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寐雜談 - 鮫咏之章第七回

　　鮫咏〈七〉

　　彤君不姓彤、姓帝，當今皇國國姓！

　　「這事你從哪聽來的？」柏老一語不信，反問求證。

　　「本是不想告訴你的，這是帝家自己的私事了。」

　　言下之意是帝家自己跟耿菽說的？柏老沒想太多，這事耿菽騙他沒太大意義。這樣看來，在某方面來說帝家與裴家還算是個親家。

　　早期各氏族同在此陸共存，然而單純的地緣血緣制的部族，已不足以應對大型的自然災害與外患，慢慢的各氏族漸漸統一，並推從帝氏為領導，以帝裴申景葉，五氏部族地界為國，統稱皇國。而從五氏部落轉變為國家的皇國，正是採用政民財公的方式治國，領導統籌全皇國應對與分配，如大型災害的分配救援與調度、外患戰爭的派兵用地等事項，而其他氏族則供給相應的代價，多數為錢財與糧食，近年來則多了各式稀少寶貨。

　　看著還在思考的柏老，耿菽也不著急，繼續慢慢地續了杯清水繼續說著

　　「景家最近動作頻頻，那怕帝家氣數未盡，卻想早早掐了這點火苗。」

　　柏老也是個半真不假的商人，想通了前因後果後，約略也知道耿菽的意思了。

　　景家想推翻帝家成為皇國領導，然而單純的內亂不談，若事情變成帝家連同其他三家氏族反推回來，豈不自討苦吃？看了看前面的裴凝先例，景家本家南州可無後復之地，在外退就是泱泱大海了！

　　景家需要個名分，一個讓其他氏族同意的大義。

　　「皇國那怕是要再逢內亂了。」耿菽無奈道

　　這皇國共體也才建不過數十年和平，看似紛爭卻又來到。

　　「柏老可知帝家為何要探查景家商業內文？」

　　柏老哼了一聲，在人底下做事可不白做，想也不想回道

　　「打壓景家，讓景氏威望不至過高，帝家尚可得皇國民心，鞏固帝家領導威望。」

　　柏老提了一頓，繼續順著帝家角度分析著「景家確有錢財，這錢財數量若多於帝家公配之數，難免遭人議論，久而久之領導之位恐怕不保。」

　　耿菽也點點頭同意這說法，眼神示意柏老繼續說。

　　「然而景家沒太多時間，畢竟領導皇國的目前還是帝家，公發公配還是帝家說了算，從這南州賦稅，近些年來漸漸調高可看出，帝家已在壓縮景家的錢財人丁空間。」

　　柏老也佩服道，這帝家管事的可謂精明，漸調賦稅，鬆緊皆在自然，以至人民感覺不出差異。然而真正在統整南州上繳賦稅的商賈還是景家，景家年年照例上繳，不到兩三年就發覺異樣，若這事久行為之，時間一長景家的錢財優勢可謂漸漸淡化消失。

　　耿菽放下空杯，手指在杯緣化著圓圈，水珠在指腹與杯緣間餘留，形成淡淡折光。

　　耿菽接著幫柏老補充道

　　「帝家聰明，景家卻也不笨。帝家熟知景家想取代帝家領導地位，卻不知逼急了景家卻不是甚麼好事。」

　　「你的意思是？」

　　「當今皇國，西原申家地遠外族管不著、東丘葉家新任當家溫吞平和，真要說沒什麼時機比現在還要好的了！景家只怕北嶺裴家跟著帝家出氣。柏老你看，若這北嶺下任當家在景家手裡，而這人還是跟帝家有血緣關係之人，討個領導之位，不失情理法吧？」

　　柏老心想若事情真是如此，景家確實可把握這個機會。討好束修，假借堂兄之名與自己的錢財實力去壓迫帝家把皇國領導之位讓出，也不是不可，倘若討不好束修，帝家不領情，綁著當人質也可防北嶺裴家幫著帝家。

