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中,不知是誰的可樂罐發出吭的一聲,恍如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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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邊我和她上同一所大學,我念的是音樂治療,她念的是藥劑學。生活一開始出乎意料地平靜,遠離了希斯的馮寧,似乎再也沒有那麼多的戾氣,我漸漸認為自己的抉擇是對的……後來我就知道,其實她從來沒有改變。」許自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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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世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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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寧依然憎恨一切,就算她已經擁有朋友的關愛、師長的認可,她卻發自內心鄙視環繞在自己身邊的人。儘管她一直嚮往像常人一樣生活,並努力維持表面的友好,她心中對整個世界的恨意卻無處可宣洩——她只能不斷地傷害自己……與別人。」許自南停下來,似乎不打算揭露過多馮寧的內心,世希感覺他總有些話沒說,但是他一定是在把握尺度,對不必揭示的事實保持緘默。過會兒,許自南又說道:「在留學共處的時光裡,我逐漸對馮寧有了更深的認識。你可以聽聽看,也許這有助於解答你心中的一些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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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輩子有三個媽媽,一個是親生媽媽,一個是爸爸的妻子,一個是養母。她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個內外醜陋的親生母親,一心投靠爸爸選擇的女人,可是現實總是不如人願,那個女人長年虐待她,不管是身還是心,她都傷痕累累。她痛恨所有傷害她的人,不明白自己為何打出生起就要遭受這些,她認為一切痛苦必然有其根源,只有找到那個理由,她才能解釋自己為何如此不幸。她覺得歸根究柢是因為自己沒有爸爸,而殺死她爸爸的那個人,一定就是造成她一切痛苦的元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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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她爸爸的人……難道是希斯,啊,我?」她非常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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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媽媽。」許自南深深地望著她,把聲音放輕,「馮寧的爸爸生前是個無惡不作的人,你的媽媽曾經被他掌控著,後來迫不得已將他殺死,才得以帶著你逃跑。但這一舉動,毫無疑問地造成馮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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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全身凝固,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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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花了好一些時間才能客觀拆解這些信息。「我的媽媽,她殺了馮寧的爸爸,才……有後面的事情,所以馮寧才這樣殘忍地傷害我。」雙手就在眼前,她能看見它們正在發抖。夜裡那一陣一陣的蟬聲忽地變得十分擾人,腰和腿上的傷疤又莫名刺刺癢癢的,這讓她感到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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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辛苦了。」許自南慢慢眨著眼,「為了好好活下來,你盡了很大的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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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的手徐徐落在腿上,攥成雙拳。她隨即感覺到一股寬闊的暖意覆在她的手背上——那是許自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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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我。」許自南稍微用力地握一下她的手,這讓世希不由自主地抬眼看著他。「不要迴避現在這種害怕,你一旦投降,就容易被人入侵你的意志。好好面對它,它是自然不過的一部分。」許自南道。這是世希第一次從別人的瞳孔中觀看自己的倒影,她覺得自己的臉呆呆地有點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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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呼吸,現在只要看著我的眼睛,一會兒就好。」許自南的眼中毫無笑意,只是無比專注地直視她,這使她不得不一心一意地盯著他看。世希想著,人的眼睛可以這麼清亮嗎?就像溪水一樣。奇妙的是,她的心頭好像真的有什麼在流淌,那一點害怕都被洗刷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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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棒。」許自南鬆了一口氣,放開她的手重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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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的手上仍留有他的餘溫。他的手掌又大又軟,同樣是給予他人安全感,觸感卻跟院長那雙厚實粗糙的手完全不一樣。世希覺得自己大概很難忘記剛才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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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見希斯嗎?」世希心中生出一絲憐憫,「她大概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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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恍似無所謂地笑笑,嗓音裡有股沙啞,「讓她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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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世希鼓起勇氣道:「我想要知道更多媽媽的事,我想要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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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望有一天你能自己想起來。」許自南道:「只有這樣做,你才能使自己的內心真正成長與強大起來。務求在精神力上壓制希斯,直到不必再尋求希斯的保護,到那時候,你的人生才有機會完全歸你自己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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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一些資料,不同的人格所擁有的知識與記憶是彼此隔離的,但是也有各個人格透過內心進行對話的案例。我想要跟希斯對話,但她好像沒有為我打開這道門。她是不願意跟我接觸嗎?還是,這是她保護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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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的恐怕沒錯,希斯最害怕的事,就是你知道她的存在。因為你一旦能夠與她對話,她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就有洩漏的風險,你也許會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最害怕想起的往事。」許自南耐心解釋道:「當然,你不一定要想方設法與希斯溝通,就目前而言,希斯仍然排斥與你接觸,而且她是一個暴戾的人格,如果你貿然透過傳紙條的方式和她交流,也許會為自己帶來危險。分離性遺忘,也就是俗話說的失憶症,它在多重人格障礙的患者中是一種常見的共病。恢復記憶的方法有很多種,比如透過催眠改善分離症狀、接觸人格及回溯記憶,也可以訂定分階段的治療,評估、處理和調節那些回憶所引起的情感反應,幫助患者將信息同化,最終目的是實現一定程度的人格與自我意識的整合。這項工程無疑是浩大且艱鉅的,這需要患者與治療師建立一種互相信賴的關係,兩人才能夠共同朝著每一個階段的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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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世希一邊點頭,一邊思忖,在南港要找到治療這類疾病的權威相當不容易,就是能找到這樣的醫生或者治療師,只怕長年下來也是一筆巨大的花銷,有沒有成果也不知道,更別提精神上的長期抗爭,這簡直就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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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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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記起那一切。不管是怎樣的過去,我都想要面對,因為那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能叫希斯一個人幫我扛著。」世希堅定地說:「我不想要再迴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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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笑著點頭,道:「既然你這麼說,我一定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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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站在樓梯口的鐵捲門前,朝上望著那扇幽深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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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上去嗎?」世希的肺腑一陣涼似一陣,「要我說,這跟我的記憶好像沒什麼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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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懷疑自己昨晚撿到的海螺隱藏著什麼信息嘛,現在是你訓練自己直面恐懼的大好機會。真相就是這樣,總是蓋著一層恐怖的面紗,你一天不將面紗揭開,真相在你心裡就是恐怖的。」許自南眉角一挑,「不管是什麼,既然背後搗鬼的人都找上門來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就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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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之前叫我不要碰這些古怪的事,況且這捲門本來就打不開。」世希小聲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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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的目光陡然銳利,「眼前這一件可以碰。這個門也可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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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掙扎了一會,又默了一會。「你老實跟我說,」她緊盯許自南不放,「昨晚那個賊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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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今日上午11點半再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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