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得洛德揚起嘴角,隨後將眼鏡戴上,拿起那些文件若有所思地看著。
「希魯,」他說道,「接下來有件事我必須要你的幫忙。我約了密絲綺在作戰室,所有你聽見的都不要有任何回應與情緒。在事情查明之前,我寧願相信她不會出賣反抗軍,然而,我們也不可能因此遺漏那個可能。卡瓦娜無法突破她的心防,接下來就我和你而已。」
「是的,老爺子!」
隨後,哈得洛德為了避免衍伸不必要的麻煩,他請希魯稍後前往作戰室。在那之前他得先營造心理威壓的方式讓其畏懼。希魯在收到卡瓦娜的通知後與其一同步入作戰室,此刻,單獨面對哈得洛德的密絲綺已經緊張得魂不守舍。
希魯無法得知先前哈得洛德與她的對話,只能按照後者的指示靜靜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們兩人。
哈得洛德向兩人點了點頭,隨後繼續詢問:「密絲綺。妳可以選擇自己陳述,又或者……我請希魯陳述當時安胡薩對他所做的事情。我確信前者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密絲綺緊張地看了希魯一眼,眼中帶著慚愧與懊悔。然而更大的是眼前的哈得洛德,他的氣勢儼然在她心中如一座壓向她的大山,沉重且驚畏。片刻後她忍受不了,雙手握拳、眼淚奪眶而出。
「老爺子,對不起……」密絲綺恭敬的朝哈得洛德躬身,甩下眼眶中的淚水說道,「是我……是我和安胡薩透露任務還有作戰室的情況……」她簌簌地猛揮臉上淚水,「嗚嗚………老爺子,請相信我。我不是臥底……我沒有陷害肯德亞洛大人……卡瓦娜大人問我的時候……我很害怕……」
哈得洛德持續面無表情地看向她說:「反抗軍是個大家族,任何人的情感都是我們樂見的。然而你應該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我相信肯德亞洛一定會跟妳提過。你應該明白基地的位置目前已經曝光了,我不清楚妳有沒有幫忙搜尋那些資料,但我同樣建議你坦白這一切。」
密絲綺對此顯然大吃一驚,她並不知道卡瓦娜找到那些資料,臉上的驚訝此刻顯得自然。「他……他不會做出這種事,他……」
「所以妳真的幫助過他?」哈得洛德質問。
「不……不會……」密絲綺見卡瓦娜攤開那些資料後眼神更是瞪得驚訝,將淚水都止住了。「這……他、這……」清晰的資料讓她的喉嚨僵硬,那些字語好不容易說出口。
她的行為被三人看在眼裡。隨後哈得洛德趁此拋出一條救命繩給她,或許她會懂得如何抓緊這條帶著誘餌的鉤子。
「妳必須把跟安胡薩的經過詳細告訴我們,我可能會找出一套給妳將功贖罪的方式。」
面對哈得洛德的體諒,她猶如在深淵大海中找到一根浮木,緩了緩思緒,開始陳述肯德亞洛找到她,並且簡要的說明任務。那日,她與安胡薩提過一次,而那天回來的時候,安胡薩見密絲綺臉色凝重,趁勢明白了這期間發生的事情。
所有一切皆落入哈得洛德的預設坑洞。但──任何事情都有但書,儘管那些證詞間接地證明她被安胡薩利用,然而謹慎的心絲毫不肯放過一種可能。因為哈得洛德在密絲綺的證詞中找到一些想法,快速地將疑惑融入那些線索中,然後組織,藏在心中。它必須得被驗證才行,這已經是一場他與堪薩斯的心理戰爭。