　　「景家也知道彤君之名？」

　　「景家交易餘濫，這種消息不應該不知。況且這事我想五氏族當家或許都可能知道。」

　　撇除新上任的葉當家一輩，耿菽相信五氏族當家應該都知道，若不是聽帝家談起彤君裴家這事，耿菽這小輩還真不知情。

　　柏老左思右想，前談序論，理當看似沒錯，卻尚有一事未解！

　　「真要說，帝家又不是沒子嗣，怎樣也輪不到束修擔這水吧？我看景家就算知道彤君血緣一事，也肯定是綁著裴少來牽制裴家。」

　　耿菽也清楚柏老道啥，帝家當今掌權者下有一子一女，旁有兄有弟。若這帝家沒出甚麼大事失民心，引來眾氏族叛離，這皇國由帝家掌權領導可望還可撐個六七十載吧？

　　反倒若真出甚麼事，推個人出來，其他帝家血親繼續撐，也總輪不到裴家堂兄的事。

　　用束修逼退帝家？不太可能。縛著裴家才是本意。

　　耿菽沒有繼續接話細談，他也不確定景家如何做想。耿菽淡淡的又添一杯清水，小酌了一口水又道「試個水溫罷了。」

　　柏老不信，這事不可亂來，若落人把柄，先不談這密搜處境可謂不保，裴家那邊也交代不起。

　　「這試水有些深了呀？」

　　耿菽沒回答，看了看杯中水影貌似在想著什麼，水中燭火晃蕩，似真似幻、實虛不明，好比現實一樣，看似荒唐鬧劇卻是處處上演、明明是真實卻處處不肯面對。

　　突然，耿菽舉杯一口將杯中水飲盡，咚的一聲！將空杯置於桌上。

　　「書卷收收記得上鎖上扣，沒事別再拿出來，我先回寢了。」

　　語畢，耿菽轉身就往廳外走去。身後柏老默默收卷，隨口又問一句

　　「當真沒有私心？」

　　耿菽沒有回頭，人在門前頓了頓，也不應聲，剎那又轉身離去帶閉門扉。

　　柏老心中自有答案，卻只想聽人實妥說出，無奈本人不答就當沒聽到一樣。

　　柏老搖了搖頭道「奈何清水非忘憂、無可假意是真情。」

　　船長室空蕩無聲，只有躺在床榻上無睡意的束修一人。原先束修想著自己躺著躺著或許就會這麼睡去，然而非但沒有睡意，反倒是腦中想起剛剛發生的種種，從縫中窺看到的羶腥葷熱，到樓梯間的戮滅鏽息，無一不讓他的大腦轉個不停。床榻上轉輾間望著辦公檯，束修突然想到下午那些事情，那龍皮書還在不？

　　束修榻上一挺，整個上身立起，下了榻就往檯上尋去。

　　辦公檯書卷疊疊眾層，但束修也不怕找，那龍皮書外衣這麼特別，眼光逐層掃著晃過去就是了。

　　怎知束修將整個辦公檯的書冊都給看遍，卻沒看到那本龍皮書！束修還以為或許自己漏看，又回頭掃了一遍，這才確認真心不在辦公檯上。

　　難不成收了起來？束修看了看那些開架式的櫃子，卻怎也沒瞧著這本龍皮書。

　　其他收櫃的卻又不太好正大光明的去翻，有動沒動很容易被人一眼看出來。

　　等等！說到這個收櫃，這後面不還有個隔間嗎？早些時在這翻找衣物，雖沒有什麼書卷東西放在那邊，這不櫃下還有個五開鎖嗎？

　　想到的當下束修就去隔間的櫃子底下翻找。沒多久就在櫃腳縫下找到那個鎖盒。

　　早上急著硬撬沒注意，現在無聊沒事做，倒有心看看上面寫些什麼。

　　很常見的五開鎖，不常見的樣式，這五開鎖的鎖圈是粗了不少。

　　束修轉了一圈翻看，這才發現這鎖圈粗是有其原因的。並非這鎖特意加粗放大，而是這五開上的詩詞硬是比其他的五開多了一半。正常的五開多是四至五字一句，共二十至二十五字，束修手上的這個五開卻是八字一句，共四十字！

