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白光照到子君身上,她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露臺,而她歪坐在一張長桌上,雙手雙腳皆被束縛在前。繩子的綁法雖使人難以掙脫,卻沒有讓人感到一絲不適。角落的滅蚊燈發出幽幽藍光,露臺的矮牆上可見一些室內倒影,說明此處加裝了一圈玻璃窗。外面一團烏黑死寂,不見一盞民房燈火。這是個多雲夜,莫說星斗了,連月色也被遮蓋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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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多了一件男士長風衣,正是自己剛才要求借穿的那一件。而遠遠地,一眼看去讓人錯以為是顧暉的身影,還是不免教她心下一驚。隨著他愈走愈近,她的神經不受控制地緊繃起來。畢竟剛才毫無預兆地遇襲,她的直覺告訴她最好重新評估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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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過來查看了一會兒她的臉色,發現了她除了有些愠怒和防備以外,精神倒是挺足的。他面窗而站,背對她道:「卸甲鄉太大了,你想要摸黑走出去是不可能的。再說了,荒蕪的山村與野外無異,隨時被什麼東西咬一口,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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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蛤的一聲,「就因為這個,你把我打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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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我還在你身上打了一種藥。那藥打的時候有點痛,可能還會突然發狂,所以你還是暈過去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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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你在我身上打了什麼東西?」子君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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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通過試驗的調配藥,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抵消他們給你注射的那種毒藥,比單次服用的藥丸好使。」葉旭淡定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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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簡直氣笑了,「通過試驗?借問一聲,通過哪家機構的試驗了?有證明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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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汪雪城親身試驗了。」葉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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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子君臉上的嘲諷都凝固了,她定定地望著窗裡葉旭的倒影。「他們,也一直強迫她注射那種毒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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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太清醒,會一直想方設法地尋死。但是,院方不允許她出半點意外,所以必須讓她長期保持在神智迷糊的狀態。只是他們把藥水的劑量把控得極為精準,確保她在那種狀態下還能作畫。往往在那點毒量的刺激之下,她不僅不會反抗,反而會埋頭創作至力竭。」葉旭低聲敘述:「她是個天才,各個藝術家的技法與細節宛如刻在她的腦子裡,那些惟妙惟肖的仿畫源源不絕地從她手裡變出來。名冊上都沒有記錄的作品,單憑技法就被認定為本人所創,是未被登記在冊的散佚作品。憑藉偽造的材質鑑定書,那些畫作成功流進國內外藝術品市場。儘管成品質量比吳文美時要粗劣得多,然而這盤生意由邱芳操持,她那高明狡詐的手段和層層掩護網,替組織賺進了巨額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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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組織雖主要以毒品為生,但製毒手藝還不成熟,毒品成色時好時壞,風險大且收益不穩定。相比之下,偽冒藝術品比買賣毒品風險要低許多,且收益全取決於畫家的產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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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葉旭陷入了沉默。他凝望漆黑的鄉間,霎時間,子君感到靜夜的耳鳴猶如蟬鳴般響亮,包裹她的身心,震得她血液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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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藥效過去,汪雪城的精神便會愈加錯亂,整個人陷入極大痛苦之中。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忍受不住。她求顧暉幫她,幫她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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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說:「顧暉自然不肯答應,但是他內心極其厭惡院方不斷給她注射迷幻藥,就偷偷地在坊間給她尋找解藥配方,試著減緩她的痛苦。而麥佑維呢,多次要求接走汪雪城被拒,他開始懷疑汪雪城被犯罪組織軟禁,但苦於沒有證據。有一天,他撞破顧暉給汪雪城試藥,錯以為他跟院方同流合污。顧暉害怕麥佑維洩漏他私自給汪雪城打藥的秘密,於是威脅他不許說出去,否則就殺死汪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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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顧暉這麼說只是為了阻嚇麥佑維,他怎麼會捨得傷害汪雪城呢?他捨不得……哪怕只是傷了她一根毫毛,他都不會原諒自己的。他憐愛汪雪城,做夢都想由自己代替她受苦。比起眼睜睜看著汪雪城受折磨,豁出自己的性命還好受些。可現實是怎樣呢,他就只是一個不想死的懦夫,哈哈哈哈……哪怕一次,只有一次也好,他都沒有為汪雪城挺身而出。」葉旭雙手扶上那面矮牆,恍惚的倒影中,子君居然從那張滿布瘡疤的臉上看出不可名狀的苦澀。葉旭繼續喃喃:「他不怕死,死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想到自己深愛的妻子從此孤苦無依,獨自存活在這個腐臭的世界。說到底,他還是這麼無用的一個人,不僅保護不了妻子,更保護不了那可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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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獨自又哭又笑了半天,就像一個真的瘋子,直把子君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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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垂下腦袋,整個人彷彿陷進了無邊際的夜色裡。