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西北,馥鎮北西,北西北冬街,時間一早,日陽未升,衛庭萬景皆暗,僅有數房悄然燃燈。其中之一就是位於衛院之外,外庭南偏房。
南偏房位於偏庭一旁,入了衛院大門,不入正門左轉一排皆屬。這類南偏房除了多作為清廁、馬廄、下灶之餘,另為僕役所居。下僕兩房,不分老少,通鋪異分。
一少年,本名無人詳記,旁人都叫他峻子。人雖年少,但跟著衛家久了,還算有點資深。幾年前役總見其資歷,配了衛少貼身的僕役給峻子做,役總也屬好意,這衛少貼身的活,使差不打緊、使好,來日衛少近身小廝,也算得益。
哪知數候時,自個被託,捎個幾卷入衛少書齋擺著,以為事小,卻被鬧了個大。衛老爺衛部總親自找人,被役總棘了數十不說,現在都還有些腿疼。好在查不妥,暫且打了個緩,自個也算受害得以脫身。不過峻子這點性格與脫身門道,哪躲得過老役總眼睛。
「峻憨,否冇道爬,拾路而行,役僕又如何?錠重親輕,何足衡之?」
峻子現在醒來,老役總這句話又莫名的悄然衝出,但峻子總是不放在心上。一個翻身起床,隨著堆疊折被,甚麼情義道德、金錢三觀,都給通通放在榻上。
除了峻子,其他僕眾也是紛紛早起動身,各忙各的活,備品、清院……等雜事都是天天有,每個人紛紛走出南偏房,各取各物、各行各道。
而峻子,一個衛少貼身小廝,早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水。
這一早打水是給衛少早上清盥用,如今這時節,水還不可過冷,冷了凍手傷寒,故打來的水還需燒開,然不可過熱,熱了燙臉傷氣。
暖冷且道不談複雜何如,這晚膳之後更為麻煩。人家晚膳,尋常後沒事清身爾後就寢。這衛武家可不同,衛少晚善後,最常做的一事就是練武鍛身,自個除了幫他備水之外,還要等他練完清身之後,再得幫他收整衣物。好在衣物之事,峻子只妥收拾,縫修洗曬另有洗婦,要不憑著衛少那練衣與作息,日日有塵埃、兩日有泥污、三日見血染,又補又清,峻子早就累垮,更別提衛少那練身時間還每日不同、長短不一。
峻子水溫好,妥著盆就往東邊房走去,衛少一早有些難叫,峻子敲了門也知道衛少不會回應,故不等裡面招呼,就直入衛少房間。
果不其然,衛少仍在榻上睡著深,一點醒態皆無。現在峻子學聰明了,先把其他事情都給收整完畢,最後再去叫衛少醒來。
各東西都備妥後,峻子走向榻邊,叫了叫衛京「少爺、旦日了,該起身作息了。」
奈何衛京恩了幾聲,翻個身後,就無動靜。峻子不得已,只好動手拍了拍衛京。
峻子邊拍邊心想,衛京這少爺其實人挺好的,對待下僕而言如同對待兵衛,鮮有過當。
但這人慣習上而言,就「睡」這事有些缺點。明明一個武人,卻是一點防備皆無,無論營帳、家中皆是如此,想改也改不過來,衛父也不是沒想訓練過,最後卻也無奈此事,到頭來也不了了之。另一點則是衛京睡姿極差,雖然峻子沒整晚待在榻邊看過,但衛少從小睡慣雙榻的緣故,故每早峻子進來,看到榻上的衛少都只有一個亂字可以稱之。
夏旬態炎,無毯素睡,日醒見之,無非雙襟大開、無非捲衣曝身,甚之赤體!
冬旬態霜,厚毯覆睡,日醒見其,繞被如簑其一、蹲聚如丘其一,甚之球態!