　　單就束修轉一圈短時間內還背不出來，只好老實的到書檯前拿了紙筆對抄下來。束修騰寫好後，又將字句重新排序，卻又不確定字句是否正確，只能大致猜測這五開鎖上的詩詞是甚麼。看似是說日清冥跟夥伴間的詞句？

　　其冥清海荒幽身浸

　　為單冥雜道落離眾

　　單聚冥眾心標語其

　　還歸亦步其儕其提

　　儕輩縱離同心冥清

　　五開鎖圈，無前後始尾之分，只能透過詩詞約略推測。不過束修倒是突然醒悟，就算他把詞句排好，這開鎖的五字卻又不一定在同排，原先的詩詞還不是會被打亂？與其去排出完整的字句，倒不如去挑開鎖的五字來解。但是這樣老問題又出現，這五字詞會是甚麼？束修看著紙面左挑右拚，卻是拚不出個所以然，這才發現這五開鎖有些厲害。

　　如果不論暴力硬撬的情況下。先不說這五開鎖做成八字一句，這每句還多有重複詞，就算知道字句的人不小心洩漏了某一字，這字沒對到正確的位置，依然是開不了。

　　海道其歸心？咖喀，還是鎖的、清冥眾還離？咖喀，還是鎖的......

　　束修有些懶得猜了，這玩意就是麻煩，總不能叫他一個一個套去試吧？

　　要直接暴力破解嗎？強行拆解是一定撬的開，但一定組不回去。除非你懂得原先的機關組法，當然束修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敢打賭這東西耿菽也不會組回去，這五開鎖一定是去哪買的。

　　況且耿菽都這麼反對他碰這玩意了，若組裝不回去出什麼大事了，他可沒法負責。

　　束修雖然喜歡東摸西碰的，但是某些做事對人底線還是有地。

　　望著不知排序的詞句，束修有些開始發起呆來。

　　夜晚安靜的船艙寢間，無論是慾火縱身的人，還是那貪財歡愉的人，都漸漸地在海水緩慢悠遠的晃動下漸漸熟睡。淡淡火光下昏黃的白紙，紙上清冥兩字默默領著束修回憶起那段不久前的歲月。一群少年的歡笑打鬧、急急忙忙藏著偷學的自己、為了幾口食物吵起來的幾人，一切的銘心畫面次次自腦海中飄過。

　　直到一聲聲微弱的吱吱聲響從門外廊道傳來，這聲響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明顯，也打斷束修的回憶。

