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璃來到時,英招已載著大鴻遠遠離去。不久之前還是鳥語花香如同人間仙境的崑崙地宮,經歷今日一戰過後變得滿目瘡痍,曾是一望無際的青蔥草地變得坑坑窪窪一片泥濘,曾經在綠草中繽紛亮眼的七彩琉璃花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散落的花瓣佈滿地上,黯淡地混入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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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璃見到風后落在南冉懷中,他此刻已沒了山海契約的面具,青色的長衫被紫電擊中後變得破破爛爛,滿是焦痕,就連風后臉上的人皮面具也是一片焦黑。此刻風后雙目緊閉,四肢軟軟垂下,不知是生是死,紫璃本是急步奔向二人,但越是靠近,心跳就越是加速,腳步反而越是沉重,就似綁上了千百斤鉛塊一樣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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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冷靜的紫璃正要伸手從南冉手上接過風后,但兩手顫巍巍地抖個不停,伸出去到一半就即僵住,她想開口讓南冉把風后交給她,但話到嘴邊,又似哽在咽喉,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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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背對紫璃,並沒留意到對方。他也害怕剛剛一招就把風后當場擊斃,於是接過對方後,立即把風后輕輕平放地上,然後立即伸手探了探鼻息。南冉伸出手指時也懸起了心,恐防萬一自己失手殺死風后,那要如何跟紫瓏兩姐妹交代?念及此處,南冉的食指也微微顫抖,待風后微弱的氣息噴在他手上時,才真正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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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替風后把了把脈,又伸出食指按著對方頸部脈搏,反復確認對方並無生命危險後,這才長長呼了口氣如釋重負,剛剛緊繃的臉也瞬間換上歡容。紫璃見狀也登時放下心頭大石,她雖然仍是緊張,但已無適才的提心吊膽,她走上前來盈盈跪下,看著雙目緊閉的風后,紫璃心內百感交集,拿起對方的手輕輕撫摸。南冉回頭望去,只見紫璃臉帶微笑看著昏迷的風后,眼眶蓄淚,不過片刻,眼淚竟如斷線珠子一般墜落下來,潤濕了風后的衣裳。4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jqWC7FZ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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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璃一向在南冉面前氣質翩翩,有義正辭嚴,有冷若冰霜,卻沒試過如此真情流露,這下落淚可輪到南冉手足無措,他尷尬地轉過頭裝作不見,心想:「紫璃姑娘想必有很多話要對風后說,還是別在這阻礙她吧。」於是站了起來,默默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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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為讓紫璃與風后獨處,自個兒走得遠遠的,他見此刻的崑崙地宮已無一處完整,就連那直通瓊華的天梯也因剛剛的激戰而坍塌。他心中感歎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若紫璃沒有前來助拳,自己或已與大鴻同歸於盡,就算自己改變主意與敵人周旋下去,此刻天梯坍塌,他也無法逃離地宮,現在只需等紫璃恢復法力,他們便可用飛廉術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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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南冉忽然看到遠處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常和。雖是敵人,但這個常和確是絕頂高手,其身上也頗有宗師氣派,南冉雖不至於為止折服,但也心存敬意,不欲他就此暴屍荒野。於是南冉走上前去想要把常和安葬,走到常和身前,卻見對方仍沒斷氣,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鮮血從後背泊泊流出形成一個鮮紅血窪。常和半睜著眼凝望上空,空蕩的眼神內盡是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但見他呼氣多入氣少,已是返魂乏術,離死不遠。4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wVezbmwQ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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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默默坐在常和身邊,看到後者身下的血窪漸漸停止擴張,可見對方的血也已近乎流盡。看到常和生命一點一點消逝,南冉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好,想了半晌,南冉輕聲問道:「我幫你了結,你意下如何?」他本以為常和會爽快答應,卻不想對方仍是看著天空,竟沒把他這提議聽在耳裏。南冉見常和嘴巴開開合合,似乎喃喃自語說著什麼,便附耳過去,聽到常和氣若游絲地重複說道:「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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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心想:「他是還有什麼心事未了,所以才不斷氣嗎?」他靜靜聽下去,只聽常和續道:「為什麼……我總是……敗……是我不夠努力麼?是……我不夠天賦麼?為什麼……」南冉恍然大悟,只見常和目光漸漸移自己身上,他看到對方眼珠子黯淡無色,臉上再無對戰時的沉穩,反是一臉迷茫沮喪,這既是生命流逝的表症,也是有辱難解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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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從小到大我都不及他……明明……我倆年紀一般的大……明明……我倆一同學劍……明明我們實力應是伯仲之間……我卻……我卻……從沒贏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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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和目視遠方,既似只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對著南冉把心中鬱結一次說清。聽到這裏,南冉想起劍楓寒曾說常和必定是劍家叛徒才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聽到常和此言,當即猜想常和口中的「他」,應該說的就是劍家門主,劍楓寒的父親劍翱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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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寧願離開劍家……落得叛徒之名……也不願在他陰霾之下過活……只想他朝……黃帝攻打楚國時……能親手敗他。怎想……我不用山海契約……連他的兒子……也比不上……又比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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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南冉迎向常和的目光,他眼中並沒有怨恨,卻有種無奈的悲痛。南冉輕輕拍了拍常和的肩膀,收起了平日的笑臉,正色說道:「錯了,你並沒比不上我,也沒比不上劍楓寒,你沒有比不上任何人。剛才一戰,本來勝的是你,只是晚輩使詐,最後才僥倖獲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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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和一怔,表情登時僵住,顫巍巍地抬起了手扶著南冉肩膀,顫聲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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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雷訣與劍迴風相碰的前一刻,晚輩使出了神通逃離,因為動作太快,所以紫電依然留下我的殘影。雖是殘影,但依舊是我全力使出的清雷訣。只是若非我一早逃開,完全正面交鋒的話,我便會如殘影一樣成為了你的劍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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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南冉的解釋,常和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咳出一口血,喃喃自語地道:「竟……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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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南冉深深一躬,誠懇地道:「前輩你的劍法早就登峰造極,放在世間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強者,劍楓寒曾親口對我說過,就算你不使用山海契約,也能與劍翱天不分上下。今日的劍楓寒劍法早就勝過其父,他也自覺未必能夠贏你,有他這句話,前輩你不必懷疑自己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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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為何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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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敗只屬兵家常事,前輩過於執著勝負後果,自是每戰懷著各種負擔,如此一來,自是影響你的發揮。剛才一戰,從開始前輩就心無旁騖,你適才的劍法,確是晚輩此生遇過最強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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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和聽得怔怔出神,最後他用盡僅餘的力氣抓住南冉的手,顫聲問道:「你……沒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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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看著常和,誠懇地道:「在下並無半句虛言。前輩,你安心離去吧。」言罷,南冉心道:「若你一直能夠保持今日的心態,心無旁騖地與人交手。恐怕劍楓寒的父親也不能贏你,這只能說擊敗你的,就是你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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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常和是否聽到南冉心中的話,他也默默歎了口氣,心裏想起從小開始的種種往事,他緩緩轉眼望向天空,慢慢地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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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南宮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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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和釋懷一笑,就此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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