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話：前面那章精修過了，可以先再讀一遍，情緒會比較連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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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看他一眼，似乎輕嘆了口氣。「假如只因為立場不同，就要鬥個你死我活，那活著豈不是一件很累的事？我們來到這世上，又不是為了相互折磨。除了你說的立場和利益以外，一定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在支撐我們存活——即便落得滿身傷痕也甘願去捍衛，即便豁出性命也無怨無悔。那種信念，才是為人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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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掰開林小東緊扣他肩頭的五指，將他的手撥了下來，直視他道：「所以剛才你說錯了，我並沒有為馮寧賠上自己六年的光陰，我只是順從自己的真心，在自己人生的某個關口，做了一次無悔的選擇罷了。沒有那次選擇，我無法想像今日的自己還在哪裡漂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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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我一點都不偉大，我也害怕自己會死，但坦白說，我更害怕不知為何而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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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林小東恍神了。「所以，明知道馮寧不會改變，你還是用自己的手緊抓住她。」他匪夷所思地皺起眉頭，「你這種活法，才更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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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她的改變了。」許自南說：「那六年裡，她一直在嘗試梳理自己的本性，解讀自己行為背後的動機。她漸漸學會了理性，而不是僅僅按照欲望行事。她只是缺少一點真心的引導，遺憾的是，她的身邊從沒有出現一個會這樣對待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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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你出現了。」林小東頓了頓，問：「你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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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你該知道，早期的我，跟你們其實是一類人。」許自南道：「你們就是我狹小世界裡的色彩。如果我沒有遇見希斯，沒有遇見你們，我就只是個孤獨傲慢、毫無趣味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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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目光深邃，「但你的內心顯然有什麼跟我們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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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說：「我不喜歡被某種失控的感覺束縛著。假如我放縱那種失控，滋長自己的執念，我的內心將永不得安穩。我明白要掌控自己的人生，首先就是要學會約束自己內心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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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要喝喝酒，偶爾失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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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問話，許自南抬起頭來。他看到林小東臉上冷銳的笑意變得比較柔和了。林小東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你比我們都要勇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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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也有這份勇敢。」許自南說：「面對自己的內心吧，不管是恐懼、憎恨、憤怒還是自卑，它都是真實的你，你的勇敢可以幫助你接納自己的內心。」他仰首凝視林小東，「這樣你的痛苦會減輕很多。生而為人，都有獲得幸福的權利，我和世希正走在這條路上，」他用指尖碰碰林小東的腹部，「你怎麼還不跟上來？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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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眸光輕顫，「你們……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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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堅定地說：「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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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東愣住了，定定地望著許自南。有一刻，許自南幾乎能從他的臉上看見希冀的神采，可他身後的那一團陰影，彷彿隨著他眉間的陰翳不斷壯大，厚重如鐵壓在他的背上。他眼底迸出的一點亮光，始終被黑雲拖噬著，最終也都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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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在罪惡裡活下去，那是我所賴以存活的整個世界。」林小東道：「這輩子我只學會了如何犯罪，如何在嚴酷的環境裡生存，如何算計、利用、摧毀並殺死一個人。你們的世界難道可以容許一個作惡多端的毒販在白日下行走，不會的，我這種人只有受到懲罰才有資格贖回社會裡的一個身分。也許我的下場會如同我的母親，死在監獄裡。那我斷斷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即便是死，我也願以惡人的身分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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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們終究不一樣。你口中的那種幸福，我是不配的。」林小東望著許自南，淺淺笑了一下，決然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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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許自南伸手一抓，卻抓了個空。他挺身撲出去，腹間的痛楚卻教他撲倒在床欄上；而林小東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悄然闔上的門後。病房裡又復冷清，恍若不曾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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