　　是耿菽回來了！

　　束修急著把五開鎖丟回隔間的櫃腳下，再把桌檯前的紙張折了折塞到床榻下，自個也迅速又安靜地趴到床上閉眼睡覺。

　　過沒多久的時間，船長寢間的門不意外的悄悄打開。

　　耿菽一眼望去，發現束修靜靜的在睡覺，心中一陣心安。不過當他悄悄帶上門扉，轉身準備就寢時，卻又發現了一思不尋常。

　　靜的不知幾時，久的束修都以為自己開始有睡意時，莫名傳來耿菽的一句問話。

　　「你還醒著是吧？」

　　束修不回答，就連個呼吸起伏都不敢做大。一定是耿菽在試探他，一定是！自己不動就沒事了！

　　「還裝嗎？」

　　這是試探！這是試探！這是試探！堅決不動。

　　突然，束修側腹部傳來一股包覆感，竟是耿菽張開一掌虎口往束修腹部掐去。

　　正當束修不解耿菽這樣啥意思時，耿菽的四指開始在腹肉上搔抓起來！這根本沒睡的束修當下就噴了一口氣叫了出來！

　　「噗！別……別弄！我沒睡、沒睡！沒睡就是了」邊說還邊把身子扭往床榻內靠。

　　不過耿菽根本不放過他，束修腰往哪裡躲，他手就貼著過去搔，掐著的手掌根本就沒有離開腹部過。

　　「別弄……別弄了啦！我起來就是了。這樣弄也不怕吵到人……」

　　束修在床榻上座起，這才抬頭看向耿菽。耿菽一臉不太高興扳著面孔，雙手交叉的站在床榻旁邊。

　　「還怕吵到人呀？我倒想知道你這麼晚還不睡是在搞啥？」

　　「就天氣熱嘛……又不像北嶺冷，有些不習慣、睡不著。」

　　事實上當然不是這原因，束修也就揀個聽起來還算正常的理由。耿菽不疑有他，打算好好溝通，不過這一座到床緣，那一角白邊就在變歪變亂的床榻下露出。

　　耿菽可不記得有把什麼東西往床榻下塞過，下意識的就把那張紙抽了出來看看。

　　這白紙一抽！束修也在耿菽背後看到，心中大叫不妙！那些字句擺明就是從那五開鎖上抄下來的呀！

　　「怎麼？晚上不睡覺就在弄這個呀？」耿菽的聲音平淡，感覺不出有什麼生氣或是嘲諷的語氣在，就像是平平常常地敘述一件事。

　　「你沒生氣呀？」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這麼氣。你這不聽話的手也不是一兩次的事，你說是吧，裴少爺？」耿菽邊說邊站了起來，把紙放在桌上

　　這起手式，看來是有些生氣呀……

　　束修縮了縮身子，不正面回答，反又推託剛剛的理由，睡不著剛好看到這東西就拿來研究研究。當然這話耿菽一聽也不相信，這東西放隔間內呢！剛好看到？

　　耿菽也沒戳破，現在再追究這個也沒啥意義，東西都摸出來了，也不差那放哪放去的問題。

　　「那五開鎖呢？沒拆了吧？」

　　「丟回去櫃腳下了……」束修老實回答著，就怕等等又要被耿菽捏這弄那的。

　　耿菽啥話也沒說，轉頭就跑去隔間去翻櫃腳找五開鎖了。

　　耿菽心中也慶幸，好在當初訂做這東西時，特意加大與加固堅硬度，這才不會被人隨便一丟就凹個角甚麼的。要知道有些爛鎖可是一敲就壞，正常用鑰匙都開不了，更何況是五開鎖這種機關鎖。

