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鳥而言，要對付這樣的小女孩，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以她過去的經驗來看，一點小恩小惠，一點人間溫暖，就能哄得落魄的人交出自己的真心；意志薄弱些的，甚至會對施惠者言聽計從，更何況城子只是一個沒見多少世面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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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的計劃，是安排城子在隔壁住下後，仗著所謂「過來人」的身分與她迅速拉近關係，以「親身經歷」來告訴她一個暗門子是怎樣逃離地獄、重見光明的——雖說他們母子這輩子與富貴不沾邊，但好歹還能活得像人。這想必能夠喚起城子對安逸生活的嚮往，這樣一來，再要拉攏她便簡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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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林鳥還是有點忐忑的。這麼多年，她早已習慣所有任務都單槍匹馬地上，比起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幫手，她更願意相信萬無一失的自己。可這次的任務風險巨大，她是不可能獨力完成的——那幫人已經下達了命令，下個月將會隨時安排她運送一批*「四號」過境，指示她必須提前準備一名女同夥共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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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任務若能順利完成，她除了會獲得一筆不大不小的報酬，更重要的一點，是她終於可以把欠那幫人的債務全部清償。從那以後，她與東東將會過上真正普通人的日子。兒子一輩子的自由，以及她下半輩子的安穩，全都賭在這上面了。只要能重回夢寐以求的人間，她不在乎付出什麼代價，更不在乎犧牲多少無辜的人。任何好人壞人阻礙她前進，她必會將其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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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只知道城子是被雞婆攆出來的，其他的事她不願多說。剛搬來那個禮拜，城子抗拒與人交流，每天不是去學校食堂端飯吃，就是待在房間裡不出來。不過林鳥很快發現，城子房間裡有時只有她的寶寶，而她本人卻不見蹤影。林鳥連日觀察下來，確定城子每天都會不定時溜出去幾個小時，有時深夜還翻牆出去，到早上才回來。其實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像城子這種人，每天出去除了搞點錢買毒品，還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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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的母親，遭罪的肯定是寶寶。城子缺乏關注孩子的意識，孩子帶得非常隨性。雖說比起梨雲路那鬼地方，住在學校裡不愁吃的，但除了最基本的照顧，孩子對母親的依戀需求卻絲毫沒有得到滿足——城子終日將寶寶丟在床上，很少主動去看她一眼，或者抱抱她。她這寶寶倒也奇怪得很，平日就那麼躺著，也不怎麼哭，只有肚子餓的時候會嚶嚶地小聲哭泣。無外乎這母女倆都養成了一種互不干擾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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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生下東東，深知道帶大一個寶寶要花多少心思。城子的小孩缺乏活力，終日只是平躺著，不會翻身、不會坐，長年得不到肌肉訓練，久而久之她的肌肉張力和骨骼功能必會受損。直覺告訴她，這小孩就算僥倖養大，也不會是個正常人。真不曉得這小孩是怎麼活到八個月大的。更震驚的是，城子居然連名字都沒給小孩取——只聽她老是「小東西、小東西」地稱呼小孩，哪知道這甚至不是個乳名，只是一種隨口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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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平心而論，一個區區十五歲的孩子，哪能奢望她當一個合格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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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林鳥實在看不下去，會教教城子該怎麼帶小孩。小東西因為老是仰睡，又不愛動，以致睡出一個扁平的後腦勺。林鳥說寶寶習慣朝著母親的方向睡，城子可以把頭朝著床尾睡，這樣小孩就會改變轉頭的方向。白天也可以在小孩身邊放一個玩具，吸引她偏頭睡。小東西醒著的時候，可以抱著哄她玩，或讓她趴著玩，減少後腦受壓的機會，同時訓練她做抬頭的動作。林鳥還教會城子怎麼讓小東西翻身以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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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子習得這些技巧，帶起孩子來就上心多了。看到小東西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她對林鳥是由衷地感謝。自那以後，城子對她親近了許多，常常笑著與她說話。林鳥便想著，運毒的事也該是時候提一提了。可是，東東對城子母女倆的親近，卻讓她再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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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也實在奇怪，東東是個活潑機靈的孩子，卻偏偏喜歡跟這對陰鬱的母女待在一起。東東就在這所學校裡上課，他的成績一向不錯，很少叫林鳥操心他的功課。可是近來他卻頻頻找城子問功課，難道他有問題竟還不敢問老師嗎？難道這學期他的老師講課就這麼差嗎？林鳥知道都不是，東東是故意的，他就是在製造機會與這對母女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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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問兒子這是為什麼，他卻罕見地支吾起來，半天才說，那是因為自己同情這對母女。林鳥了解兒子的個性，清楚這不會是真正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慢慢地她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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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白天有時候不用值班，東東去上學，如果城子不在，她就會幫忙帶一下小東西。也不曉得什麼事情值得東東那小子這麼興沖沖的——每逢課間休息，他都會從校舍跑過整個操場回來，為的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要逗小東西玩一會兒，或者把早餐留著的一點麵包或蛋糕餵她吃一點，然後又急匆匆地跑回去上課。每天這樣東奔西跑，樂此不疲。林鳥起初還以為，東東只是把小東西當成一隻新養的小貓小狗，新鮮感不會持續多長時間。可大半個月過去，他完全沒有厭倦的跡象，林鳥又覺得也許東東是把小東西當成妹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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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從沒有帶班裡的小朋友回來玩，林鳥擔心，他在班裡是不是沒交到朋友；總是跟媽媽待在一起，他是不是感到孤獨。有城子母女的陪伴，他是真的感到非常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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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早就把一切拋諸腦後，他忘了這對母女是他倆從醫院合伙誘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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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下一次行動對他倆有著怎樣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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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鳥不忍心提醒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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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城子，她努力嘗試了，可是話無數次到嘴邊又吞回去。城子喊她林姐姐，這愚蠢無用的女孩，居然把她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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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毒的事，終究沒有對她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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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討債集團那幫人下達指令只剩短短一星期，林鳥的內心充滿焦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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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號」：海洛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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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歡迎提出任何想法與意見。如果你喜歡，記得留言告訴我。如果你不喜歡，可以私信告訴我:D (就是這麼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