峻子嘆了口氣,幾刻過去,好不容易等衛京起來,還得服侍種種。
「少爺、毛巾。」見少爺掬水洗臉,峻子趕忙遞上乾巾,不等衛少擦拭未完,峻子又拿了另一條長巾在旁等著。
如同峻子所想、衛京慣性。衛少擦完臉,乾巾往籃子一扔後,衛京轉身走進屏後,背對屏擋就開始脫衣。單衣、褻衣等都脫個精光,連辱绔也不留,通通丟往籃中。衛少赤身裸體的一手伸出屏擋外,峻子見之遞手往前一靠,衛京順著就把峻子手上長巾給拿走。
這長巾不同於擦臉的乾巾,這長巾是衛京一早專拿來擦身子用。衛京體溫高,無關夏冬,常醒盜汗,不說單衣略濕,身子裡的褻衣辱绔早已貼身滿沾。而這長巾可不一般,不同於乾巾尋常,長巾可是泡過藥湯,活血化傷的草葉自然不說,運氣調和的種種華藥更是不少。連峻子這幾年幫衛京拿著長巾,都多想著自己手會跟著變好許多。
衛京長巾披肩,慢條斯理地從腳往上擦,峻子在旁不言,只待衛京妥完。
原先本無事,衛京擦妥完、更衣練早、續複之、後早膳,整套峻子也就陪在旁跟著而已。今日卻有些不同,衛少擦著擦著,竟朝峻子開始話起家常。
衛京展軀,長巾繞過背脊擦著腰腹問道:「還疼著嗎?」
峻子低頭正想著今日還有哪些雜事。衛京突然這一問,峻子自然不解衛少正問著甚麼,峻子只好抬頭看著屏擋上的衛京身影,照實且道:「不知少爺問何事?」
衛京一頭伸出屏擋外,轉頭看了看峻子,一臉皺眉又是一臉疑惑,看了不久,又回屏擋後繼續擦著身子。
衛京也不急著發言,一個部位擦完後,又朝後方峻子道:「那圖冊是你挾進來的吧。」
「峻子不知少爺所道何物。」峻子表面卻是如平常一般回道。然而心中卻是震驚不已!這事打哪流出去?就連自個被衛老爺與役總抓去戒懲的時候,都沒幾個人知情。就連那秘戲一卷的主使者都是昨日才知情半分,這怎過個半晚少爺就知情了?
峻子看著衛京把長巾丟往籃子,想必是擦完身子了。峻子心中在怎般震驚,處事上也不敢怠慢,趕忙把待整衣物拿在手上,怯怯地低頭站在屏後,等著衛京伸手取衣。
衛京轉過屏後,露出赤裸的上身看著峻子。只見峻子雙手盛著衣物站在那,頭也沒抬得沉的極低。
衛京嘆了一聲氣,把衣物取走後,邊穿邊說:「峻子,你跟著我也幾年了,在戲就有些過了。」隔著屏擋,峻子也不說話,衛京也不知道峻子在想甚麼,且歹繼續著裝。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衛京就換完了裝,身著如同昨晚一樣的練服。衛京走出屏擋,隨意的坐在桌前,等著峻子給他整頭。
衛京尚未加冠,不過為了來年束髮成禮,衛京如今也漸漸開始留起頭髮,現在雖不長但留個小髮撮的量還是有的。為了衛京束髮這事,峻子還特地跟幾個侍女學了一些法子弄頭髮。而這頭髮質地男女又大不相同,衛家的女眷只有衛夫人一位,跟著侍女學在怎麼弄,但最後也只能自個摸索。而現在的峻子正拿著寬梳給衛京梳頭,這男人梳裝不慣鏡,峻子也就見不著衛京表情如何,只好將就著整頭,不求好看只求不失儀態。
衛京坐著等待,見峻子沒打算說話,自個只好開口續題。
「昨夜我與宏哥說談過了。哦!宏哥就是這幾日,在西房住的那幾個巡衛之一。就是他給你圖冊的吧!」
衛京突然這一發言,峻子嚇得是寬梳都落了地,人怕的是伏在地上跟衛少道不是,心中更是暗罵那巡衛怎把事情都給道了出來。
「少爺!是那巡衛託我帶入,我不知是何物,更不知是禁物,我沒害您的意思呀!」
「這事情沒有怪峻子。」衛京轉頭朝還趴在地上的峻子說道。不過見峻子仍沒打算起來,衛京又續言安道「快繼續幫我弄吧!我趕著去練場練武。」
峻子見衛紹少貌似真的沒生氣,這才起身繼續幫衛京梳整。整著也沒多久,最後也就用細繩綁著,沒甚麼特色的整成一小撮而已。
