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小心啊!!!快跑!!」兩名獵戶用盡全身力氣叫喊,可他們話聲未落之際,雪豹已經撲在半空,與常先只有不到一隻手的距離。正當二人以為常先定會喪身妖獸口中之際,只見一陣火光沖天,然後雪豹竟被這火光沖上半空,然後重重摔落在地,再無任何動靜。
獵戶們看得目定口呆,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何事。他們定睛望去,只見那人低頭看了看雪豹,然後邁步向二人走來。走到近處,他們才見到常先並非中原人的相貌,但他們絲毫不見怪,同時撲倒在地,於雪地上連連磕頭,大喊道:「謝恩公救命之恩!」
「不必。」常先撿起地上的獵物,此刻他認真一看,這兩名獵戶年紀有異,但相貌極似,不用猜也看得出二人乃父子關係。年紀較大的老叟年約四五十,他拖著受傷的大腿勉力站起,再次躬身道:「恩公切莫客氣,若非你神通廣大,我們可就被這雪豹吃了。」
年輕的獵戶道:「也不知哪裡來的雪豹,竟然厲害如斯,我們完全敵他不過。幸虧上天憐憫,讓恩公你及時路過,才救得了我們一命。」
「此雪豹已修煉成精。」常先輕聲答了一句,然後把獵物交到二人手中後,木然說道:「日後小心。」說完便欲轉身離去,那老叟見狀連聲喊道:「恩公請留步!!你的救命之恩,小的無以為報,這些獵物,你就拿去吧。」
「我有乾糧,不必。」
「不不不!恩公,若你堅持不要,小的願請你來我們家留宿一夜,讓我們好好報答恩情。此處晚上風雪極大,你一人在外,極是不便,瞧恩公的樣子也是趕路,不若先來我家作客一晚,明天再行趕路吧。」
常先微微一怔,心道他雖然對這兩人有恩,但此人竟不問他什麼來歷就邀他作客一晚,明明已經看到自己並非中原人也毫無戒心,實是難得。常先回過頭來看了二人一眼,年輕獵戶道:「此處向來少人,只有我們這家獵戶。看恩公剛才施展法術,定是修術之人吧。恩公本領雖大,但我爹說得不錯,此處入夜後風雪會轉大,恩公還是來休息一夜吧。」
聽得對方如此說,常先心想既是獵戶,說不定也會知道通往瓊華會否有捷徑,於是轉身對二人深深一躬,道:「勞煩了。」
常先跟著二人下坡,走了幾里路,就見到山下有兩三間民房。
年輕獵戶對老叟道:「爹,我先跟我婆娘報個平安。」老叟道:「快快快,剛剛嚇壞了,你定有很多話想跟媳婦兒說。」接著獵戶就疾步朝其中一間民房跑去,他腿上本是有傷,但也許歸心似箭,跑動起來雖然一拐一拐,但也十分迅速地進屋去了。
老叟領著常先來到相鄰的屋子推門而進,大聲道:「老太婆!有客人嘍!」
屋內傳來一把年老女聲應了一下,接著腳步聲響,一名老婦從內房走了出來,她首先看到老叟腿上的傷,笑著問道:「嘿,是被什麼雪狗咬了一口嗎?」
老叟坐了下來,佯裝不在乎地道:「沒什麼。」老婦人看著常先,然後慈祥一笑,走前握住常先的手,讚道:「哎喲,怎麼來了一位那麼俊的哥兒,來,你先坐一坐,我燒水給你們暖和一下身子。」
常先被老婦溫暖的手緊緊握住時心頭一暖,冰川般的面孔有一絲動容,卻聽老叟粗聲粗氣地道:「有客人還喝什麼水?快快快!!上酒!!」
「對對對,你瞧,我這老糊塗了。」老婦放開常先的手,回身走進廚房,常先連忙道:「不必麻煩,我不喝酒。」
老叟道:「恩公切莫客氣,我們雖窮,可是一點水酒還是有的。」
對方盛情難卻,但常先確是不愛喝酒,沉吟片刻,只能隨意找個藉口道:「門規所限,還望老叟見諒。」
見對方堅持,老叟與老婦也不強人所難,老婦正要把打來的兔子拿進廚房剝皮,卻聽木門「咔擦」一聲打開,他們的兒子與媳婦推門而進。
常先回頭望去,只見一腹大便便的農婦走到他的面前盈盈拜倒,低聲泣道:「謝恩公救命之恩,否則我這孩子一出生就沒爹了。」
