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堯一離開房間,常依也顧不了繼續裝樣子。走回榻前就繼續把榻上人的上衣撥的更開,直到整個上胸都給露了出來才停止。
常依這麼做的原因並不是要對這人做甚麼。雖然表面上自己是騙了阮堯自己是要強姦此人,不過事實上並不是這麼回事。就算他現在這樣撥開衣物的動作乍看很像這麼一回事,那其實也不過是要確認一些事情罷了。
常依把燈火從壁臺拿了下來,近了近榻上人的臉龐,再次確認了一下。
「看來消息不錯,果然是束修哥。」常依小小聲地自言自語道。
常依確認完榻上的人是裴束修後,又把燈火移到他那撥開的胸口之上。
束修膚色一般偏白,但是此時的胸口部位卻是白的不似活物一樣,彷彿就像是靜置許久的屍體一樣,毫無血色。看到束修身體這個狀況,常依暗自高興了一下。
雖然剛剛阮堯與束修在門口的那一齣,早已可以確定束修的確是被下藥。不過常依還是萬般確認的要看到實質證據,這個身體上的變化就是他想看到的外觀證據之一。
「寂忍」是裴家獨有的藥物之一。作為裴家獨有的藥物,雖然被歸類為毒藥,但是卻不做殺傷之用,「寂忍」更被為裴家所知的用法是自盡用藥。
這藥物只對裴家血脈與練過裴家基礎功法的人有用,要不然「寂忍」對於其他人來說,就只是個會讓身體轉僵硬的藥物而已。
換作是裴家人,這身體僵硬還只是個開始,隨後是血液的流動停止,最後是帶動整體的活動停止。服用者不會感覺到痛苦,卻會感受到五官漸失、緩慢逝去的感覺。這種感覺其實與自然死亡差不多,故被拿來當自盡藥是在適合不過。這藥多半是分配給北嶺前線與外族拼鬥的裴家要人攜帶。在不幸被俘之時,可以用這種類似自然死亡的觀感自殺,不會感覺到任何外在痛楚──寂靜隱忍般的離世。
束修現在的外在觀感就是這樣,由軀幹開始漸漸地往四肢蔓延,身體會越發僵直,身體內的血液也會漸漸淡化停滯,最後毫無知覺的逝去。
常依觀看的就是束修整個身體僵直死亡的過程。
常依不是有觀看死亡的興趣,而是在等著藥效完整的作用。他要等到束修整個身子都僵直之後才打算離開。
因為就算身體僵直了,其實服用「寂忍」的人一開始還是會有呼吸等些微五官反應。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反應才會消失。
他只要在束修還有呼吸且身體僵直的情況下交給其他人見過,那他自己好歹就不會直接被懷疑上對束修動過。
就算自個被盯上了,那其實也無所謂。反正常依一開始的打算就沒有要跟著云丘號回東丘港。
常依老早就喬好了一整個殺人過程與後續計畫。無論阮堯做的早晚結果如何,他都有後續的跟應計畫可以銜接。
就好比現在這樣,他後續的計畫就是打算下船逃離。所以無論自己誤會不誤會,阮堯有沒有把自己給供出來,那都不是這麼重要。
常依在心中佩服自己計畫的縝密性,高興自個又幫上了哥哥一個大忙,回去家裡肯定有好處可領,打不定直接就進裴家大院了!