　　耿菽低身隨手往櫃腳一撈，就把五開鎖撈出來，看看外觀的確是一點損傷也沒有，頂多表面多了點灰塵木屑罷了。

　　轉身回寢間卻發現束修居然在床榻上躺平，連薄被都蓋好了！

　　「你在做啥？」

　　「……」床上那人沒反應，繼續躺著蓋被子。

　　「裴少、叫你呢！」

　　「……睡覺。」

　　「……」耿菽看的出來，的確是睡覺，現在倒老實了？

　　人一不在場就搞事，人在場了還是偷偷搞事，現在等到人家有些怒氣了才乖乖的。

　　若不是裴家大老爺管著束修出入家院這麼嚴，耿菽還真懷疑這束修是否被寵慣了！

　　耿菽哀聲嘆了一口氣，把五開鎖放在桌上，看了看那張寫滿字詞的紙，隨手就把它撕了個條，一手就往燈油火上燒了個去。

　　耿菽邊燒邊往床上問「你不是想看這裏面放什麼嗎？我開來給你看呀！」

　　「……」床上毫無反應地〝睡覺〞

　　「別再裝睡了，要看就看、不看就算了，以後想看也不給看。」

　　語畢，耿菽就把五開鎖放在桌上，還刻意加重力道喀了桌板一聲。

　　這限定觀看還是挺有效的，束修起先還睜隻眼睛偷看，不過一跟耿菽對上眼，束修也就不裝了。一個起身踢被，一個勾腳拉椅，就座到耿菽旁邊等著開箱。

　　「我先說了，這東西給你看一眼，看完後既別用、也別說出去。知道了嗎？」耿菽雙手放在五開鎖的轉面上，語氣特帶嚴謹地說著。

　　「你這樣說讓我更好奇了，現在別臨時又說不給看阿。」

　　「你先跟我保證再說。」

　　「先開來看看呀！」

　　「……」

　　原先束修還以為耿菽是說好玩的，但在看到他那堅定的眼神與嚴謹的神態，束修也不在打著隨便的心態，收起玩心端坐起來，右手拇指彎於掌內四指伸直貼於心前，認真地說著保證詞

　　「……我以北嶺裴家之名發誓，觀看此五開鎖內容後，亦不與他人訴說、亦不自行使用盒中物品……這樣沒問題了吧？」

　　耿菽那緊盯的眼神依然沒有轉移，似乎還在打良著眼前的人是否在說謊，這眼神也盯的讓束修不敢放下蓋於胸前的手掌。

　　不過這情況沒持續多久，耿菽默默地閉上眼停頓一下，再次張開眼時，已經開始在轉動那五開鎖上的詩詞。

　　看來這是準了？

　　束修放下發誓的手掌，歪著頭看看這五開鎖的詩詞是怎樣的詞解。

　　耿菽轉得很快，沒有任何停頓，束修都來不及看到過程，就已經結束，最後也只看到轉好的字詞面是〝清冥單其儕〞五字。束修不解。

　　「你這〝清冥單其儕〞什麼意思呀？前面清冥還可以理解，後面三字不成句吧？」

　　耿菽一臉看著白癡的眼神轉了過來

　　「誰跟你說一定要成句了？」

　　「五開鎖不就是這樣嗎？」

　　束修認知中的五開鎖就是這樣，整段轉面是個詩句，每句各取一詞，又成另一句、即可開鎖，五開鎖也就是這樣才有趣。這怎麼現在又弄個不成句了？

　　「……就是知道你們這些單純的人只會這樣想，我故意弄個不成句的鎖套，你們這下不就解不開了？」

　　「……你真無聊。」怎知剛剛的猜想全都落空，束修已經不想理耿菽怎麼搞了，還是來看看內容物要緊。

　　耿菽也不理他，看束修專注在鎖上，也就開始開鎖。

　　這開盒動作耿菽做的極快，盒子剛開一眨眼，還待束修想看清楚細節時，這盒子就以開閉。

　　「看一眼了、就這樣。」耿菽說完就開始轉詞鎖面，把原先的句子給打亂。

　　「還真的一眼呀！有你這樣給的？」

　　束修不敢置信，才剛看到幾個大小不一的圓球在裡面，連顏色、球面有甚麼都沒看清，耿菽就把盒子蓋起來了！還真的是一掀一閉，眨眼間完成。

　　「說好一眼的。」

　　耿菽也不理束修在旁的吵鬧，拿著鎖盒起身往隔間走，把五開鎖丟進另一個櫃子裡鎖起來。

　　這動作還刻意讓束修看到，邊鎖邊說著「我不在你也別想著打開五開鎖，這櫃子鑰匙在我這，你就別在東翻西碰了。」

　　「那你好歹跟我說那些圓球是啥玩意吧？還用鎖盒鎖著，該不會是甚麼仙丹之類的吧？」

　　「你看過哪種丹藥這麼大個的？還沒吞下就先把你噎死了。」

　　「誰知道，搞不好就是這樣才沒人吃過呀？」

　　「有空想這些怪東西，還不如老老實實的盡人事。」

　　「也不是甚麼怪東西呀，你看西原那些人不也是在搞一些有的沒的，一樣過得好好的。」

　　「人家西原是沙礫之地，不善種植。且外接他國，比起黃國人族這邊，我到覺得他們比較偏向外族。」

　　「外族人也沒什麼不好、愛作夢也沒什麼不好，真要講現實，總是會有不如人意之時嘛！有個目……等等！你拿繩網做啥？」

　　束修看著耿菽把櫃子鎖上後，一邊說話一邊從旁邊拿了一團線繩出來，不時還推著他走出隔間，等他一出隔間這才看清楚那一團線繩是結好交叉的繩網，看上去就像是魚網般的菱形方格網，只不過這繩子粗細比起漁網還粗上許多。

