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以後，世希與莫叔並肩站在打烊的凱瑟琳音樂學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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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將店門上的鐵捲門往上收，打開琴房走廊的燈，帶著世希來到盡頭一間上鎖的琴房前。門上的圓形窗口被卡通貼紙封得嚴嚴實實的，只是上面的彩色褪得幾乎只剩下一層銀，有些已經發黃了，憑形狀大概能猜出一些卡通人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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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好像即將要打開一個塵封多年的未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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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想起來了。」莫叔歉笑著轉過頭來，「我沒有這個房間的鑰匙，鑰匙在小南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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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還以為是怎麼了呢，原來只是這種小事。她調皮地朝莫叔挑眉，「莫叔，看我的。」她從頭髮裡抽出一根髮夾，將它掰弄開來，塞到鎖孔裡搗鼓幾下，輕而易舉地就把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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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那個叮噹貓。」莫叔像個聖誕老公公，笑得肩頭一聳一聳的，「上次偷進紅牆，你還帶我鑽牆了呢，你還記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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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看著他，「怎麼會不記得，你還卡在牆裡出不來。」想到當時的情境，兩人彷彿一下子被觸到笑穴，笑得前仰後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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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洩似的大笑過後，世希一臉好奇地把頭探進門縫裡，莫叔也伸著脖子往裡面窺看。亮了燈，世希一把將門推開。這琴房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特別。空間略窄，陳設普通，只有一台黑色鋼琴、一把琴凳和一張簡陋的書桌；四處收拾得挺乾淨，鋼琴光溜溜的一塵不染。窗簾整整齊齊地捲在一旁，透過一扇小窗，能看見外面半人高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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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朝鋼琴上自己的倒影看了一會，慢慢坐到琴凳上，掀開琴蓋，有些戒慎地觸著雪白的琴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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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彈琴嗎？」莫叔站在她的身後，兩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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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食指敲響幾個音，搖搖頭，「我沒有學過樂器。以前，我的房間裡好像放著一把長笛，我從來沒有碰過它。看著它，我總有種不大對付的感覺，好像自己天生跟樂器合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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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小南說的『截然不同』啊。」莫叔像是明白過來了，語氣有些失落，「希斯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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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敲出幾個鈍鈍的、毫無節奏的琴音，忽然就坐定在那兒不動了。她的頭微微垂在琴鍵上方，像是睡著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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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瞧著不對勁，蹲身往她側面看了看；世希兩眼明明是睜著的，人卻一動不動，看著怪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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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莫叔憂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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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世希的頭還沒抬起，放在琴鍵上的指尖卻先有了一絲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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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右手活像一個忽然挺足的芭蕾舞者，靈活地在原地舞動起來。簡單重複的「舞步」，卻優雅而俐落，讓人聯想到隨風擺盪的水晶吊燈。緊接著，另一位舞者漂亮地進場，左手配合著右手的情緒上演一齣舞劇。那一瞬間，水晶燈亮了，華美的光芒使觀賞者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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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樣在琴鍵上飛舞的風姿，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了？在這張抬起的臉上，依舊是神明般的沉靜喜悅。這是只要親眼見過，就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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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者結束了她短暫而精采絕倫的演奏。她花了一點時間沉浸在鋼琴的餘韻裡，愛憐地撫過每一顆琴鍵；舒展著久未活動的手指，掌心一翻，看見了世希寫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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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激動得兩眼通紅，按捺著喊她的衝動。希斯不喜歡別人對她熱情，即使他們已經多年未見，她也絕對不會期望莫叔給她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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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希斯，這是什麼？」莫叔伸手將鼻涕一抹，也注意到她手掌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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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沒有回答。她站起來，朝身後的書桌走去，蹲下去拉開最底層的大抽屜。裡面只有一個用布包裹的圓球。莫叔看著她把那圓球拿出來，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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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布掀開，露出裡面一顆乳白色的塑料球，只要推開底座的按鈕，這顆球就能投影出美麗的星空宇宙。那是獨屬於她和小南的宇宙。他們原說好的，要在這片宇宙底下度過兩個人加起來的一百七十八個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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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願望終究沒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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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按鈕，可是球並沒有如她所願地亮起來。她皺眉，拿起球粗暴地搖晃了兩下，球裡發出硬物滾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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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西的水晶球，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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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將星空球用力摔到地上，球應聲而裂。與此同時，一支手機從球裡掉出來。那是一支銀色的舊式翻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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