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暗暗綠綠的，被幾盞啞燈一照，顯得邋遢又陳舊。兒科病房剛傳出一則死訊，一個男孩失救於心肌炎。家屬氣勢洶洶地拉隊進去以後，大門一直如鐵板般緊閉。一個小時過去了，一點風聲都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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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層的內科及老人科病房護士們皆聞之惻然。移動式X光機被推往大號碼病區時，眾人紛紛躲到護士站後面的文檔房，尤其是年輕女護士們，每天這麼吃幾趟輻射可不得了，說是影響生育。躲輻射的短短幾分鐘裡，便是她們盡情嚼舌根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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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醫生這回可要傷腦筋了，上個月管理層才公開讚揚了他的表現，轉眼就發生這麼一檔嚴重醫療事故，我看他這回不但升遷泡湯，至少還得除牌好幾個月呢。要我說，高醫生這回真是觸霉頭，那孩子早上來還好好的，中午退燒後忽然全身發冷，高醫生當時要是在，未必就不能發現問題。誰能想到，下午代班的是菜鳥實習醫生，沒意識到高醫生斷症有誤，居然按普通流感來處理，這不就出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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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高醫生才是主診，所以最大責任還是在他身上啊。那個實習醫生才真是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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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呢，這兩個人都有責任，他們是醫生，他們都發現不了問題，病人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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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護士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全然沒注意到文檔房的電腦前坐著一名醫務社工。她把聽到的話都透過簡訊報告給自己的同行兼老同學張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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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社工將四份申請傷殘金的醫療信交給病房的老文員，由她投放到醫生的文件格裡。後者投好了信件，又把收集起來的一些填好的表格遞給周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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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社工笑著接過，仔細查看上面填寫的資料，確保無誤後，從人群後站起，準備離開，老文員喊住她：「今天有三個病人照X光呢，你再坐會兒，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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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又不打算生小孩。」周社工探頭一看，「剛照完一個，機器正在轉移呢，這時走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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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射科人員推著機器走過護士站前，放下一面橘色的片子，朝文員喊了聲：「走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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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員應著，跟著周社工到門邊，「嘿，你是來打聽消息的吧，怎麼不去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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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社工一臉敬而遠之，「那種雞飛狗跳的場面，我可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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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文員向來八卦，拉著她還想探問：「你那個老同學，是高醫生老婆吧，我剛剛去吃飯，看到她站在飯堂前面。她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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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心生反感，「你認識她？」文員滿臉得意，「認得，我都碰見她在走廊上跟高醫生在一起好幾回了。」看她這樣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社工心想，人與人之間的層次之別，歸根究柢，還是心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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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站在孩子家屬的角度來看，我也沒什麼好替他辯解的……」飯堂裡，張靜初愧疚地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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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社工心緒一動，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別胡思亂想，這件事，高醫生一定能妥善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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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初不願聽這樣的話，別過臉去。「俊廷是我的個案，他的癲癇症什麼情況我是清楚的，他的病情還算可控，根本不到非要參與試藥那一步。我早就跟以畢說過，那孩子的父母靠不住，為了得到臨床試驗那一丁點酬勞，可能會隱瞞俊廷的真實狀況。」以畢是高醫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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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是藥的問題，你就別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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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癲癇藥可能引發心肌炎，他作為醫生，怎麼可以想不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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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孩子送來的時候，情況還不是那麼嚴重，所以診斷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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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腦子裡很亂。」她的頭痛得快要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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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社工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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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主樓共有七層，坐電梯到二層可以通往復康大樓，在連通兩座建築的平台上，是醫務社會服務部所在的辦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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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初不是醫院職員，無權進入辦公樓，就在平台的長椅上坐著等周社工拿活絡油給她。她遙望醫院後方的山景，回想不久前自己鼓勵雍俊廷的話，以及他充滿期盼的笑臉。經過幾年的不懈努力，他的驚恐症已見好轉，她原還滿心盼望著這個小孩能夠重新獲得對抗病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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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情緒拉扯之下，她忽然一陣鬱悶欲嘔。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誤診……如果不是因為這次誤診，那孩子往後也許還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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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疲憊地以雙手支頭。果真是自己的丈夫害死了這個孩子嗎？他明明是一個人人稱許的好醫生啊，他救了那麼多孩子的命，怎麼偏偏這次就失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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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經手過許多瀕死的個案，也接觸過無數深陷痛苦的家屬，自問從未有過情緒難以抽離的情況。但是最近發生的種種真的讓她無法再將自己置身事外。個案嚴重干擾到她的心緒，這已動搖了自己身為社會工作者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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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心不斷下沉，深知道儘管真是丈夫做錯，她也一定會站在丈夫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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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樣，感情再一次壓過她的良知。不管內心如何激烈翻湧，不管對錯多麼明確，她最後都會選擇偏袒自己的丈夫。誰叫她是自己的丈夫呢？這些年來他做錯多少事，自己還不是原諒他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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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上風勢很大，把她的頭髮吹得狂亂，這讓她的心裡更加煩躁。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那是短訊的提示音。她拿出手機一看，瞬時，腦子裡繃著的一根弦斷了，她如木偶般僵坐著，徒剩胸腔裡轟隆的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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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社工，好久不見。」她收到一條來自馮寧的短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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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若全身浸到了惡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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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目開始變得猙獰，卻久久沒有動作，彷彿她面臨的是一場殊死對峙，一個動彈就能令她斷氣。「你人都死了，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她的低聲彷彿來自寒冰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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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把手機邊緣摳得咯咯作響。「把我老公害成這樣還不夠嗎？