不待峻子收妥器具,衛京又朝峻子問道:「峻子,你知道那巡衛托給你的是什麼書卷嗎?」
「峻不知。」
峻子且說當時情況,宏哥巡衛託著峻子一本書卷,卷冊自帶紙質書筍,面側無名,巡衛不肯給峻子看內容,只道給衛少練身子用的,僕役不可擅閱。最後也就發生這些種種。
當然,峻子自己也收了宏哥的幾碎這事就沒明說了。
「難道我爹打你的時候也沒說?」
「……峻不記得了。」
峻子這話雖然回的幾分猶豫,但衛京可沒聽出來,詫以為峻子在憶想。峻子其實說的半假半真,真的是峻不記得那圖冊內容只知概要,假的是衛老爺怎麼可能不說來由。一個部總不可能公私不分,肯定懲之有理,處之有據。
「宏哥、我說那個巡衛還有再找過你嗎?還有拿過什麼給你?」衛京轉過頭朝峻子看了看。峻子則是不敢直視,低著頭回道:「……自然是不敢再有。」
衛京一臉失望,心想的皆是那書卷之事,峻子那般謊言卻是沒看出半點。
「少爺還有何吩咐?峻尚有它物處理,還請允峻先行告之。」
不等衛少詳思甚久,峻子怕被看出,忙著推言告退。衛京見峻子什麼也不知,想瞞著父親找秘戲圖,以峻子這邊去找,似是死處,只好允了峻子讓其離開。
「罷了,我也該去練場了,沒事你就去忙吧。」衛京忙著退了峻子,心想只能去練場找宏哥問問。
峻子聞之,忙著退出,拿了衣籃就打算走,剛一腳踏出房外,又被衛少叫住。
峻子一臉駭然,深怕衛少看出了端倪,一臉又驚又疑的回過頭來。
「沒什麼事,等等不用備水了,我練後直接去正廳用膳。」
「衛少不換正裝嗎?」
「麻煩,今天打打身子而已,不會髒身的。」
「夫人會說話的。」
「行了!行了!你備巾在桌上放著,我晚點回來擦擦汗液就好。」衛京也不等峻子回話,自個定了案後就往練場走,儘管衛少諸事麻煩,峻子可不敢明對著說嘴。
且不談衛京在練場沒遇著宏哥,峻子說有它物處理也不全然是假。如今衛院又多了個門客,也因這門客住在衛少房間同一側的書齋內,故這門客的起居照料也都落到他這個衛少貼身僕廝之下。峻子妥完衛少的早備後,又提了一盆水往下間走去。
一路上峻子有些魂不守舍,兩手端著水盆從外庭走到書齋,水都不知灑落了多少滴在地上,剛剛經過衛少一番詢問,峻子滿腦子想的是衛少到底知情多少?也不知道昨晚老爺急著找衛少是什麼事情?
峻子倒是自己多想了不少場景!自個想成是衛老爺把所有始末都跟衛少說了!再加上昨晚找到衛少時,好死不死的居然是那個叫宏哥的巡衛與少爺在一起!肯定是這樣!這才讓衛少對自己開始有所疑慮。
峻子這邊多想偏了頭,不自覺地過了書齋,差點就要多繞了主庭一圈,這不看到主庭大門的其他僕役,峻子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了頭,原路折返回到書齋前。
峻子敲了敲書齋的門扉,原先只是想示意一下,怎知裡面的人早已醒來,聽到峻子的敲門聲後還有回應。
「請進。」書齋內的門客輕聲說著。這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卻不失少年獨有的嗓音,想來這人若非長年動弄口喉,要不就是早已成年開始變聲。
峻子昨晚都在外庭忙活,只知來了個衛老爺的熟客,不知該人是甚麼樣。後來老爺跟著熟客去街上添購,自然在家中是見不著這個門客。
現在峻子開門初見,這才發現這人貌似跟衛少差不了多少年紀。
那人沒躺在榻上,而是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倚靠著几邊,几上則是擺放著一本書冊。
峻子跨檻而入,門客沒注意他,或許是正在會神閱卷,所以沒分神在門口。峻子也不好意思招呼打擾,放著水盆就待在一旁等著吩咐。反正衛少與門客的早備是必須得用,等等有什麼事情都可擱著,他人問起,且拿早備一事壓著就是。