許久,他發出夢囈般的聲音,「漸漸地,顧暉終於接受了一個事實——身上的痛苦也許可以緩解片刻,可心靈的破碎卻猶如颶風過後的海面,飄散的殘骸再也砌不出一個完整的人。他唯一能為汪雪城做的,竟然是一點一點結束她的生命。於是,他真的答應了汪雪城最後的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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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麥佑維,他當然就被蒙在鼓裡了。回南港尋求支援前,他千叮萬囑顧暉一定要保住汪雪城的命,務必要等他回來,誰能想到,他日夜兼程回來,卻連汪雪城的屍體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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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的一聲,竟是子君猛撞在身後的窗框上。她四肢狠命扭動,雙眼煞紅,壓聲咆哮,「媽的,你給我說清楚一點,是不是顧暉親手殺了她?你說是,我這就去擰斷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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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沉重地轉過身來,沒有抬頭看她,「顧暉他沒有殺死汪雪城……他只是……只是每日把她的安眠藥偷換成維他命,給她把藥一顆顆地存放在一個罐子裡……他只是協助一個想要解脫的人解脫,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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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仰著脖子,粗聲嘶吼,「那就是顧暉殺了她!為什麼不再等一等,也許再等一等,麥大哥就可以想到法子救她。就差那麼一點,麥大哥明明都已經找到她了,顧暉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殺了她?!鬆開繩子,我要掐死顧暉,我要顧暉的命!啊——」她發狂一樣掙扎,繩索在她的手腕上磨出一圈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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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垂眼,似乎無力再說服她了。「這就是全部的真相,接受它吧。總有一天你會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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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腳吱呀作響。子君向前一躍,跌跌撞撞地逼至葉旭跟前。「憑什麼你說什麼我就得相信!你這個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瘋子,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汪雪城想要死,你是親耳聽見啦,還是親眼看見啦?你怎麼可能連這種事情都知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個騙子,從頭到尾都在玩弄我,是不是?看我這樣發瘋,很好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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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兩人的臉僅離幾寸,葉旭卻並未受她威懾,兀自站定,淡然道:「她給你留了一封遺書,就跟她的骨灰瓶埋在一起。回你們的中學挖挖看吧,林小東親手把她埋在了你們操場邊最大的那棵樹下,以一塊岩石壓著。讀了那封信,你就會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能回到那裡,是汪雪城畢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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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的雙手就縛在身前,她伸手一拽葉旭的領口,滿目通紅地逼視他。「我不信你的鬼話,她明明是病死的。她走之前那一年,看起來那麼安靜祥和,哪有一點被逼得自殺的樣子。葉旭,你到底是顧暉什麼人,為什麼跟顧暉同樣毀了一張臉,為什麼這麼了解顧暉的心思?為什麼清楚所有的來龍去脈?為什麼你手裡有當年的特製解藥?你很像他,甚至比現在的顧暉更像原來的顧暉,可你卻絕不可能是他……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當年到底處於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你是旁觀者嗎?還是共犯?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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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終於迎上她的目光,眼裡黯沉的一片,嘴邊浮出一抹悽慘的笑,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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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喉頭抽動了兩下,態度軟化,幾近哀求道:「葉旭,你解釋一下啊,我他媽的真的快要被你搞瘋了,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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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對視中,葉旭擺出低眉認輸的姿態,揪住她手腕的繩結,竟開始為她解綁。子君的手指逐漸從他的領口處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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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一邊動作,一邊低柔地說:「我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你還想我說什麼呢?顧暉暫時受我控制,我承諾一定會把你完好無缺地送出卸甲鄉。但我之前也說了,現在確實不是時候,不僅今晚,恐怕還得耐心等幾天。現在換我求賴小姐一件事,我希望你在離去前,能留下來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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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真不曉得該對你說什麼了……」子君心裡真恨不得把這個男人倒過來狂抖,把他嘴裡的秘密通通抖出來。她斜他一眼,把嘴一撇,簡直拿他沒法子。「你三番四次冒險搭救我,指點我迷津,要不是你,我恐怕一輩子就折在這兒了。這份恩情,怕是以後多少年都還不清。你想要我幫什麼,我賴子君咬碎牙也給你辦成。」她謝意真誠,臉上卻難掩情緒大起大落後的疲憊。從繩索中脫了手,她看一眼葉旭,又忍不住深深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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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旭蹲下去,替她把腳腕上的繩子也解了。「陪我演一場戲。」把繩子往旁一扔,他站起來,嘴邊含笑,眉目中含有一種清透的悲切,細一看倒還似釋然,道:「當著療養院所有職員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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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woo...這一補,整體近三千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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