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的聲音風風韻韻,溫柔軟舒,聽在耳裏軟綿綿的好不舒服,與話中的命令口氣有著強烈的對比。但三名部下聽到後,就算是最桀驁不馴的勃皇也是不敢有半句違拗,立即放下雙手,各自向後退了數步。但它們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常先,神色間儘是警惕,以防後者忽然發難。
三獸提防常先,常先何嘗不是同樣如此?見對方住手,他也沒有解除火龍術,小心翼翼地向後慢慢後退拉開距離,直到退到對岸的草坪上才停下,他先掃視三妖獸一眼,最後目光放在英招身上,隔了半晌,一字一字地問道:「你先是差勃皇前來殺我,然後又引我進入這個結界,到底有何目的?」
英招那雙靈動的招子迎向常先的目光,臉上笑容不減,終究保持著一副和藹親近的模樣。她沒有回答常先的問題,而是微笑反問道:「為何閣下一口咬定此處是個結界?」
常先眉頭一皺,道:「剛才欽䲹帶我來到谷底時,這裏只是一片荒涼,除了一片冰川,兩旁只有峭壁,走到一半忽然起了濃霧,濃霧一散就來到此處。加上土螻欽原均是崑崙結界中的妖物,此處若非結界,又會是什麼地方?」
英招略有意會長長「哦」了一聲,看著常先的目光也帶有多少意味深長,她稍微一頓,徐徐說道:「老身有一好友陸吾,天帝賦予其看管崑崙結界之責,可惜它多年前忽然消失無蹤,再無消息。老身見公子對崑崙結界頗有認識,不知你是否知道老身好友的下落?」
常先見英招一路笑吟吟地說著,一路目不轉睛直視自己雙眸,他也毫不畏懼地迎向對方目光,故作傲然道:「陸吾多年前被在下親手捕獲。」
常先一語既出,勃皇、欽䲹與土螻同時面露訝色,面面相覷,各從對方眼中看出愕然的神情。陸吾與英招同為天帝守護崑崙山的部下,實力也在伯仲之間,常先既能捕獲陸吾,豈非亦能打敗英招?
屬下一派震驚,英招仍波瀾不動,緩緩舉手指著常先,道:「原來如此,陸吾失蹤多年,就是被你們捕獲,化為山海契約嗎?」
若非隔著面具,常先恐怕就露出與三獸如出一轍的愕然神情。山海契約極為神秘,就算神獸當中也不多知曉,但英招竟能一下子準確無誤說出了出來,著實令常先驚訝。
對方既能準確說出他的底細,常先不知對方還掌握多少情報,於是乾脆閉嘴不言。
過了一會,英招輕輕歎了口氣,輕聲問道:「不知老身的那位好友陸吾,此刻如何?它性子隨和,想必跟契約宿主合得來吧?」
常先細細留意對方一舉一動,他見英招問這問題時雖然語氣貌似平淡,但眼波盈盈,語調有一絲幾不可聞的抖動,顯然十分在意。常先本想隨意說句謊話,說句陸吾還好就蒙混過去,但忽然心念一動,裝作神色一黯,沉聲道:「實不相瞞,宿主已亡。」
他如此說,除了婉轉說出陸吾死訊,還想看看英招對山海契約的認識有多深,果然,英招聞言後渾身一顫,過了良久才淒然長歎,自言自語地道:「果然如此,老身就在思索,若陸吾仍在,要不就會與公子同行,要不也會告知公子崑崙的情況。唉,只想不到那天一別,竟是永世相隔。」
常先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他剛剛正想措辭撒謊,卻忽然想到英招或許只是試探,於是才直接宣告陸吾死訊。常先這一推斷完全正確,若他剛剛撒謊,恐怕英招即使不確定陸吾死訊,也會馬上動手捉下他了。
可是此刻英招神色淒苦,常先也暗暗擔心對方會把陸吾之死遷怒於自己,卻聽英招連聲歎氣,過了一陣子,終於似是從哀愁中回過神來看,悠悠說道:「罷了,罷了,這也是命。」
英招頓了一頓,說道:「公子,老身且問你一個問題,為何你會認為土螻欽原乃結界中的生物,而非現實的妖獸?為何你覺得此處是結界,而你剛剛身處的冰川山谷就不是結界?」
英招忽然有此一問,饒是常先如何聰明細心,也一時間想不出答案,他默然片刻才說道:「我走遍天下,捕捉各種異獸,就算是這崑崙山脈也來過數次,從未於其他地方見過土螻欽原,這兩隻妖獸若非結界之內獨有,又怎會如此?」
見英招微笑不語,常先低頭思索半晌,忽然靈光一閃,衝口而出道:「難道,你的意思是……適才我所身處的山谷,才是真的結界?」
英招露齒一笑,似是讚賞常先思緒敏捷,笑道:「這又有何不可?崑崙乃西王母居住之所,千百年來西王母在此居住,山水走獸吸收西王母靈氣,不但孕育出各種奇珍異獸,奇花異卉,以及……奇異的結界。」
「本來山上結界繁多,但西王母慈悲為懷,恐防凡人誤墜結界,她先運用法力,把她常去的園圃做成結界,然後再硬生生把其他結界歸納在園圃之中,這就是你所知道的崑崙結界。」
常先連連點頭,心道:「原來那結界是由諸多小結界組成,難怪如此厲害,能隨時隨地轉換結界場地。」
英招續道:「後來人皇黃帝一統四海,前來崑崙拜訪西王母,二人論道一月後黃帝方自告辭。離去時黃帝為保此地靈氣,令開明獸鎮守入口,地宮歸我打理,至於結界則由陸吾掌控。」
崑崙山的傳說常先自是聽過,但此刻英招娓娓道來的,卻是他從沒從書本中看到過的內容,使得他不知不覺聽得入神,竟漸漸放下了一開始的戒備心情。
「結界園圃位於西山之巔,為防止有凡人闖入,亦為保護西王母,結界於是由陸吾掌管。至於地宮,以凡人之力絕難到達,所以多年以來相安無事。只是近數十年征戰頻繁,附近的獵戶也開始加密捕獵,開始越往山下探索,我擔心有朝一日終有人誤闖此地,於是便在外面設立結界。」
說著說著,忽然,明媚的陽光緩緩灑落,英招指向天空,道:「你抬頭一看,就即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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