峻子想著好聽,外人說著偷閒。
峻子默默的在几前觀察著這門客,暗自在心中評道一番,這是峻子做僕役的小習慣。衛家一個馥鎮部總之家,老爺為人好放,又是好友又是巡衛,衛家可說是戶限為穿。對於這些種種人物,作為僕從的一定要有個好眼力,可不能在重點人物面前失了觀感。峻子自有準則,何人可助、何人可畏,何事生財、何事敗運。且不談助宏哥挾書一事,最後敗運收場,但至少碎錠少不了,兩相之下,峻子尚可接受。
現在的峻子就是在評比眼前的門客,該用何種態度去服侍他,好之後不失他人眼面。
那門客正低頭看卷沒注意到有人正在觀察,峻子側面看去,那人一頭即肩短髮直滑平鋪於頸後。峻子複視而下,門客僅著短褻衣與短絝,一雙前臂小腿裸露在外。
看著那頭髮樣貌與裝扮,想必不是原黃國人,不過這在衛家也不少見。譬如幾個來自西原的巡衛,頭髮一開始多是短髮上職,衣物也是短襟少絝居多。待過一陣冬季後,這才覺得馥鎮冷開始想著長襟。尤其這人透過手腳來看,膚色碩黑,更像是那天生褐膚的西原人!短褻衣、短褲、不怕冷,且又是褐膚短髮,這不坐實了西原人這身分?
峻子漸漸忘記衛少那些雜問,開始在心中默想著西原人的對應態度。
西原人,性直剛烈,疏外熟己。這些人,有話直說就好,擺弄作心反倒會適得其反……
且不談峻子想了多久其實都想錯了方向,宗非拺這時才發現旁邊僕役還在旁邊候著。
峻子在一旁看到門客望來,小小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身軀,等著門客的吩咐。
無奈這門客非但沒有吩咐,還一臉奇怪的表情直直望著他。
最後忍不住的峻子率先想開口詢問,這時心中卻是一驚。不對呀!自個只知道這人是衛老爺的熟人,託住在衛家門下,除此之外一概不知,就連人也是現在才見到,這人是個西原人,還跟衛少差不多年紀。
但這人怎麼稱呼?階職多大多小?跟衛老爺的關係又是什麼?
這喊錯了事小、丟了衛家臉事大。最後左思右想之下,看了看書齋、又看了看那人的態貌,峻子且想這人一早看書,要不筆桿墨硯、要不詞章賦詠。
最後緩道:「不知衛爺徒友,下人何招待不週?還請告其善之。」
峻子只見几邊上的那門客笑了笑卻不語,卻是更不解這人是怎麼了?他說錯話了嗎?
宗非拺見這僕役一臉疑問,開口跟他解釋道:「無礙。自從宗非離開北嶺之後,好久不聞他人叫過我師徒一類了!」
「宗非先生嗎?諒小人多言,不知門客貴為專師。」峻子所學不多,只會個一門二道。儘管這門客與他年齡相差不多,但禮數需盡,峻子學著他人雙手作揖鞠躬施歉。
相較此人這般年紀已是專師,從一早讀卷與處事態度現之,某方面實不難猜,但峻子聽聞這人居然來自北嶺,這才更讓他驚訝許多。
那長相與膚色外貌,沒有一點是符合北嶺人的外觀,這人肯定不是原生在北嶺的人。
「不知小弟怎麼稱呼?」
「單一字俊,先生稱我俊子就好。」
宗非拺看了看這名僕役,仍然不知道他留在這打算做甚麼,難不成這裡的僕役很多,每個人的工餘都很多?
宗非拺一問之下才得知,這名僕役是等著給先生早備,但看先生仍在看卷就不敢打擾,故站在一旁等著先生。
「早備?我沒有這個習慣呢。」
「那宗非先生如何早備?」
「恩、自己來?」
宗非拺說完就站起身子,往水盆那走去,自個開始盥洗。
峻子透著宗非拺的交襟偷偷看去,隱隱約約的偷窺著他的胸膛,這也看出這人是由內到外真的都是褐色皮膚,不是那種後天日曬、內外有分的膚色。峻子不忍還在意想,真是天生的?這不像北嶺人呀。
宗非拺一手拿起掛在水盆旁的長巾,入水打溼準備洗洗臉面。
看著門客盥洗,見著水盆內的水波,這時峻子才發現大事不妙!