　　這看上去就像是要綁人、套人用的捕抓網一樣，嚇的束修有些卻步。

　　怎知耿菽根本沒理他的問題，把那團繩網趴地一聲丟在地上，左翻右理的整起線來。

　　「你先去床榻上躺著歇歇，明早還要搬水呢。」

　　束修看耿菽沒有理他，而這網繩也不是要綁他的，也就默默聽耿菽的話，坐回床上了。

　　那圓球雖然束修是沒看到全貌，但是比起圓球的外觀，打開盒子時那飄散出的香氣，反而更加令人印象深刻，好像在哪裡聞過一樣，帶著一絲奇怪的藥味與濃烈刺鼻的香味。

　　說是丹藥，搞不好真如耿菽所說不太可能。一來的確是太大顆，含在嘴裡或許不成大礙，但說要吞下去可能只有蛇虫一類才辦的到了，二來這味道聞起來真不像是口服類的東西，說是線香料或末藥香油一類還比較可能。

　　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束修，這才發現耿菽貌似還沒要躺床。刻意留半邊的床榻到現在還是空蕩蕩，自己這半邊早就躺到溫熱起來。睜眼轉頭看向檯桌，這才發現剛剛的繩網早已搭建起來，兩端各連一邊高點，中間自然垂下，儼然就是個吊床，而耿菽也正在往這繩床上鋪設些布墊甚麼的。

　　「你沒有要睡床榻喔？」束修不解地問著。

　　「你自個睡吧。」

　　「要不我睡吊床吧？床榻還你。」

　　這感覺真不太好呀！好比去他人家占了人家床，人家自個跑去客房睡一樣。束修一看這情況立馬打算起身讓位。自己本來就是臨時起意上船，跟耿菽同房間也只有一張床，原先想說真要一起躺也不是多大問題，兩人略擠一下還是可行，不料現下耿菽根本沒想擠。

　　「憑你那晚上翻來覆去的睡姿還是算了吧。」

　　耿菽立馬把桌上的夜燈與窗燈都給熄了。黑暗中刷的一聲，就翻身上繩網了。

　　束修一看，竟然連燈都熄了，看來是打死心不躺床了！那他也不說什麼，動了動身子就把旁邊預留的位子也佔去了。

　　也不知是早上發生太多事情，或是自個第一次出遠門到海外南方，躺在床上的束修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不時就想翻個身，移個身子甚麼的，翻著翻著無聊著張著眼往吊床那看去。

　　聽著透過船板晃動傳來的水聲，黑暗繩網上的那人，呼吸聲也像是海波般傳來，耿菽的胸躺就像是一艘船嶼，隨著呼吸而上下起伏。窗外的海聲波波襲來，船體隨著海面微微晃動，與耿菽的呼吸聲達成某種旋律，這感覺就好像是在父母臂彎的小孩一樣，雖有聲響卻是安詳、雖有移動卻是平和。

　　也不知打哪來的興致，黑暗微光中束修突然朝著耿菽喊了句「耿菽，你睡了嗎？」

　　吊床上的耿菽沒有立即回話，而是隔了許久才回了一句怎麼了，顯然耿菽也沒有入睡多深。

　　「你做水兵有多久啦？」

　　「為何問這個？」

　　「想到隨口問問而已。」

　　束修聽耿菽的回答，也就隨口答個問問，因為他知道耿菽沒有接話下去的打算，用問句反問他人，答出的答案未必正經多少。

　　束修也沒打算繼續問他，黑暗中就著麼靜著，原先想問的其他問題倒也不好說出口，不問也沒什麼大礙，想著想著卻是自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耿菽其實並沒有睡著，他或許知道束修想問的是什麼，心中原本打算好好跟束修的回答也沒說出口，就這樣悄然的沉回心中大海的深處，隨口也回了個問句。

　　看著束修終於靜下來不再亂翻的身子，耿菽這才收起警戒的心神開始熟睡起來。

　　耿菽知道有些話現在說，或許已經太遲，也沒有那個必要。

　　微暗的空間中，只剩耿菽藏在內搭中的黑皮書在與月光爭輝，微微的閃著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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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咏之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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