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奇穎看著她半晌，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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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紅牆，我跟你就是最親的，你什麼時候變成另外一個人，我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只是當時我年紀小，不清楚當中的緣由，只當你是在跟我玩遊戲。有些孩子也能察覺到你的變化，但是我恐怕是最早意識到你沒有在玩遊戲的人，我知道那確實不是你，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希斯……她叫希斯對吧，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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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的表情中流露出少見的感懷，「自從她出現以後，你明顯比以前快樂多了。你忘記了一切，忘記了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可以說話了，可以笑了。我猜這都是希斯的功勞。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把希斯當成你的守護天使，她不說自己是誰，佯裝是你，我也幫她保守這個秘密，幫她在眾小孩面前打掩護。不久以後，我發現院長好像也在跟我做一樣的事。她巧妙地為你安排單人宿舍，有意在晚間減少你與其他小孩的接觸；又特意跟學校校長打招呼，請他們每一年都把我跟你編到同一班，並且確保你能每一年換班，避免同學與你長年接觸。我從來沒問過院長，她也從來沒問過我，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在替你保守秘密，可她信任我，認為我在你身邊是對你最好的保護，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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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默默與他對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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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她問：「希斯一直在做的那些事，你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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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問到這上面了……」巫奇穎抿了抿唇，「你別急，我覺得我還是需要把事情跟你解釋清楚，畢竟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要是你心裡對我有什麼芥蒂，那我可是比死還難受。所以，你可得仔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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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可現在什麼時候了，你挑重點說。」世希有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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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說：「好。自從馮寧被送去東灣的兒童院以後，聽說她很快就被一個經營跨國製藥廠的女人領養了。我有個要好的同學，叫肥湯，你還有印象吧？他在東灣那邊有個富有的堂親，正好跟馮寧就讀同一所國際中學。馮寧被領養以後，簡直可以說是脫胎換骨，貌美、性格好、表現優異，加上她媽是國際藥廠大股東，當然給了學校不少好處，所以她在校內非常受人關注，連老師都得讓她三分，誰曉得她真實的背景呢……有一段時間，肥湯那堂親告訴他說，馮寧頻繁請病假，她媽在校長室裡發過好大的火，她罵得太響，所以許多人都聽見了。她指責校方沒有看管好馮寧，她沒有去上課外活動，人消失半天也沒人過問。其實這課外活動嘛，本來就沒多少老師會認真點名……反正因為這事啊，她媽把那個課堂的老師告上法庭，學校費了好大的勁才平息她的怒火，也不知道使的什麼法子，哄得她願意讓馮寧繼續留下來念書。我就是因為這件事，猜到馮寧跟你還有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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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垂目聽著，沒有插話。巫奇穎便繼續往下說：「馮寧藉口參與課外活動、實則擅自離校的一個月裡，你也是從那時起下課回到院裡就沒了蹤影。起初，我以為你是約了小朋友出去玩，後來才知道你是獨自外出。按照院規，所有小孩沒有允許不得擅自外出，我就知道那是院長默許的，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我當時才九歲啊。從那時起，你不管是下課後還是休假，都會經常從院裡出去，但是很奇怪，這件事好像只有我知道，院長對內總說你在宿舍裡用功，叫我們別去打擾，到晚飯時間，你真的會準點從房間裡出來。當時懵懵懂懂，沒有察覺院長的用意。等過了三四年，聽說馮寧突然去美國留學，似乎就是從那時起，你很少再獨自離院去什麼地方，就算是出去，你也會跟我交代。我知道那是你，不是希斯。差不多有六年，我感覺我見到希斯的次數不多於二十次。我重新回想起那些年的點滴，直覺告訴我，你也許不再需要希斯保護了，因為傷害你最深的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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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年裡，你跟馮寧之間的恩怨，我確實是後知後覺。我想著，何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馮寧死了，一切都過去了。直到影片曝光，我才知道事情是這麼嚴重。不管好人壞人，出於什麼動機去傷害別人，只要做過違心的事，始終逃不過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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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始至終，我都是被瞞得最深的人，到現在，我還不清楚馮寧的死到底跟我有沒有關係，但是她的人生多少是被我毀了，這筆帳，我一輩子都要背在身上，罪責也是我必須去承擔的。巫巫，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我不會怪你，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把影片給我看看吧。」她朝巫奇穎伸出手，巫奇穎沒有再推託，拿出手機按了幾下，放到她的手上。「這是上載到Xtube的原片，挺長的，有九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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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心中一凜，前陣子她看到的那條影片只有短短一分鐘，原片竟有這麼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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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昨天才上載的，觀看數已經破三十萬。巫奇穎給她戴上耳機。她勉強調整一下呼吸，閉目睜眼，鼓起勇氣按下播放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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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一開始，場景是在一棟破敗不堪的建築裡，四處雜草叢生，廢物堆積，走道裡散落著不少學校用的銹腿木桌椅、皺皺巴巴的課業本與教科書等，不難猜出這是一所與世隔絕多年的廢校。學校裡一個人影都沒有，雖是白天，氣氛卻也夠瘮人的。開始的三十秒裡，除了輕微搖晃的鏡頭，就只是鏡頭後的人腳踏在碎物與雜草上緩緩行走的聲音。馮寧走上一樓邊緣的教室，推開門，一個瘦小的孩子在窗戶前背光而站。馮寧關上門，鏡頭忽晃的一瞬間，那小孩已經來到馮寧身前，馮寧明顯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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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讓我今晚早點回去，我警告你，別故意拖延時間，要是讓人發現了，我跟你都討不著好處。」馮寧帶著恨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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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鞋。」世希看到自己的孩童臉龐從鏡頭前一晃而過，當然了，那絕不是一張屬於孩童的天真笑臉，她必須承認那雕像般的表情叫她駭異，無法辯稱那不是一種甜美的殘忍。陌生的自己對馮寧輕聲下達命令，就好像在親切地引誘一隻貪心無知的小老鼠走入一個萬劫不復的陷阱裡。她的心情顯然是愉悅而享受的。認知到這一點，世希感到一口巨大的鐘從天而降，嗡嗡的震響使她五臟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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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叫人不明所以。馮寧聽話地把鞋襪脫下，放到一旁，然後走向一台老舊到按鍵發黃的鋼琴。但是馮寧驟然發出一聲哭叫，每行一步，她都強忍著壓著一聲苦吟。此時鏡頭搖晃得甚是厲害，可見馮寧上身起伏很大，走得東歪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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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彈。」幼嫩的聲音又下命令。馮寧無比艱辛地走到鋼琴前面坐下，影片裡充斥著她嚶嚶的啜泣，與斷續心驚的喘息聲。琴架上已擺好了一份樂譜，馮寧彈奏出七零八落的音符，幾乎都對不上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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