哈得洛德深深地吸口大氣,然後吐出。「密絲綺。我說過,我會給妳將功贖罪的機會。而這機會將是妳得為反抗軍補償所做的。」
密絲綺頓然一驚,果斷應答。「指揮官有什麼吩咐,在下照辦!」
哈得洛德見她如此堅決,順應她站了起來,走到桌面前方的投影螢幕前,打開存放在那裡的圖庫,緩緩說道:「這場戰爭勢必無法避免。堪薩斯那裡已經熟知我們的部署與作戰方式,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順著他們的意思,進行反擊。」他指向機場與肯德雷司連接處的倉庫區,「這裡是他們囤放大量戰爭物資之處,妳與希魯提前部屬,並將物資及設備一舉破壞殆盡,如果能破壞城牆,我們從大草原這裡集結的部隊會隨後攻向那道缺口處,如果有機會,或許我們還可以救得了肯德亞洛他們。」
希魯皺了眉頭,提出意見:「可是,我們的部屬位置在集結的那刻,會被他們的雷達探尋。那會間接暴露……」
哈得洛德果斷地截斷希魯的質疑。「那倒是無所謂!他們已經知道了。或許他們沒有預想到我們會全軍直襲機場。所有行動將會按照計畫進行,希魯,你和密絲綺沒問題吧?」
「是,指揮官!」密絲綺搶在希魯應答前,精神抖擻地回應。
當晚,反抗軍在希魯與密絲綺出發後無預警地集結,所有人並不知道哈得洛德的用意,為此抱怨的聲音從未停歇。他們整齊有序地站列在廣場,頓時原本寂靜的空間裡人聲鼎沸。這消息同時傳到各區分部,所有人正等待哈得洛德的宣布,同時內心裡不禁燃起一絲不安,這緊急的事態在如今的日子裡鮮少有過。
哈得洛德登上司令台後,輕敲眼前的擴聲器,然後目光望向底下一群排列整齊的眼神,蔓延到遙遠的那一端。此刻眾人立刻噤聲,只剩下他們上方的無人機盤旋發出的細微嗡聲。那些無人機將會把哈得洛德的消息實時地傳送到各分部。
「咳、嗯……」哈得洛德清了清喉嚨,眼神望向底下漆黑一片的人群。「相信這幾日大家都不好受──我同樣也是。對於受到傷害的夥伴們,老爺子在這裡跟你們抱歉。」他朝眼前的人躬身後抬頭,「所有事件已經調查清楚了。我很肯定,反抗軍再次被堪薩斯入侵,更甚至間接引起希魯的事件,相關事件的調查報告可以到我們的資訊欄裡查閱。或許,有些人會質疑我對希魯的態度,然而更令我在意的是背後的陰謀,他必須得接受懲罰,但不代表他必須得為這陰謀負起全部責任。
「即使未來,我們之間有人也會犯下相同錯誤,都會秉持著相同的原則處理。我們是大家族,為了抵抗堪薩斯的政權而生,他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破壞我們家族的團結將是我們的逆麟,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勢發生。如果想要傷害在這裡的任何一位夥伴,更是向我哈得洛德發起戰鬥的挑戰!」
哈得洛德猛拍桌面的一刻,眾人精神為之一撼,神情頓時振奮起來。他接著說:「我們的基地位置已經被暴露。這一戰,即將在今夜過後開始,我們無法避免,但絕不畏懼。」他越說越激動,「當然,這並不是輕率的決定,既然堪薩斯決意要開戰,那我們便順應他的用意,再次讓他們看見我們反抗軍的驕傲,證明我們不再是他們眼中的弱者。讓他們看見反抗軍的決心與威力!讓我們的怒火再次點燃那片草原──!