都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的人生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你還有什麼可怨嗎？能這樣摔下樓輕鬆地死掉，已經是你最好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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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兩手抓住手機，就像往死裡掐一個人的脖子那樣，尖聲咆哮著：「給我消失，給我消失啊，馮寧！給我下地獄去吧，馮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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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喜滋滋地搖著手裡的支票，從辦公室裡出來，正好碰見助理森鵬拉著一架手推車從廊上經過，她小跑過去，卻一聲不吭，等著森鵬張口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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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的陽光還是很毒辣，毫不客氣地暴曬著森鵬的左臉，曬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用袖口擦一擦下巴的汗，「那是什麼支票呀，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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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眼冒精光，「談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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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想了想，喜色漫上眉梢，「翻修活動室的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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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得意揚眉，「還附贈一台二手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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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哇的一聲，「誰捐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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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說：「協會最近收到一筆遺產捐贈，裡面包含一台鋼琴，我求了好幾天，他們才肯鬆口，把琴轉送給我們。這不，碰上活動室翻新，這台鋼琴來得太是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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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望天感慨，「窮了這麼多年，我們終於可以過上一點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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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笑著說：「活動室不夠大，得把兩邊的壁櫃都拆走，才騰得出放鋼琴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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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想到那些壁櫃就嫌棄，｢不失為一件好事，那些櫃子裡面都長蟲了，早是時候拆一拆。有了鋼琴，牆面的顏色是不是也該亮堂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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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不假思索道：「對，牆面得重新漆一漆，至於鋼琴靠的那面牆，我覺得可以貼一幅牆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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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搖頭晃腦道：「那必須得有濃厚的音樂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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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靈光一現，拍掌定案，「就貼貝多芬和莫札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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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睜大眼睛，「是貼滿整面牆的那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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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才是音樂室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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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話畢愣了一下，她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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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室外是一片中庭，廊下種有一排油綠的芭蕉，大暑以來雨水總不經意地降臨，說話間廊外又輕飄飄籠上一層雨霧，隔著太陽雨觀看對面的稀疏樓燈，恍若站在斷崖上眺望對岸的燈塔。她有一瞬失神，好像墜入了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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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走著，談了些工作上的閒話，還聊到了佳樂。「前些天靜初給佳樂帶了一台玩具鋼琴，我發現佳樂確實對樂器很感興趣，還能無師自通，敲打一些簡單的旋律。彈琴的時候，他可以沉靜下來，比以往更聽得進別人說話。靜初說東灣正準備引進音樂治療，我覺得不妨讓佳樂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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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兩眼發亮，「這個好消息來得太是時候了，大家都說佳樂對鋼琴感興趣，我就馬上想到了音樂治療。他一直都很排斥正規的輔導，以音樂互動的治療方式說不定更適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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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頭有幾級台階，連接一個左右延伸的穿堂。這個穿堂除了通往兒童院的主樓外，還分隔了整座教學樓的新舊部分——前部建築包括教學樓的玻璃正門，是二戰時期便已存在的新喬治亞風格建築，而後部則是二十年前加建的，主要作為院長和職員辦公的地方，二樓還有少量員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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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穿堂，田育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矮階旁的一道鐵柵欄。世希剛到院裡那年，時常站在那道柵欄後，呆頭呆腦地擺弄一支銀色長笛。有一次，她沒有發現田育茹正朝自己走去，田育茹一開口，她慌忙地將長笛藏在身後。「是不是想吹給院長聽呀？」當年她還是個社工，口中的院長自然是當年的趙院長。小世希卻目光閃爍，憋紅一張臉說：「不是，想吹給你聽。」田育茹一輩子記得，那是世希進院以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對她來說，那絕不僅是一句話那麼簡單，而是好比一份動人的禮物。可惜她沒來得及親耳聽到那孩子為她吹奏的曲子……自從「那件事」以後，世希就忘記了一切，也忘記了那支長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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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孩子曾有那麼一個愛好。今日，她費心為另一個孩子張羅，可世希從小連喜惡都是淡的，從不告訴別人她想要什麼。她從來就不提自己想要什麼，不是因為不敢說，而是從小懂得太多那個年紀不該懂的道理；不是沒有慾望，只是習慣把它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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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看她停下來，問怎麼了，她說這幾天濕氣重，身上容易犯累，還是早點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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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世希收到田院長的電話，問她要不要來參加一個在東灣明晴軒舉辦的以音樂治療為主題的活動，正好大家敘敘舊。世希爽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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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踏進中心，她便遭到一群「猛獸」襲擊，整個人險些被掀翻到地上。五六個孩子樂不可支地包抄她，佳樂的圓腦袋急不可耐地從她的胳膊下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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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姐姐，你不在，那個長腳怪一直欺負我！」佳樂鬼哭神嚎地投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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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被擠得頭昏眼花，還要騰出一隻手蓋住耳朵。把一張張熟悉的臉都瞧清楚了，又沖一旁的巫巫展顏一笑，客氣道：「看什麼看，不會過來抱一下？」巫巫咧開嘴笑，探前身子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沒良心！還好意思要我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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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笑盈盈，眼底好像盛滿了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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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巫這個吵嚷的傢伙又開始說個不停，世希將他甩在一邊不搭理，踮腳在人群裡張望。田院長和張社工本來站在台下一個角落裡談事，聽到大門那邊傳來的動靜，不約而同轉頭來看。院長朝她一招手，她馬上跑過去。院長伸出一條手臂將她兜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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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很開心再次見到你，謝謝你過來捧場啊。剛才好像下了一場雨，沒淋著吧？」張社工客氣又不失熱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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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的時候雨正好停了，沒有淋到。」世希一板一眼地回應，然後就沒什麼可說的。院長緊摟一下她的肩，朝張社工笑道：「你看她，跟子君住了一段日子，氣色都比以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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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社工上下打量世希，「確實是呢，跟子君阿姨相處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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