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希愣了愣,將掌心裡的照片攤開。林小東的笑臉被她掐得有點皺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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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一開始只是我的猜測。我找專人鑑定了這張照片,結果你知道我發現什麼嗎?」田育茹兩眼一下子睜大,「林小東的面孔被修改過,這根本不是他真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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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錯愕不已。也就是說,林小東的身分被刻意隱藏起來了。一個人連童年照片都要修改,一定是不想被任何人發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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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提到……」世希啞著聲,死盯著照片裡笑容滿溢的三人,「麥先生受死牢裡林鳥所託,將林小東送到南港來,那年正好是二零零二年吧 ?也就是媽媽死在療養院的那一年。如果真如你所說,我跟林小東感情好得像親兄妹那樣,為什麼麥先生沒有把我跟林小東一起帶走?我來到南港以後,怎麼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就好像他消失得乾乾淨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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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跟你子君阿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田育茹頭痛地捏了捏眉心,「至今,我們還不清楚麥大哥到底是在哪裡找到的林小東,他到底有沒有找到海星療養院。二零零二年,林鳥身在金海的監獄裡,雪城也早被關進遠在八百公里外的海星療養院。你跟林小東兩個小孩除了福利院外,還有哪裡可去?你注意到照片裡,雪城用心打扮了嗎?還有你們仨的表情,都說明這是一次難得的團聚。是誰把你們從福利院接到雪城身邊呢?那以後,你們又被誰安置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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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的推測,句句在理。世希靈機一觸,「會不會是麥先生?林鳥難道不會告訴他,我跟林小東在哪個福利院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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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但是,如果麥大哥真的就是幫助你們跟雪城團聚的人,他一定見到了雪城,那又怎麼解釋麥大哥沒有把雪城和你倆一起帶回南港,只單獨帶回小東呢?」田育茹搖頭直嘆氣,「更詭異的是,他一個人做完這些,居然什麼都沒跟子君說,他親自帶回的那本林鳥筆記,居然也是近日才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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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找到林小東,找他問個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世希捏著照片一角,眼底泛著一層既悲哀又亢奮的白光,「我想,他應該怎麼也猜不到,我會跑到警署自投羅網吧?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把我送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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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我說的做,都推到我身上來,我剛才的話都記清楚了嗎?我再跟你說一遍,孩子!」田育茹有些瘋癲地抓住她的衣袖不放,她甩開田育茹的雙手,轉身離去,巫奇穎也尾隨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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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梯大堂回到街上,世希都直楞楞地走在前頭,悶聲不響。巫奇穎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身旁,「世希,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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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獲得幸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嗎?巫巫。」世希像一個疲軟的氣球,一點一點收縮。她蹲在路上,緊抱雙膝,兩眼瞪得像死井一般,「像我這樣的人,得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可以換來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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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幫你吧,這個代價算我一份。」巫奇穎來到她的身前蹲下。共同熬過這折磨人的下午,他的臉色也比世希好不到哪去。要不是親耳聽見,誰敢想像一個瘦弱的女孩身上竟背負著這麼多的荒唐與殘酷。短短幾個小時,她的一生都改變了。看著她受各種實情衝擊,被百般情感撕扯,臨近崩潰卻還要硬撐著思考,耗竭自己的精力,他的心疼得都快要發瘋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她做什麼,只能說些傻話哄她:「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吧?即使你變成黑暗英雄了,你不會嫌棄我只是個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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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毫無反應,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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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用額頭使勁磕她的額頭,直到被她狠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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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時還沒有力量站起來,打不死的紅牆趙世希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你愛躺多久躺多久,只要記住一件事就好。不論世事如何變遷,只有趙世希本人可以決定她以後要走什麼路,成為什麼樣的人。趙世希只有一個理由會放棄她的幸福,那就是,」巫奇穎伸出一根食指來,吸引她的眼珠子跟著轉,然後把指頭落在她的鼻尖,「她放棄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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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默默看他一眼,含糊道:「我不會放棄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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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會心一笑,「那就對啦,小狗狗,乖。」摸摸她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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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做了一個軍禮手勢,「黑暗英雄請示總部可否派出命運共同體一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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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脖子一挺,立馬回她一禮,「命運共同體隨時候命,請將軍下達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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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到兒時的小遊戲中,二人總是玩得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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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彈預備,前方十里範圍內出現敵艦,可隨時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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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將軍,砲彈已瞄準敵艦,請示戰略為集體殲滅或船體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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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是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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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短暫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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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這麼做嗎?」