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亞的智慧女神 - 【第三章其之八十六】那個令人惋惜的獵戶

　　茂密的樹林向來都是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的最愛，視狩獵為興趣的女神跟她的兩條獵犬終日在密林中流連，故此被視為森林女神。現在她也在林中的大樹之間躍來躍去，為的是要追逐被她盯上的野鹿。不論目標多麼活躍都能命中的她沒有急著拉弓放箭，只在樹上指示獵犬誘導野鹿。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除了這樣做會令狩獵更有趣之外，還有別的理由。

　　咻——！

　　「中。」

　　沉厚的聲線出自蓄著大鬍子的英俊獵人，不單壯碩非常，藍色的雙眼宛如大海般迷人。獵人長得異常地高大，說不定比阿耳忒彌斯的父親宙斯和他的兄弟波塞冬還要高大，但月與狩獵女神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害怕，不是因為她自己是天神的關係，而是她認識這個獵人。

　　過去認識這個獵人。

　　說不定這樣表現比較好。

　　「不愧是俄里翁，箭術真是厲害。」

　　阿耳忒彌斯從樹上躍下，給予兩條分別名為龍捲一號和二號的獵犬獎勵零食的時候不忘稱讚一下俄里翁。俄里翁在女神面前顯得很尷尬，大概是不習慣被人……特別是美麗的女性稱讚，所以只是抓了抓自己的腦袋，點頭致意。

　　果然俄里翁就是這一點很惹人喜愛。

　　瞧見獵人的模樣，狩獵女神不由得甜蜜地笑了起來。

　　「對、對了，阿耳忒彌斯，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把這頭鹿給烤了吧？」

　　或許是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俄里翁強行開展新話題，討論獵物的處理就最好不過，不會突兀之餘，還可以為自己討點休息時間。阿耳忒彌斯對此並不反對，拍了拍一對獵犬的頭就跟在抬起野鹿的俄里翁背後。

　　她們在河邊的空地生了火，找來大木頭當成座椅，靜候鹿肉烤好之時。

　　這種純樸的狩獵生活真是令人懷念，甚至不想結束。

　　然而阿耳忒彌斯的心裡很清楚這些跟俄里翁共同渡過的時光早已過去，現在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只是虛假的幻象，而且同樣的日子和時光不曉得已經重複了多少遍。

　　她自知自己頭腦不靈光，所以想去雅典城請教那個號稱智冠天下的戀人。

　　奈何現在身處的森林距離智慧女神的城市有一段距離，不斷重複⋯⋯彷彿拒絕前進的時間使她永遠沒法抵達半島上最偉大的人類城市，更遑論是跟金髮的女神談上幾句話。

　　結果只好不斷陪伴過去自己曾經喜愛上的獵人在林中狩獵。

　　不過，阿耳忒彌斯對於俄里翁的事始終未能釋懷，現在這段猶同惡作劇般的重複時光說不定是對她的補償⋯⋯抑或是反過來，是讓她對俄里翁作出補償的救贖機會呢？

　　坐在火堆旁，看著柴火啪嘞啪嘞地傳出聲音的狩獵女神不是很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或者單純地說些什麼。

　　儘管對方⋯⋯現世已經逝去的俄里翁不會聽得到，但現在坐在旁邊的俄里翁應該要知道⋯⋯不不不，不要說得這麼偉大，阿耳忒彌斯。這只是為了自己⋯⋯讓自己過得比較心安理得的必要行動而已。

　　「俄里翁，我有事想跟你說。」

　　雙手拍了拍自己面頰，下定決心的阿耳忒彌斯整個人轉過來面向俄里翁，而正在調整火勢的獵人拿著木棒的手沒有停下來，轉頭望向狩獵女神。只見女神整個人都轉過來，而且抿著嘴，俄里翁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大概很重要。

　　「我確實是曾經愛上過你。」

　　「⋯⋯曾經愛上過，難道現在就不愛了嗎？」

　　英俊的獵人眨了眨明亮的藍眼睛，似乎有點不太理解女神的意思。

　　「不，只是⋯⋯」縱然只是虛構的幻象，但獵戶的笑靨依舊迷人，使阿耳忒彌斯的面上不自覺地發熱，染上一陣紅霞，「只是現時坐在我面前的你，於我而言是已經逝去之人，所以⋯⋯我不得不以過去式去說出這件事。」

