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是有話要跟我說的嗎？」在妮宇區的公園走了一段時間的阿耳忒彌斯猛然轉身，回頭望向跟在後面的戀人雅典娜，「還是妳只是想我來陪妳散步？」
瞧見戀人不滿的模樣，雅典娜垂下頭來，不敢直視對方如同寶石般的藍色雙眸。修長的指頭顯得很不安分，不斷互相搓弄，直至偷偷瞄到兩手叉腰的阿耳忒彌斯輕輕揚眉示意尋求答案的時候，才碎步走近。
她本想繞住阿耳忒彌斯的臂膀，但一旦想到對方還在生氣，雅典娜就縮回去，形成一個想要觸碰卻不敢的尷尬場面。見狀，阿耳忒彌斯索性繞起雙手，不留空間讓對方的手臂鑽進來。
「我怕⋯⋯隨便跟妳談話，會惹妳生氣，所以就⋯⋯」
尷尬地笑著，雅典娜這樣回應。
「妳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的？麻煩死了⋯⋯」阿耳忒彌斯找了置於路邊的長椅坐了下來，頭上還有簷蓬，可以遮陽擋雨。她拍了拍自己旁邊空出來的位置，「這樣可以了吧？」
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緊張的情緒，雅典娜撥弄了幾下頭髮才坐下來。
兩個深呼吸以後，她放在椅上的尾指尖觸碰到對方的尾指尖。阿耳忒彌斯沒有把手收回去，只是繼續放在椅上。雅典娜見狀，便逐漸逐漸地將手移過去，直至兩者重疊。
此時，阿耳忒彌斯將手反過來，五指緊緊扣住對方。
初時雖是吃驚，但雅典娜後來也牽起了微笑。
「阿耳忒彌斯，對不起。」微微頷首，雅典娜揚起了笑容，「我知道我之前提出的要求很過分，妳會生氣也是正常不過的⋯⋯請妳原諒我。」
阿耳忒彌斯沒有回應，只繼續握著對方悄悄顫抖的手。
「我不應該在妳容許我繼續追尋帕拉斯的情況之下向妳提出那種要求的。這樣不公平，我憑什麼要妳遠離卡利斯托？我憑什麼干涉妳的人際關係？我憑什麼質疑妳跟她之間的關係？」
金髮的女神合上眼睛，搖了搖頭，似是在回應自己的提問。
「老實說，我沒資格。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做，我的理性告訴我不應該這樣做，但我當時⋯⋯見到卡利斯托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心臟胸口像是被掏空、被壓榨一樣⋯⋯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回過神來後，腦袋裡盡是一些負面的東西⋯⋯我知道妳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妳不會這樣對我，但我心裡面很怕⋯⋯很怕妳⋯⋯捨棄我⋯⋯」
彎下腰來，雅典娜彷彿想將自己的面龐塞進一雙大腿之中。
「⋯⋯妳的腦袋只會想這些嗎？」
抽起手，摸了摸戀人蓄著金髮的腦袋，阿耳忒彌斯板起面孔問。
「對不起⋯⋯」再次坐起來，雅典娜面露苦笑，「或許只有我這種喜愛同性的怪人才會這樣想⋯⋯」
「⋯⋯妳怕孤單、怕寂寞嗎？」
阿耳忒彌斯舉頭望向沒一片雲朵的蔚藍天空，輕聲地問。
「我不知道妳怎麼想，但我作為狩獵女神，長期獨個兒⋯⋯好啦，還有龍卷一號和二號啦⋯⋯我想說的是⋯⋯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孤單，但跟妳交往以後，發現我只是未曾真正感受過有人陪伴左右的感覺是怎麼樣。」轉頭望向戀人俊美的面孔，直視她那雙如同湖底般讓人看不清的灰藍雙眸，「所以，雅典娜⋯⋯我很怕失去妳，我很怕只要妳讓帕拉斯復活之後就會離我而去，我很怕自己要回到只有一個人的森林⋯⋯」
說到這裡，黑髮的女神低下了頭，緊緊握著對方的手，甚至握得對方有點痛，只是雅典娜沒叫出來而已。
「我已經沒辦法再長期一個人生活了⋯⋯這都是妳害的。」
「⋯⋯對不起。」
低頭看著自己被對方緊握住的手，雅典娜再次道歉。
「不過我向妳保證，我不會離開妳的！」
阿耳忒彌斯望向說著這種話的同時兩手抓住自己肩膀的戀人。她抿著嘴，兩眼不斷地眨，大概是在忍著淚水吧？阿耳忒彌斯未曾見過雅典娜流淚的模樣，也不想見到。
或許因為如此，她別過面來。
「⋯⋯妳就只會誇下海口。」
撂下這句說話。
「不是誇下海口！我真的不會離開妳的！因為我⋯⋯我⋯⋯」
阿耳忒彌斯的說話使雅典娜極為緊張，不單語速提高，甚至連自己要說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樣子。本是抓住肩膀的手沿著臂膀往下移，最終握住了對方的雙手。金髮的女神垂下頭，合上眼，兩個深呼吸以後重新舉頭，道：
