爛的質感，有些地方還突起一層類似牆灰的脆皮。那絕不是正常膚質該有的狀態，更像是已經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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