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在走廊上看見了，尖叫一聲，衝進護士站喊人。護士長及一名醫生剛好在那裡，他們聞訊跑入病房，迅速替病人重新接好氣切管。邱姐恢復呼吸，醫生留下來替她做簡單的檢查。阿吉將子君粗暴地揪出去，護士長隨後而來，在走廊上嚴肅地責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病人的氣切管是不會好端端掉下來的。」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5LJt7xAGE
子君氣得瑟瑟發抖，咬著牙回答：「是我……」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Fd5zsXP8
「是邱姐一激動，就把自己的氣切管拔掉了。」阿吉搶道：「都怪這位朋友說話沒個分寸，戳到邱姐的痛處。」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wtgSkaCe
護士長半信半疑地將目光投向子君，「是這樣嗎？這位小姐。」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uaQVXX8Y
子君稍微恢復理智，「是……因為我告訴她，」她沉聲，「她的女兒死在了南港。」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1WB84mF6
護士長露出理解的神色，嚴謹地交代兩人，病人做完手術不久，絕不可再刺激病人的精神狀態。阿吉連忙應是。護士長看一眼病房內，進去了解情況。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OdXeA899
阿吉直挺挺地透過玻璃往裡看，她交握的雙手顯露出她的緊張。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bMKL2NUC
子君扶著牆，「對不起。」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qv4Rrnmf
「知道我為什麼幫你嗎？」兇悍的紅眼瞪向她。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pC7HUifz
子君搖搖頭。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2UClM0Map
「因為邱姐的話還沒說完，如果你殺人未遂被抓走了，你是想在監獄探訪室裡聽說雪城的遺願嗎？你大概不介意，邱姐可沒體力走這一趟。」阿吉怒笑著，語氣裡帶有一種報復的快意。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OZocNPmj
「你說什麼！」子君推她一把，臉皮因不可置信而劇烈震顫，「你剛才說什麼？遺願？」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G8nkIvzS
阿吉厭惡地甩開她的手，「對，雪城早就化成灰了，你來得太晚了。」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DDa3lEQV
子君整張臉變得慘白，稍頃，白色的火苗從她的眼底竄起，癲狂地躍動著，「是你們害死她的，你們這群禽獸、人渣、良心餵了狗的殺千刀的玩意，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們這些畜牲？啊？」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L8rTBxYT
阿吉試圖扯開子君揪住她領口的雙手，皺著眉不耐道：「不是我們害死的，是她自己病死的，信不信隨你。」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lJC0kAUF
「你以為你這麼說就可以撇乾淨了嗎？她的病你敢說你們沒有一點責任？瞧瞧你們那些年都在對她做些什麼？把年紀那麼小的孩子拖進地獄裡的，不就是你們這些不仁不義的東西嗎？」子君的高聲詰問在走廊上迴盪，引來眾人的目光，幾名護士氣勢洶洶地上前勸阻，還不待她們開口，子君已經揪住阿吉的衣袖往電梯間拖。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6TmUKuWZ
往下一層來到空中花園。升騰的悲怒化作漫天的箭矢，將子君的心和腸遍射出無數個血窟窿。沒有良知的人怎麼會為拋棄仁義而感到痛苦呢，唯有她這般自甘墮落的人才能體會「不仁不義」幾個字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剛才那一番話，痛罵的豈是邱姐這類不配為人的渣滓，那分明罵的是她自己。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zcKVfsAI
哪怕她當年曾有一瞬的念頭，再回山洞裡看一眼，那孩子一生的命運也不至於這樣悽慘。老田為了救自己的爸爸選擇背叛雪城，固然錯極了，可這不也是因為她賴子君對老田這個摯友不聞不問，導致她心灰意冷，在孤立無援之下所鑄成的大錯？自己一直無法狠心責怪老田，難道不是因為她認定自己才是罪魁禍首嗎？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PJMHktdZ
明明那孩子那麼喜歡她，她也那麼喜歡那孩子……為什麼逃跑了呢？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8fMMVYOW
明明那孩子絕沒有害死子俊的心，為什麼她沒有選擇原諒呢？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TmsZa7hz
明明知道那孩子置身地獄，她既然對那孩子伸出了手，為什麼又在中途放手了呢？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uYv5kvsd
……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bfm0LNAp
她明明可以有一百個理由留下，可她這個蠢貨，卻莫名其妙地逃得無影無蹤，連一個像樣的理由都編不出來。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2jSAd2dnj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懦弱得不像話。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zR04MAr4
害怕學校同學的眼光，沒有在他們抹黑那孩子時站出來全力維護；害怕家族長輩的眼光，沒有在他們非議她倆時站出來勇敢承認。一次又一次，為了自己將那孩子拋在身後，卻沒有一次轉身去擁抱她。枉負那孩子從始至終都深信並深愛著她，到頭來卻沒有從這份愛裡獲得半點憐惜。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rNRSGMSv2