然而常依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太久,反而隨著時間漸漸消失,最後轉為困惑與憤怒。
因為本該因為藥物而身體僵直的束修根本就沒有僵直,甚至僵直的情況到一半就停止了!常依到處摸著束修的四肢與肩頸,唯獨頭部與四肢末梢的部分一直沒有僵直,還維持著柔軟的肌理。而照理說該開始停滯的血液也還在流動。雖然的確是變慢了,但是卻沒有隨著時間變得停止。
常依在一開始時,早已在心中約略記了個時數,現在別說跑了藥效發作的一輪,就連藥效尾都給數到完了,那該有的變化還是沒有發生。
常依這才確信有甚麼事情跑出了計畫之外。
常依也是冷靜,他知道現在找原因什麼的不是辦法,也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項。最重要的是要先把束修給解決掉才是。
他先是在門口與廊道探了探頭,確定門外與唯一知情的阮堯都不在這附近,這才回到房間內開始考慮要怎麼處理束修。
首先,直接動手殺害他這是下下策。要是能這麼做,常依早就這麼做了,哪還輪到阮堯等到現在?之所以用毒殺常依也是有理由。他刻意在南州掛了黑單,又隔了幾層關係找人藉手毒殺束修,為了就是希望不要被人查出是他直接下的手。
況且憑他現在的身分,若被裴家查出是他下的手、親手殺了裴束修,那別說進不進的了裴家,那是肯定會被裴家追殺幾輩的。
現在的問題是,束修這狀態肯定是沒死透,必須要他下殺手,且又不能留下直接或間接的證據給人查出……
常依在房間轉了幾圈,想了又想。搞成自殺的樣子或是紛爭的樣子?束修肯定是沒理由這麼做,況且這裡有什麼東西能讓他自殺?自己還不是得去搞工具與直接殺害他,反到會留下太多證據。紛爭就更不用說了,這幾天觀察下來,常依還真不得不說束修除了有些小任性之外,其實還真沒什麼好拿人說嘴的。另方面這幾天他基本也沒出甚麼房門,要跟人吵起來還當真不太可能。
就算下殺手,好歹要不留任何證據才是。畢竟現在不透過阮堯的話,那自個就是束修最後的接觸者。
常依這轉了幾圈,看到了那房間開的小窗,這才突然想到,這答案不就在他眼前嗎!
常依往那窗外探去,往周邊看了看,很信運的除了上頭甲板比較亮還有人在歡鬧之外,基本上整個船側在晚上是沒什麼人在窗邊。
常依見狀機不可失,很快就下完決定要怎麼做。
常依先是把自個行李給整了整,搭上肩之後,這才開始拖著束修往窗口而去。
常依要做的不是別的,就是要把束修給丟下船!
這樣什麼人證物證都沒有,自然要追查下來,頂多就停在阮堯目擊到自己那裏,自己現在也要逃船了,那自然是沒有人可以再找的到自己與束修。
常依這把束修頭下腳上的準備從窗口推出去,這還怕落水後濺水太大,還半撐著自個身子,讓束修整個軀體不至於大面積的落進水中造成聲響。
常依看了看落入黑暗冥水之中的束修,這才搭了條繩子從同樣的窗口往船外爬出。這快落了水面時,還不忘多踩束修幾腳,恨不得他現在直接沉到水底去。
常依腳踹了幾腳當然是沒什麼用,人是沉了沉但是還不至於會直接就落了底去。常依見狀,只好又多擺了幾腳,讓束修遠離船體,朝遠處飄去。
這確定束修的事情搞定之後,常依一手搭著繩子撐在船側,另隻手在懷中找了一番後,這才掏出一個小巧的笛子。
這笛子不到一根手指長,甚至比常依自個的小拇指還短。常依深吸一口氣後把它往嘴中一含,只露出個笛孔,就開始吹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一吹卻是甚麼聲響都沒有,看上去就像是常依含著個管子在那拼命吐氣一樣,樣子甚是古怪。
不過常依知道他這樣做肯定沒錯,因為這笛子本來就吹不出常人聽得到的聲響,只有特定訓練過的人或是某些生物才聽的到。
常依這一吹足足是換了三次氣重複之後,這才看到他想看到的畫面。
三四名身影悄悄從水面浮出,身上穿著包緊身體的夜行衣,行動一致的朝常依這邊游來。這些人不意外,就是來接常依離開船上的。
幾人很快地從水中拉起一長扁舟,速度很快地就把長扁舟給翻了一面倒出進水,又轉了一圈空出細長的乘坐空間至於水上。
而常依沒多說什麼,見長扁舟準備好後,很快地就一腳輕躍至那個長扁舟之上。一入舟上,常依雙手併攏貼邊,身體束直一般在乘坐空間躺了下去,而這舟內不多不少的剛好就塞滿了他一個人躺著,沒多的一絲縫隙。