　　接著，阿耳忒彌斯簡略地交代自己目前的狀況。

　　當然，抽起了弟弟阿波羅的詭計和阿瑞斯的搞局一字不提。

　　「阿耳忒彌斯，如果妳是來自未來的話，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嗎？」

　　俄里翁坐直腰板，大概是覺得接下來的問題十分重要。

　　「我有好好保護妳了嗎？我有好好盡到妳的狩獵伙伴這個責任了嗎？」

　　沒想到俄里翁關心的不是誰殺了自己，也沒考慮到要迴避死亡的命運，而是先關心自己有沒有好好充當狩獵女神的狩獵伙伴。阿耳忒彌斯最初是面露詫異的神色，後來就只能擺出苦笑。

　　為什麼喜歡上自己的人總是這樣子的？

　　「嗯⋯⋯雖然不是保護我，但你確實好好保護了雅典娜的祭司美杜莎，那個楚楚可憐，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而需要封起雙眼的女孩。」輕拍對方的大腿，阿耳忒彌斯的語氣顯得很是欣慰，「你是我見過有史以來最勇敢、最偉大的獵人。」

　　「是嗎⋯⋯這樣就好。」

　　「還有一件事⋯⋯一件你聽後可能會覺得很古怪的事。」

　　撂下這句話的狩獵女神沒有即時接著說下去，只是注視著跟前的火堆。俄里翁見女神如此，也沒有催促，只繼續控制火喉烤製羊肉。太陽下山後的森林沒有太多的鳥語，只有零聲的蟲嗚，火堆啪嘞啪嘞作響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楚。

　　「我⋯⋯喜歡上雅典娜了。」黑髮的女神幾下深呼吸過後，總算是下定決心要跟俄里翁講出自己心中所想，「不是單純的的姐妹，而是⋯⋯我可能不如想像中般喜好異性⋯⋯」

　　俄里翁聽後初時雖感到訝異，但很快就笑了起來，問：

　　「⋯⋯那麼阿耳忒彌斯妳覺得幸福嗎？」

　　嗯。

　　狩獵與月之女神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就不是什麼值得質疑的事情。」轉頭回去注視火堆的俄里翁繼續說，「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想讓自己喜歡的人得到幸福，聽到阿耳忒彌斯妳的回答、瞧見妳面上甜蜜的笑容，我就放心了。」

　　而這副甜蜜的笑容，此時也在窺視俄里翁的阿耳忒彌斯的面上展現。

　　「不過⋯⋯雅典娜大人嗎？不對，只有雅典娜大人⋯⋯只有長相俊美、睿智的智慧與戰爭女神才配得上阿耳忒彌斯妳。面對這樣的對手，我也只好乖乖投降⋯⋯她一定可以好好保護、照顧妳，給予妳恆久的幸福的。」

　　「才怪！那傢伙明明就很小孩子氣！還很笨拙，妒忌心和佔有慾都很重！居然比我這兩條獵犬還黏人！真是不知道她哪來資格自稱是我的姐姐！真是的⋯⋯」

　　「哈哈哈！不過儘管如此，阿耳忒彌斯妳還是很喜歡這樣的雅典娜大人吧？」見到阿耳忒彌斯面上的表情，俄里翁也就笑了起來，「妳有沒有發現自己在數雅典娜大人的不是時，面上還是隱約地流露出一絲笑意呢？」

　　經俄里翁這樣一說，發現自己兩頰發紅發熱的阿耳忒彌斯連忙以雙手掩面。

　　獵人見到女神狼狽的模樣，只是輕輕牽起唇角回應。

　　「我想這是雅典娜大人在妳面前放下心防，最真實的一面吧？」說著，俄里翁就掏出匕首，割下鹿腿，遞到阿耳忒彌斯的面前，「再說，情侶不就是要互相理解、扶持和填補不足嗎？」

　　「謝謝你，俄里翁。」

　　阿耳忒彌斯在感謝俄里翁什麼呢？

　　感謝他為自己烤製這條鹿腿？感謝他陪伴自己？還是感謝他聽過，而且接受自己的說話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說不定以上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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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其之八十六】那個令人惋惜的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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