賴子君啊賴子君，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活該你為雪城懺悔一輩子。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yTFUqPf0
子君的身子沿著牆邊滑落，蜷縮成球，一隻手摀在嘴上，掩住撕心裂肺的哭聲。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ujknJxtP
阿吉默默走開，在風中點起一根煙。陰雲從日光上緩慢地淌過。直到阿吉手裡的煙吸剩三分之一根，子君才悄然沒了哭聲，只是面目呆滯地瞅著腳邊的一灘水漬。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X34PojQr
過了好久，沙啞的聲音飄到風中，「告訴我，她的遺願。」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b9HBSKvK
「我不知道，她只告訴了邱姐一個人。」阿吉說。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V78KOLxr
「那你知道什麼！」子君突然吼起來。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9DvNURMi
阿吉直嚇一跳，轉頭看一眼那縮在牆下的人，活像一隻對著籠外呲牙裂嘴的母狼。她撇了撇嘴，「我不太清楚……好像就是一句話，交代邱姐替她轉告一位朋友。但是小妞倒奇怪，只說對方是個朋友，既沒有留一個姓名，也沒有說是哪裡人，好像壓根就沒指望能把話傳出去。只交代說如果有人來找，就把話轉告那人。我想，你就是她一直等的那個人吧。」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pwM53Brq
子君不住眨眼，思緒一片混亂，阿吉的話她是聽見了，卻好像一直在耳蝸中打轉，神經信號沒法傳輸到腦部。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npic0ulZ
「說是遺願，但要是等的人永遠不來，那也不過是幾個毫無價值的字，份量還不如空氣呢，你說是不？」阿吉朝空中吐出最後一口煙霧，將煙蒂扔到地上踩滅。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iu1qtpuT
縈繞向上的煙霧頃刻就被一陣風打散，彷彿什麼都沒留下，從不曾存在於世間。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NZx1Kxod
「邱姐怕自己早晚有一天會忘記，就把那句話寫了下來，藏在佛珠手串上墜著的小銀匣子裡。那手串她從來不讓人碰，你得讓她親自拿給你看。」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FDJiiWJP
子君譏諷道：「她對自己以前幹過的骯髒事都如數家珍，一句話又怎麼能夠忘記。」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komzbZEZ
阿吉對此不置一詞，只說道：「她現在腦筋還不太清醒，我來提醒提醒她吧。」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E3D9UOa0
子君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兩手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hKgJVr8t
「對了，你剛才說，馮寧死在了南港，這是真的嗎？」阿吉走過來問。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3K6pYm2E
子君說是，阿吉卻欲言又止，醞釀了一會兒，為難地笑問：「你沒告訴邱姐吧？」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e7wYuJPY
子君含著哀怨說「沒有」。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DiaRshim
「求你不要將這件事告訴邱姐，她受不住的。」阿吉搓手懇求，「看在我把你帶過來的份上，別告訴她，好嗎？」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8BzK7wbIe
子君面如死灰地對天吐出一口濁氣。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xhoEGIyD
「真希望你待會下樓給車撞死。」她說。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Wk9BzbCa
她們又重新回到住院走廊上，護士長見狀立即上來攔住兩人，告訴她們，病患目前需要休息，任何人改日再來探訪。「我們只是進去拿東西，決不打擾病人。」阿吉好說歹說了半天，護士長才肯放行。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1Guqj7nt
阿吉來到邱姐床邊，像孩子照顧年老母親似的，一臉疼惜地將邱姐的一綹銀髮撩到耳後，輕聲輕氣道：「雪城交代你的話都還記得？現在那位朋友來了，你還不告訴她嗎？」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MeTKhJBV
邱姐兩眼骨碌碌地打量著子君，好像剛才沒見過這人似的。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hQXVDsql
「是這人嗎？朋友？」許是剛剛喘不過氣來，邱姐說話的聲音明顯虛弱了些，阿吉替她順順胸口，「別急著說話，你好好想想，那話能想起來不？有沒有把話藏在什麼地方？」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hRUH1hjn
邱姐笑瞇瞇地捋起左邊的衣袖，她的腕上果然戴著一副深藍色的青金石手串，墜飾是一枚做工精巧的小銀匣。她鬆開匣上的銀扣，從匣中摳出一卷牙籤般粗細的紙條，展開來樂滋滋地回憶一番。有人將其一把搶去，阿吉忍不住欸的一聲，然而對方眼一抬，阿吉感覺自己如遭厲鬼瞪視，頓時把嘴閉上。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SJMGf62T
子君弄清書寫方向是從左到右，便一字一字念出來：「到療養院……找到會彈李斯特的男人……顧暉，他是為我送葬的人。」
2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57W3aOz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