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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樓頂吵得像鬧市一樣。細細根本顧不上自己吃，為了餵飽她家兩個偏食的小惡魔，她抄起一隻大碗，把半桌的菜都夾了一遍——蔥爆大尾魷、蒸魚、小鮑、海刺煮粉絲、法式焗蠔——堆得滿滿一碗，追在兩個小東西身後又是罵又是哄，一刻都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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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子空著，細細讓當山去坐。這個壯漢食量驚人，一坐下來筷子就沒消停過。反而子君晚上吃得少，都沒動過幾口菜，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她把煙叼到嘴裡，當山反應極快，當即掏出一隻打火機，湊上去替她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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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臉色已是微醺，慢慢啟唇吐出一口白霧，那團霧在夜色裡盤繞，恍若纏綿的華爾滋。她獨自走到遠處吹風，扶著額，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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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掂了掂瓷瓶中所剩不多的白雲邊。當山呵呵一笑，擺著手，讓她別介意，「隨她去吧，她平日不這樣喝的，偶爾一次，發洩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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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遲疑著，還是輕聲道出自己的想法，「我總感覺君姐這陣子有什麼煩心事，是因為魚塘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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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哎的一聲，「也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問題，就是爆發了一次小規模的魚病，不消幾天就處理好了。小災小難一年嘛總會有一次的，處理起來不複雜，就是要耗費許多體力。她上禮拜才在福建處理完塗灘和淺海續租的事，精神都還沒緩過來呢，緊接著這個場子出事，她硬要留下來幫忙，連續幾天哪，家都沒回過，肯定是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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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似懂非懂。盯著那個裹在煙霧裡的身影，想著想著，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還是忍不住皺臉，不過，好像沒剛才那麼難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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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大傢伙都吃飽喝足。擱在一邊的兩碗米飯不知什麼時候讓誰收了。除了小孩，大部分的人都喝得爛醉，一桌狼藉沒人收拾。細細倒是沒喝多少，只是累壞了，拿著碗筷在椅子裡前搖後晃地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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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覺得頭昏腦脹。當山這個人一高興起來，就一個勁地哄人喝酒，她一口接一口，好像被哄了兩杯。渾身難受，以手支頭，癱軟在座位裡，感覺一動就想要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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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看到子君獨自下樓去。梯間的燈亮了又暗，腳步聲逐漸遠去。胃部一陣劇烈翻攪，她掙扎著起身，摸著牆邊也下樓去。強忍吐意，一時沒注意腳下，險些崴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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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跑進浴室，嘔吐物立刻從嘴裡噴出來，她抱著馬桶就是哇哇地吐，直吐得天昏地暗。顫巍巍地抬起手，摁下沖水鍵，將穢物沖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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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被誰開了。有人走進來，來到她身後，順了順她的背，「還好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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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世希虛弱地笑笑，「沒事，吐出來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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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老田說的，酒量差得很。」子君一邊嘲弄她，一邊拉著她的手臂扶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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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兩腿抖得篩糠似的。「你怎麼知道我下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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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蛤的一聲，好像她問了一個蠢問題，「吐得那麼響，耳背才聽不見吧？況且我剛才就在你對門，我兒子房間裡收著好幾套被褥，我正把它們翻出來呢。我早料到那幫傢伙今晚回不了家，女生和小孩擠一擠可以睡你房間，讓幾個男的睡我兒子那邊，擠不下的話還有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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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傻傻抬起頭，「那我睡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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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攙著她慢慢下樓，「今晚將就一點，跟我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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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書房的燈，世希倚著牆，子君往她頭上扔來一條毛巾，「懶得幫你上樓去拿，你待會兒洗澡用這個。」她目光犀利地警告道：「剛喝過酒，別急著洗澡啊，最傷身了，先在我椅子上坐著緩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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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眼眶緋紅，死死盯著透明玻璃浴室後面的大床。子君指著她：「不洗澡不准躺到我床上，聽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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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又重新上樓去。世希把書桌後的墨綠皮椅轉過來，一頭栽進去。緊閉雙目，恍若沉睡。寂靜中，依稀有一聲幽幽嘆息。她的兩肩正在抖動，唇角緩慢地彎起，一串瘮人的低笑從胸腔裡釋出——哼哼咯咯，彷彿是一種刑滿獲釋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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