巫奇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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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笑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倆一同站起來,並肩走進左邊的巷口,那是去警署的方向。「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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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轉身朝她施以軍禮,「隨時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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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瞧著他一會,心裡說不出的感激。以他二人的情分,有些話自是不必多說的。「幫我把『自首』的消息在網絡上盡可能地散播出去,趁著事件還有熱度,我估計這個假消息可以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如果真如院長推測,某人弄出這麼多事來,不是為了把我送進牢獄,那我自首的動作,就不符合他的期待。我不確定這麼做是不是真的可以打亂他的計劃,引誘他現身的成功率又有多大,但我還是想試一試。」世希兩手插腰,咬了咬牙關,「像傻子似的任人擺佈,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巫奇穎不屑道:「要我說,那人就是個縮頭縮尾的膽小鬼。」世希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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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刻意往喧鬧的大街上走,在人群裡穿插,要不然總疑神背後被一雙眼睛盯著,或者被什麼人監聽著。「還有,幫我聯繫一個人。」她將莫叔的電話發給巫奇穎,「我很擔心許自南的安危,以防萬一,醫院那邊最好有個可靠的人鎮守著。莫叔是跟他關係最好的長輩,他身材高大,唬得住人。可我想許自南遇襲住院的事他還不知道,你代我跟他解釋解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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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奇穎瞇眼湊過來,「你什麼時候跟那個許治療師走得這麼近了,連人家家屬的份都操心上了?」他本想著世希被調侃的反應是害羞的,可世希沒有反駁。她愈走愈慢,停在一家水族寵物店前,盯著造景缸裡的觀賞魚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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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和許治療師是青梅竹馬喔。」世希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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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希斯跟他,他倆,人格跟人類...... 」巫奇穎兩手比來比去,震驚到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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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後來許治療師去了美國,他們才分開。不久前,他又回來了,我們意外見面,這才算真正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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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缸裡,美麗的孔雀魚在水草中恣意玩耍,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一個電視機大的方格子裡。世希俯身,缸邊一條黃尾禮服孤伶伶地飄浮著,好像在思考牠為什麼會在那兒。世希歪頭瞧著,「我們的重遇是被設定好的,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這一次能逃開我,至少那樣他就不會被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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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懂了。」巫奇穎陪她走了一路,直到警署出現在眼前。「去吧。知道你心意已決,我是阻止不了你了,那麼,祝你好運。」拍拍她的肩,二人就此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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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前的白色樓梯光線很暗,看起來不怎麼歡迎世希。她的嘴裡有些乾,臉僵得像塊冰,簡直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鬆了鬆嘴角,企圖擠出一絲淡定的笑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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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以後,與櫃檯的男警員道明來意,在等候處等了幾分鐘,就有一位面目和善的女警前來引她去接見室。繞過一個又一個房間,世希和女警員進入一個放有沙發和茶几的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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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將百葉窗簾扭上,然後拿著紙筆與一部黑色手機在她對面坐下。也許是看世希年紀尚輕,女警刻意放軟聲線,清楚提醒她有權聯絡家人或諮詢律師,也可以隨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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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表示自己暫時不需要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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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緊盯她的雙眼,將手機推到她眼前,「趙世希小姐,影片裡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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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裡正在播放那條廣為流傳的影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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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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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往屏幕上自己的臉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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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最後才露臉的那個人,你認得她嗎?」女警將進度條拖到最後定格的畫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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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點頭,「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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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她的全名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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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馮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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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馮寧,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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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個人沒有任何記憶。但以我所知,她曾是我的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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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記憶,能否詳細解釋一下這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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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那年,馮寧在我身上留下大量傷疤,從那以後,我的體內就誕生了第二個人格。她叫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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