「因為我跟妳一樣，同樣很怕孤單，怕寂寞。我已經不想再獨自面對黑暗和空虛了⋯⋯失去了帕拉斯的我如同失去了引路的光芒，只能夠在黑暗和虛無之中不斷行走，不斷不斷⋯⋯無止境的⋯⋯我甚至沒有終結自己生命的勇氣⋯⋯只是我非常幸運，尼刻把我從深淵拉起來，繼續追逐帕拉斯遺留下來的微弱光芒，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沒信心可以再一次站起來⋯⋯」
握著阿耳忒彌斯雙手的力度在不自覺之間逐漸變強。
「直至我遇見妳。」
雅典娜深情款款地望向戀人，身體也無意識地緩緩傾向對方。
「妳如同滿月的光芒令我知道我的道路並不只有帕拉斯一個，妳的陪伴、妳的存在令我有更多的勇氣使我繼續走下去⋯⋯說不定我生命中的光芒，並不只有帕拉斯，而需要加上妳。兩道光芒同時照耀著，才是我完整的道路。」
伸手輕撫對方泛起紅光的面頰，金髮的女神擺出憂傷的表情續道：
「或許阿耳忒彌斯妳也一樣，生命的道路上所需要的光芒不只是我，可能還需要卡利斯托或者更多的其他人。既然如此，我就沒資格去要求妳將心意全部投放到我一個人的身上。對不起。我之前說了過分的說話，沒考慮過妳心情之餘還懷疑妳，對不起。」
說到這裡，擁有灰藍雙眸的女神輕輕垂頭。
「我實在是⋯⋯太自私了⋯⋯情侶需要對等，這種重要的事情，我竟然會忘了⋯⋯」
雅典娜輕聲地唸著，說不定是講給自己聽的。
「⋯⋯妳⋯⋯不需要再道歉了。」
伸手抓著對方撫摸著自己面頰的手，阿耳忒彌斯向對方回以相同的動作。
或許是太久沒觸碰過戀人，她覺得雅典娜的肌膚似乎比以往粗糙。
細心望去，發現金黃色的頭髮似乎也不如之前明亮。
「阿耳忒彌斯，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當黑髮的女神關心戀人的容貌時，雅典娜這樣問，「我生命的道路上，不能夠缺少妳這道光芒。」
「⋯⋯嗯。」阿耳忒彌斯想了想，點點頭，「不過，妳要接受我的條件。我想妳以後跟任何女孩子接觸的時候，都要讓我知道。」
見對方沒什麼反應，只是一面愕然，阿耳忒彌斯就再作補充：
「呃⋯⋯我不是要監視妳的一舉一動，就只是⋯⋯我會感到不安⋯⋯所以妳要介紹她們讓我認識⋯⋯之類的⋯⋯相對地，如果我有接觸任何人的話，我也會介紹給你認識。」說著，她就撇過頭來，「情、情侶需需需、需要對對、對等⋯⋯不、不是嗎？」
一如以往，阿耳忒彌斯並不擅長講這種說話，尤其是在雅典娜的面前。
她跟石榴一樣的紅面就是最她的證明。
「我答應妳。我同樣不想對妳有什麼隱瞞。」
淺笑著的雅典娜緊握對方的雙手，點了點頭。
「這樣⋯⋯算是原諒我了嗎？」
雅典娜似乎不太肯定自己現在的處境，雖然從阿耳忒彌斯說話的感覺來看，應該是已經消了氣，但金髮的女神想要的不是應該，而是更確切的答覆。
最好是從阿耳忒彌斯的口中說出來給自己聽。
「嗯⋯⋯不知道呢？」黑髮的女神賊笑著，斜眼觀察戀人的容貌，「說不定⋯⋯嗯？誒？等、等等！」
阿耳忒彌斯本來只是想測試一下對方的反應，沒想到雅典娜聽見答覆還有一絲保留之後，兩行眼淚就從眼角沿著姣好的面部線條流下，滴在阿耳忒彌斯被握著的修長指頭之上。
「果然還是不肯原諒我嗎⋯⋯」鬆開戀人的雙手，雅典娜垂下頭，任由淚水落在自己的手置於大腿上的手背，「可是我現在除了阿耳忒彌斯妳以外就喜歡不上任何人了⋯⋯沒有妳在我身邊的話⋯⋯」
「原來號稱智冠天下的智慧女神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啊？」阿耳忒彌斯帶著苦笑，伸出一對大姆指，抹掉戀人面上的淚水，「哭哭啼啼的樣子不適合妳呢⋯⋯特別是雅典娜妳長得這麼俊俏，真的不適合。」
抱歉。
低聲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雅典娜轉身從她的腰包取出手帕，抹走自己面上的淚痕。金髮的女神沒有化妝的習慣⋯⋯或者根本沒有化妝的必要，她的容貌本來就夠俊美，所以阿耳忒彌斯覺得她即做稍微再粗魯點抹面也沒關係，手帕也不會沾到難以洗掉的化妝品。
只是她的戀人顯然比想像中還要注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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