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南冉曾與紫瓏簡單介紹山海契約時說道:「山海契約,乃神獸封印於人體内,以丹田為神,以氣為食,氣神合一則為功成。氣神合一者,或君臣,或父子,或兄弟,心甘臣服者方能召喚契約,若氣神不一,則五行失調,輕則經絡盡斷成為廢人,重則爆體而亡。」
他解說時怕紫瓏聽不明白,已儘量簡化。其實山海契約既名契約,人自要為神獸提供所需。其一提供丹田作為神獸棲身之地,此乃為神;其二貢獻氣海中的法力為神獸食糧,此乃為氣;氣神合一,契約才算完成。
普通修術者丹田練氣,行走一週天後歸入氣海,修為就高了一分。但山海契約者則有大是不同,神獸的氣海早早灌注擁有者氣海中,後者修煉出來的法力則成為神獸食糧,至於有多少能保留自用,就要觀乎人獸之間的契約關係。
人與神獸的關係因人而異,南冉與夔牛關係好比君臣,更因二人屬性相同,夔牛攝食南冉法力不多,倒過來南冉氣海洪厚亦能承受夔牛全力,也是如此,二人關係堅如磐石,相互的契約也是相得益彰。
但龍波兒與南冉的情況大有區別,䑏疏雖被封印在他丹田之中,但由於它性格倨傲,竟沒有嘗試與龍波兒氣海融合,偏偏它首次奪得波兒身體後立即把法力灌注對方氣海,根本沒有考慮龍波兒能否承受,這就是南冉所言的「氣神不一,五行失調」。
後來䑏疏惜敗南冉手下,諸葛詩羽見波兒氣海裏的法力已一片混亂,無計可施下只能把䑏疏灌注波兒氣海中的法力一分為二,一半封印回到丹田,另外一半則留在波兒氣海,後來南冉教導波兒如何善用這一半法力轉為山海契約,才勉強保住了波兒性命。
山海契約人與神獸關係,即便平輩如兄弟也是人為主,獸為輔。但䑏疏執意奪取龍波兒身體,終究會導致氣神不一,爆體而亡。當年龍波兒年幼,一個時辰不到就已到達極限。剛剛南冉心中默默計算這些年來波兒的長進,預算波兒只能撐得數月,夔牛的話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數月嗎……」
南冉深深吸了口氣,抬首望向七彩斑斕的蒼穹。
夔牛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南冉神情變換,只見他眼珠子濕潤潤地泛著光芒,眉間雖然尚有悲色,卻已無之前的壓抑,反倒經過痛哭一場,正面面對夔牛後,有了釋懷的感覺。
夔牛苦澀一笑,它太過清楚南冉脾性,六年前的創傷對他而言極是巨大。
大得即便如今實力今非昔比,亦不敢輕易動用自己的山海契約;
大得即便動用山海契約,也在過程中提心吊膽唯恐傷及他人。
但它也知道,這次龍波兒再度遇上危難,不論自身承受何等悲痛,不論眼前這道深坎如何難以邁過,不論過程之中有多痛苦,南冉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面對。
「足夠了。」
當夔牛目光再與南冉相接時,發現對方的神情已變得堅定無比,眼中綻放出的精光讓夔牛心中一陣感動,它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連連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以少主你的天賦,只需如以前般靜修兩個月,相信便能找到制服䑏疏的方法了。」
「對。」
南冉暗暗點頭稱是。憶起崑崙山一戰,南冉所有招式幾乎都被䑏疏預判並且破解。反之而來,䑏疏使用神通技巧也無甚特別,只是對自己的招式來路似乎了然於胸,只伺機待發就把南冉打得落花流水。
闖蕩江湖以來少有大敗如此,想起對方那咬牙切齒的狠狠一句「六年以來每時每刻都想殺了你。」即便是南冉也有多少心悸。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這䑏疏當真不可理喻,也不是我把你封印在波兒體內,你恨我又有何用?難道任你奪得波兒身體?就算如是,你最終也只會落得神氣失調,爆體而亡,與波兒同歸於盡的收場罷了。我把你重新封印雖是為救波兒,何嘗不是順道救你性命,何必把我當成殺父仇人一般怨恨?」
想來想去沒得到答案,南冉也不在此問題上糾纏。他稍作總結,心想自己多年沒有動用山海契約,使用的都是以前習慣的招式,功力就算有所精進,招式還是原地踏步。
䑏疏挖空心思處心積慮地去破解,也難怪一交手就被對方殺了個大敗,險些連性命都丟在崑崙山上。
念及此處,南冉頭頂湧起一陣迷霧,不禁皺著眉頭問道:「夔爺爺,我受了如此重傷竟然沒死嗎?」
夔牛聞言立即一笑,道:「少主當時確實兇險萬分,連老夫都以為這條老命要擱在此處了,豈知千鈞一髮之際,驀地裏殺出了一位姑娘把䑏疏嚇跑,它才沒有來得及對少主下殺手呢。」
「姑娘?」南冉一愣,心中第一反應是紫瓏,但立即搖了搖頭,心道:「小妮子哪有此等本事。」但聽夔牛答道:「當時少主已經迷迷糊糊,老夫也未能看得清楚,只隱約見到是位操控飛廉術的姑娘。」
「哦?瓊華弟子?有能耐嚇走䑏疏的,莫非是瓊華七聖?但瓊華七聖至少都四五十歲,哪裡稱得上是『姑娘』?」南冉自言自語地說著,同時竭力回憶昏倒前最後見到的景象。
思索良久,腦中終於憶起那漫天飛舞的藍色蓮花,閃爍著七彩虹光,還有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諸葛詩羽香消玉殞後,南冉也再沒有對女子動心。豈料這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瓊華弟子如仙子下凡般的一幕光景竟深深刻在南冉腦海之中,如今念及,他臉上立即微微一紅,連忙搖了搖頭,驅散這種感覺。
這一次夔牛反而沒有注意到南冉臉紅,它微微一頓,然後又道:「當時少主你骨骼盡碎,內臟全數破裂,可謂奄奄一息回天乏術。可你失去意識後的不久,有一股和暖法力注入體內,流淌在五臟六腑之中,雖然不能讓少主馬上康復過來,但總算恢復了內臟,保住了少主一命,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了。」
南冉聽得大是奇怪,他自然清楚自己當時的傷勢就算華佗再世也救活不了,但聽夔牛所言,似乎是什麼人在自己身上施展了厲害的回復法術,救了自己一命。但以他認識,八大門派之中也沒有如此起死回生之術,那救他的到底何方神聖?
奇事接二連三,聰明如南冉也想不到答案,他輕輕搖了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掙扎地站了起來,緩慢地嘗試活動四肢。
過了片刻,當身子開始適應疼痛後,南冉呼了口氣,臉上才露出了他標誌性的微笑。
「當年跟詩羽作出的承諾,這次一定要完成。」
南冉的笑容帶著點點愁緒,但這次,他義無反顧地看著前方,不會再選擇逃避。
「要把波兒接回來,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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