農婦的舉動不但使得常先嚇了一跳,碰巧老婦走了出來看到,也是一驚,連聲問道:「什麼救命恩人?發生何事了?」
老叟本來想對老伴隱瞞,但此刻見瞞不過她了,只能把剛剛常先救他們的事和盤托出,老婦聽罷也淚如雨下,對常先拜了下來。
常先從沒試過被人如此禮待,冷若冰川的他一時之間也手足無措。就算與南冉對戰也沒有一絲動容的臉孔,此刻竟帶有些許尷尬,連忙扶起兩位婦人,乾咳兩聲道:「兩位不必……客氣,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眾人客氣幾句,老婦與農婦便把打來的兔子獐子煮了好幾味菜,老叟也與獵戶殷勤地招待常先,眾人圍在火堆旁邊吃邊聊。
原來這一家獵戶姓何,數代前的祖先為了躲避戰亂,於是搬到此處。數代下來以打獵為生,自給自足,若打多了,就費一日路程去到赤水賣了獵物,倒也算生活無憂。但也是由於他們住得偏僻,竟在今時今日不受戰亂影響,那也難得得很了。
問及常先來歷,他半真半假地編了一個謊,說自己是修術之士,慕名而來想要去瓊華派問道,順勢問了老叟如何前往瓊華。老叟沉吟半晌,道:「瓊華的仙門老夫沒有去過,但我的祖父曾經告訴過我,若要找瓊華派的仙子求救,得從此處一路往西,翻過百座山峰,就可以看到瓊華派了。」
獵戶立即搖頭道:「不不不,爹你記錯了,祖父曾說,就算翻過百座山峰,也未必能到瓊華。反而盡往山下走就能到達崑崙地宮,地宮內有一天梯,能夠直上瓊華。」
常先一聽,登時上了心,靜待獵戶說下去。豈知老叟卻道:「你祖父說這話時已病得糊糊塗塗,這崑崙山有什麼地宮?你在山腰往下一瞧?盡是萬丈深淵,無路可下,更何況想盡辦法進入地宮,地宮又有天梯直達瓊華,這是何等荒謬?」
本來常先也不期望老叟能告知他答案,其實二人這般一說,他卻心想:「若然真有地宮,天梯直通仙界還算合理,瓊華只是人間門派,地宮直通,驟耳聽確實荒唐,但既路途遙遙,明日一試也是無妨。」
就在常先沉思的同時,忽然農婦與老婦人搬來了一件東西,放在他的面前,齊聲道:「恩公,我們知道你要趕路,這是小小心意,還望你切莫推搪。」常先一怔,定睛望去,原來他面前放著一個大包裹。
常先茫然看了看眾人,然後把包裹打開,待看到裏面的物件,心頭登時一暖。
原來包袱裏放了一件厚厚的獸皮大衣、一些風乾了的肉乾、還有一些乾糧打成一個大包裹。
常先本想推卻,但一嘴難敵四口,最終說不過四人,方自收下。
在常先答應的那刻,四人同時露出欣喜的神情。常先看著眾人的表情,心中一陣感觸。
十一黃子彼此之間關係其實不算太過密切,而且作為黃帝身邊的紅人,常先自是別受矚目。眾多黃子之中,既有嫉妒他的如力牧,亦有崇拜他的如大鴻,也有相敬如賓的如常和。但由於他為人冷冰冰的看上去不近人情,幾乎所有人與他都似有一層隔膜,稍微親近的也許就只有大鴻與常和,還有那個獨一無二的「她」罷了。
但這家獵戶,從一開始擔心自己面對雪豹時的性命安危,到他出手相救後他們對自己如此禮待。均使得常先好不自在。但這不自在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適,反是暖和和的,就似今早沐浴在陽光底下一樣。
翌日,常先告辭離去,四人送了又送,直到送了數里路外,才作告別。
看著四人回家的背影,常先輕輕歎了口氣,冷漠的臉上牽起笑容,自言自語地道:「他日華胥立國,自當收留你等好人,在此之前,還望你們好好活著。」
「你們,值得留在華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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