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過後,慶安城裏回歸屠城後的死寂。
由於這邊城牆經過戰鬥後已殘缺不堪,四處都是泥濘碎石,還有倒下一片的城牆與民房。大鴻先點算適才不慎被常和所傷的屍妖,然後再把剩下的屍妖重新排好方陣,再驅策屍妖前往另一邊城門前安頓。
這裏有整整十一萬屍妖大軍,大鴻馬不停蹄忙了一個多時辰,原地仍有數萬大軍等候他的驅使。
常和一直靜站原地,低頭看著土泥地上的四道劍痕,正是他最後刺向南冉的四招。他站在那裏低著頭一動不動,就如一尊石像般站了一個多時辰。他不停憶起與南冉交手的總總情景,越想越是氣憤,到了後來再難以自抑,胸膛開始不停地高低起伏,重重地呼著大氣。
常和本名劍翔旭,乃劍家門主劍翱天的堂弟,也是劍楓寒的叔叔。劍楓寒小時候曾與他有一面之緣,所以才會覺得此人面熟。
劍翱天與劍翔旭二人年紀輕輕時已四處遊歷,前者武功既高,天生又自帶王者之氣,江湖中人稱劍中之王,頗受人尊敬。相反後者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名聲卻比兄長差得遠了。
劍翔旭明明自覺修為不下於兄長,偏偏在外名聲如何都追不上,漸漸心生妒忌。若只是名聲不及那也還好,偏偏每次二人切磋較量,劍翱天都總以些微優勢力壓翔旭,就從這此開始,他對劍翱天漸生芥蒂,兄弟二人開始交惡。
劍翔旭想來想去,終究不明白為何自己事事比不上兄長。而劍翱天自然知道堂弟嫉妒自己,但他是個粗豪漢子,從沒想過要如何開導劍翔旭,只以為時間久了對方就會放下這嫉妒之心。結果,妒意日積月累下終於爆發。
在一次家族較量之中,他忽然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意,不但用盡全力,更對劍翱天連連重下殺手。同門切磋向來只是點到即止,劍翔旭自知此舉大大犯了門規,但為打敗劍翱天,他已是不擇手段。劍翱天不虞弟弟忽然對自己痛下殺手,一時之間被他打了個險象橫生,其他長老見此,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同時出手把劍翔旭制服,但後者還是拼盡力氣逃了出來。
之後劍翔旭獨自行走江湖,幹起了買兇殺人的勾當。以他的武功,要殺的人絕對活不下來,也是如此獲得了劍修羅的外號。而也因為如此的家門不幸,劍翔旭的名字也再沒在劍家中有人提過了。
可就在數年之後,劍翔旭再次敗了,敗在了黃帝手下。
但這次他不但敗得心服口服,更加入了十一黃子,以常和為名。
加入十一黃子後,常和既獲得山海契約後,又日夜精進了他的劍法。他終究希望,能夠不用山海契約,就能親手打敗劍翱天。當他的修為越是精進,就越加自恃無敵,就算是十一黃子之中,也覺得只有縉雲能與他相提並論。
但他今夜與南冉動手,對方不但淡然自若地避開了他所有的招式,更把他狠狠地嘲諷一番,說他連劍楓寒也不如,這下直直戳到常和痛處。
在崑崙山上與劍楓寒相鬥時,常和已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劍法比對方略遜半籌,所以最後才會老羞成怒使用山海契約。而剛剛被南冉一說,更是不自禁地回憶起年輕時常常被劍翱天擊敗的場景,越打越怒,越怒越亂,才會被南冉騙得以劍迴風劈向屍妖,弄得大鴻一陣手忙腳亂。
待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終於逮到機會一雪前恥,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被䑏疏救走南冉。此刻的常和氣得無從宣洩,憋著怒氣一個多時辰,去到此刻最終按捺不住,怒喝一聲,長劍猛地朝城牆揮出,只見金光大盛,黃金劍氣呼嘯而過,登時把城牆切成兩半!
「哇!!等等!!常和大哥!哎唷你差點壓倒了我的屍妖!啊!!這條路走不了……唉,要再找一條路了……」
身後的大鴻還不知天高地厚地大聲抱怨,常和正一肚子怒氣,正欲回首怒斥,卻見一道人影擋在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常先。
常先默默地瞧了常和一眼,輕輕拍拍對方肩膀。常和尚在懊惱之中,用力甩開常先的手,正要對著城牆再劈一劍發洩之際,常先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道:「不必著怒。」
常先的手如鐵鉗一樣抓住常和的手腕,常和掙脫不得,一開始還想發怒,但他終究年長,漸漸也就冷靜下來,他聽到常先的語調中不帶任何情緒,側頭望去,見得後者已經解開面具,臉上仍是一副平淡如水,似乎到手的南冉如此逃脫,也沒有牽動他半點情緒一樣。
常和知道常先對黃帝異常忠心,按理來說若辦不到黃帝頒下的任務,常先定會窮追不捨,直到完成任務為止。於是常和對常先的反應深感奇怪,好奇心一時間竟蓋過了怒氣,問道:「常先,怎地你一點都不焦急?莫非你有什麼後著?」
常和話沒說完,常先已搖了搖頭,他從懷內取出那個黑色錦囊,交到對方手中,道:「看。」後者疑惑地接過錦囊,取出裏面的信箋,只見上面寫道:
「汝既拆開此錦囊,證明白澤已然捕獲,十一萬屍妖也已齊集。
今縉雲率顓頊少皞臾區會合汝等,在此之前莫輕舉妄動,切記萬分。如今大軍既成,吾等應勢崛起,奪取天下指日可待。瓊華派自命不凡,定不願歸順吾等。待會合縉雲之後,爾等揮軍西進,上崑崙滅瓊華。
其後平定長安,一舉攻下梁國西北,此乃關乎吾等建立華胥國度的頭等大事,需銘記於心。
另,南宮曉此時此刻正藏身屍妖群中,汝佯作要把他擒下,若能捉到,固然是好,若有人救他,大可不必追趕,任南宮曉把消息帶回瓊華便可。」
常和看罷立即明白過來,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常先一早就知道有人會救南冉,所以他才能一直保持冷靜,甚至在常和失控時指使大鴻保護好屍妖大軍。想到此處,常和忽然感到一陣自相形穢,但常先卻看著常和半晌,忽然道:「不必在意。」常和微微一怔,抬首向對方望去,常先也是頓了一頓,正色道:「南宮曉詭計多端,適才是故意氣你。」
常和這才明白自己心思都被常先看在眼裏,他極要面子,心想自己年紀比對方大上一截,不但比對方衝動易怒,此刻更反要對方安慰,立即窘困得老臉一紅。但常先卻不以為意,再次輕拍對方肩膀,道:「若不算上山海契約神通,眾多兄弟之中,只有縉雲兄長能與你相比,所以不必多慮,只要沉著應對,南宮曉絕非你的敵手。」
常先的語調雖仍是冷冰冰,但話中關切之情洋溢於表,常和常先雖非親生兄弟,但二人長久一起行動,加上常先對他向來尊重有加,常和自對這「弟弟」心生好感。在常先的勸說下,常和終於平復過來,他解除面具,默默地拍拍常先的手背,眼光中不但透露出欣賞,還有發自內心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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