這盆水沒熱過,根本就是水打上來後直接端過來的!完完全全是盆冷水!
「先生!那個、這水……」峻子忙著打斷,想重端一盆。不過宗非拺早已擰完長巾開始擦臉,對於峻子的打斷也沒有甚麼疑問,反倒覺得奇怪。
「水?怎麼了嗎?」看起來沒甚麼不同,至鼻前嗅了嗅,也沒味呀。
「先生不覺得這水有些.......過冷?」
看著宗非拺一臉疑惑,峻子這才解釋,這時節衛家上下習慣都是用溫熱水早備,避免冷手傷寒。
「原來是這樣,我沒想這麼多。我在這的早備都是你負責嗎?俊子。」
「老爺沒特別換人指名的話,是這樣的。」
「那我的水就不用熱了,這水溫其實對我這北嶺人來說剛好。」
「那今晚,澡桶的水也是這般準備?」
「依舊無妨。」
「峻子知曉,那往後就這般準備。」
其實這樣對峻子來說也很好,少了一道熱工省事許多。
「對了!峻子,今日可以多幫我多一件替換的衣物嗎?」
「宗非先生要怎樣的衣物?衛家衣物有些難言。」
這要求視情況而言會有些麻煩,衛家華衣榮冠鮮少,皆是素布居多,真要什麼翩楚外衣,大概就是外械甲冑一類的才有,不過這點峻子倒是誤會宗非拺的意思。
宗非拺解釋道:「不是外衣,是我身上這些褻衣辱绔。」
宗非拺自己外旅,自然是有個數套外衣可以替換,但是內居用的家常衣物,宗非拺就沒有多少件了。其實昨晚他原先是有著長衣長絝的,但是他還是有些過慮馥鎮冬旬的天冷。
睡不過半夜,宗非拺早已全身大汗!就算他把房內的幾扇窗板給通開,還是沒什麼太大的通氣效果,最後不得不脫到只剩褻衣辱绔才好解熱入睡。
會跟峻子要替換衣物,無非是因為這些原因。
「昨夜跟著衛伯外出,衛伯怕東旬馥鎮天冷,特意囑咐買些長著,如今看來還是有些過。」
「這點我還需知會衛老爺或衛少,再給您答覆。」
「這不是什麼大事、為何要知會他倆?」
峻子跟宗非拺解釋,如今要多備替換的衣物不是不可,只是這些衣物都是長衣為主,想必不符宗非先生的需求。而要短型的褻衣辱绔,如今也只有衛京少爺的夏旬衣物才有,基於此點,才需如此過問。
「罷了!這點我自個在跟衛伯問問。那現在衛京人呢?」
「衛少一早習慣早練,如今在練場功課。」
「衛伯呢?」
「衛老爺作息,小人不知,但早膳時刻,必會聚廳。」
宗非拺想了想後覺得,這寢室衣物自個上街在買就好,想必也不是什麼多貴的東西。
「沒事了,衣物一事我自個再談,你就別跟衛家說了。」
「峻子知了。」
宗非拺沒有像衛京一樣有早沐打身的習慣,盥洗完將巾布遞回給峻子後,宗非拺坐回凳上,繼續看著他那未看完的卷冊。
讀了幾行字,抬頭一看,卻見峻子還在那站著未走,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怎麼了?」宗非拺不解問道
「宗非先生不須更衣?」
「哦、這個我自個來吧。沒他事要助,你忙你的去吧。」
峻子這才想起,宗非拺來自北嶺,的確北嶺人較為內斂,或許少有他人看著更衣的經驗吧?又或是先生為人獨處,慣了自立自主。峻子也不多言憶測,在跟宗非拺告知了早善時間與廳堂後,就先行告退。
峻子端著水盆與衣籃離開,走回外院的雜役處,不意外的被其他僕役、小廝給打了個厭面,堵了道。
「你這早備也去太久了吧?我們廳都給整完了你才回來。」
「新來的門客不熟,跟他多延了一會。」
幾個小廝僕役聚了過來,你一言我一句的討論起這位門客。多數人都聽過這門客的暫住一事,但這人長怎麼樣子?性子如何?眾人盡是一知半解、各猜各說。
峻子則是簡單的說了個遍,像是北嶺人、為人自立不他務之類的,幾個小廝僕役在那聊了個聚,一直到老總役過來趕人叫喚道,這才各自分開做事去。
峻子與幾人聊了這麼多,但是有些觀察他可沒有明說出口。
峻子見宗非先生雖為師子,但身型其實與少爺差不多健壯。
峻子這幾年跟著衛家武人,少爺自小跟著衛老爺上營進哨,不敢說長的多高壯,但身型比其同年齡的少男仍是精實不少。
這個宗非拺,雖自稱師徒專師一類,但從他握巾扭布的力道與外露的前臂,這人的力度可能不下於衛少,肯定不是什麼尋常專師。
只嘆宗非拺更衣不須他人幫忙,自個沒有辦法得知更多消息。
不過入夜休息之後還有的是機會去探查。峻子除了自己準則需求而有所觀察之外,託個消息給那些外人,也不失是一筆賺錠碎的好方法!