哈得洛德在結尾的那刻發出鏗鏘有力的音調,高舉手臂。頓時,底下一片士氣高昂,穿透基地的每一個角落。他心裡複雜的情緒翻滾,但時間不容許他多思考,銳箭儼然射出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
下台後,他經過眾人身邊時,揮手示意侍從官前來。「我的小隊準備好了嗎?」
「老爺子,一切已經就緒!但……您確定要親自前往?」
哈得洛德勾起嘴角。「這裡的每場戰役我都會親自參與,是歷代指揮官的責任。即使不能在第一線和夥伴並肩作戰,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將與他們共存亡。」
哈得洛德在侍從官的引領下來到他專屬的房間內,稍微笨拙地穿上那套許久沒有碰過的戰鬥服他的戰鬥服,仍舊是那樣合身。他從鏡子中看見自己的模樣,似乎看見年輕的自己,同時也看見希魯身穿這套衣服的樣貌。
而此刻,他腦海中的傢伙正與密絲綺駕著飛梭,穿梭在樹林和山谷間。密絲綺他們離馬蓋山脈越來越遠,頓時震驚,快速拍打希魯的肩膀提示。
「希魯大人、希魯大人。我們的方向在另外一頭呢!」密絲綺指向他們的左手邊那座白皚皚的山脈。
希魯並沒有回應,專心地駕馭飛梭,快速奔馳在樹林內,很快他們從樹林間奔出,來到這片廣懋的大草原。皎潔的月色下,希魯的目光放在遙遠處的那座山脈處,隱沒在月光陰影處便是他的目標。
飛梭沿著南邊的山脈再度疾駛,他們不能光明正大的穿過那片草原,防禦的砲塔雷達很快便能發現他們的蹤跡。然而此刻的希魯已經貌合神離,思緒裡盤旋著與哈得洛德同樣的疑惑,那是她從沒在作戰室裡說明。
現在只有他們兩人,密絲綺如果真的不是間諜,她或許會更加吐露,讓真相更明白。
「密絲綺。」希魯冷淡問道,「我相信妳應該發現事情有些許端倪了,是吧。你應該察覺到安胡薩到底怎麼弄到那些資料,連妳都不太可能,那就是第四位隊員──卡拉‧肯茲納,當時妳也是這樣猜想的,不是嗎?」
密絲綺內心一緊,希魯幾乎說中了所有的事,迅速組織目前的狀況,緊張地詢問。「等等,希魯大人,難道這是場測試?」
希魯搖了搖頭,閃過了一處水窪──它們通常容易另飛梭嚴重頓挫、偏移。「不,不是測試,」他冷淡說道,「我們即將面臨的是場惡戰。妳的言詞有所保留,連我都看得出來,更別提老爺子有沒有察覺了。怎麼?你想趁機在我後面補上一刀,或者又是像對付肯德亞洛他們。噢,我多算了一個,是肯德亞洛和嘉哈絲吧。」
密絲綺沉默半晌,開口說道:「我沒預想到事情會演變得這樣。但我不會陷害你們的,請相信我!」
「相信妳?」希魯冷哼一聲,「早在妳有所隱瞞的時候,就無法取信任何人了。連同卡瓦娜也是。看來或許肯茲納也是共謀吧?」
「不是那樣的!」密絲綺立刻大聲反駁,「我的錯誤不應該歸咎在肯茲納前輩身上,我相信他,他不會是安胡薩的共犯!」
希魯微微撇過頭,然後別過。他似乎嗅到一股詭異的氣息,越來越明顯。「哦?肯茲納有什麼好值得妳為他掩護的?」
密絲綺再次頓了頓,許久後才開口說:「我的出身並沒有很顯著,如果不是肯茲納前輩的提拔,我也是眾多反抗軍裡云云一員。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加入菁英隊,更沒有機會加入肯德亞洛大人的行列。」
「哈?出身顯著?」希魯反嗤一聲,「反抗軍不是堪薩斯的軍隊,要什麼顯著的身分?」
密絲綺臉色突然一怒,潔白中帶著粉嫩,語氣慍怒反駁:「這種事,希魯大人不會明白啦!你們位在上層,根本不知道底下的狀況,難怪安胡薩抱怨的時候,我也能理解。」
希魯頓時無語反駁,或許真的是這樣。他跟隨在肯德亞洛身旁,受到肯定的機會自然相對多,然而在眾多的反抗軍中,嶄露頭角必須得有相當的運氣才行。
「縱使是這樣,那麼,這件大事也不值得妳去掩護他,不是嗎?」
「我知道很難說服你們相信,」密絲綺黯然說道,「但是我認識的肯茲納前輩是個很有正義感、會照顧的人,安胡薩便是透過他的介紹認識的。我在他身上感受到如家人般的呵護,如果你和他相處過,就會知道他的忠誠是不會背叛反抗軍的……」
然而,說到話尾處,她一絲猶疑的語氣悄然爬上希魯疑惑處。「怎麼了?」
密絲綺膽怯說道:「有幾份部屬的巡察表是我提供給肯茲納前輩的……」
「什麼?」希魯頓然一驚,大聲疾呼,立刻降低飛梭的速度停下,然後轉頭看向低頭的密絲綺。「噢,我的亞拉!妳為何不在那裡說明?」他的手伸向腰間,立刻被密絲綺壓下。
她抬頭露出請求的眼神。「拜託,請聽我說完。後續我任由希魯大人處置。」密絲綺潔白的臉龐下顯露出的自責令希魯心軟些許。
ns 15.158.61.1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