身著夜行衣的幾名男子也紛紛搭手在船緣,開始緩慢的滑動起來,常依與幾人的配合不敢說毫無差錯,但是順手飛快,就連離開的滑動路線都挑了船上看不到的偏角而去,顯然這是籌備許久的行動。
幾人的聲音細小,就連夜晚的水面波滔都比他們幾人滑動的大聲。幾人離船越遠是划得越快,最後把云丘號給拋到了水平面上,這幾人才漸漸鬆下來。
水中領在船頭的那人一停下船頭,率先出聲喊道:「小姐,事情辦成了嗎!」
「算成了吧。」常依沒動身子,很是平靜的在舟內回道。
領頭那人一聽又是問道:「這到底是成還是不成?」這邊問還邊晃著船身,若不是另一邊穩著,這小舟都給他翻去了不成!顯是著急。
「你別激動。」常依靜了靜心情,這才把房間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的給說了一次。
常依這說完,立刻開始質問「你們總拿到的寂忍到底真的還假的?為甚麼會失效呀!」
「不可能,總說是跟裴、恩,跟上頭親家拿的,不可能出錯。」
「哼!事實就不是這樣。要不這不是在冥水上,我還不得多挖一個洞給把人埋?」
常依說的話那領頭的也不敢再多回嘴甚麼了。只好半接道:「等總來接我們,再問總吧。」顯然就是把問題丟給上頭。
這領頭剛話說完,遠遠水面就傳來一道道波紋,不遠處就有一艘小船往這開來。透著船上的唯一光火,可看到那光火旁站著一名男子。男子不是別人,就是他們口中說的總,也就是有權力跟裴家拿寂忍藥的人。
那小船一到舟邊,那男子朝常依伸了一手就道:「可惜見不著裴少的死樣。」
常依接著那人手就接著道:「沉水裡了,想看你天天來港口找就是。」
拉著常依到小船上,那人一聽常依這般敘述就覺不對勁,急著就要常依交代清楚。
比起剛剛在小舟隨依敷衍的說法,常依對這人說得可謂非常詳細,甚是連自己觀察到的幾個疑點都給說了出來。
「你可不能怪我,這事情我本來就不擅長,你還叫我去。」
男子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我總要看看你對裴少是不是真心的。」
「這事情我可是做到了,你要依照約定,讓我嫁進裴家。」
男子沒有一口答應常依的問題。反倒像是肩頸痠痛一般的歪著頭又扭了扭脖子,彷彿在暖身一樣,最後這才發言。
「過幾天裴少會出裴院到街上冬狩,我會介紹你給他認識認識。」
常依有些怒意道:「就這樣?」
「嫁不嫁得進來,聽天由命。這不就好比水中的裴少一樣?活不活,聽天由命。」
男子的說法常依哪會聽不出來。這不就是說她辦事不俐落,沒個結果。那自然她答應的條件也是不俐落,沒結果。
男子看著有些低落的常依,又是不明所以的挑嘴笑了一聲。
「你笑甚麼。」常依這可沒露聽,兩人現在關係可謂同一條船,誰都不想誰多出事端。當然常依也不是不會主動多出事端。
「看你怪可憐的。」
「你!」
「诶!別動手動腳,我話沒說完。」男子幾個手段就把常依揮來的手給架了回去。
「裴少出來冬狩,順道在街上會尋找裴老爺的幾個藥方。」男子說完這句就沒再多說什麼,彷彿剛剛只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常依先是頓了頓,這才意會過來。不過她也不傻。
「你這次要什麼。」
「我都有你了還要甚麼?」男子摸了摸常依的腰身,不料卻是被常依給一手拍了回去。
「你明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別在哪假怪,你說就是。那怕你要在睡我一次,還是要我再去殺人都行。」
「沒事、沒事,那些我都不要了。」男子走到小船唯一的內棚裡,輕鬆寫意的坐在小桌上。看著還站在外頭的常依繼續道「藥材我會給你準備,你帶著見裴少。多在裴少面前美言我幾句就是。」
「你這職了,你還要什麼?」
「不過尋常職司而已,那還不夠近呢。」男子說完之後是大笑了幾句,那剛剛的幾聲話語圍著笑聲消失在夜晚的大冥水面之上,隨著小船開往東丘港後是一絲殘影也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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