至於宏哥那邊?目前失比得多,衛京少爺的通陽之事?還是在觀望觀望吧。
且不談峻子後續如何忙碌,宗非拺在峻子走後,又看了幾頁書卷這才起身梳理。
其實宗非拺雖為師專,但專的是武不是文,會看書卷也只是無事打發時間罷了!另方面則是因為北嶺過於重武,書理文卷雖無禁之,但少的可以。如今宗非拺見到衛家這裡有個書齋,也就一時好奇心起,打算在離開馥鎮前,把這書齋的書都給讀個遍。
不過現在宗非拺知道衛家這裡就有練場可供早課,或許跟衛家知會一下,自個早上也可以去練個幾輪,書齋文學一事也就可以耽擱無妨,晚上空閒也可閱之。
看了下日行光影,料想時間也差不多。宗非拺自個梳理完後,離開房間往正廳移動,打算與衛家人一同早善。
走出房門往正庭移動,剛過衛京房門外,就見到衛京恰好走出房門,與他打個正著。
衛京一身素身練服,面雖不穢,但近其身、迎津濃,想知正是剛從練場回來。
衛京開門見宗非拺,也招呼道:「恆叱、哦!宗非兄,日安!」
不等宗非拺回口,衛京忙著補充「抱歉、抱歉!一時改不了口。」
「無妨,本來就是個戲言而已,說鬧著罷了。衛兄早課回來?」
「是呀!」衛京在空中繞了幾拳又道「習慣了!一早練個身,醒醒頭。」
「這是好事,我在北嶺也會如此,日課練身、晚課練神。」
宗非拺這句練神,倒是讓衛京冷場了一些。衛京晚上倒是很少修身養性,而是如同早課一般同樣在練身,衛京這樣早晚皆練身,確實是有些過了。
這讓他想起了過幾日後要去水穀堂上課的事情。
「以後要去上課,這早練一事,怕是在無幾日。」
「衛兄失言。這早課也是早練一屬,所謂身氣神,缺一不可,上課一事且當早練一屬,無可替之。」
「這事情宗非兄說的簡單,你根本就沒打算去上呀!」照昨日那般發展,的確宗非拺不是來求學,而是求師。話題一轉早課,宗非拺反道:「對了!這尋師一事還有望衛兄,切勿向衛伯提起。」
衛京不解,這事情有什麼隱蔽的?在水穀堂幾個人面前都當面說開了,在衛家卻又不肯跟衛伯說。
「我父親不知情?你們昨晚不是去街上逛了許久?他這都沒問?」
「我只跟衛伯說,我是來找人的,但沒說人早就找到,只是不太好請而已。」
「你說水穀三怪喔?的確事有些麻煩。」
「那是自然!這事還請衛兄切勿跟衛伯提起。」
「阿……這事情不是說不能答應你,只能說我瞞不瞞都無所謂吧。」
「?」宗非拺不解。說不說都無關係?這話何解?
衛京與宗非拺沒再多言幾句,話題未完,兩人已到正廳,正廳內的桌上早已備好早膳,就等衛家幾人上前待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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