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瓏提出委托後,便低下了頭一言不發,南冉本來因感覺被算計而憤恨不平,但當紫瓏提出委托時面帶淡淡愁緒,長長的睫毛下淚光盈盈,雖故作堅强,仍楚楚可憐。看著她的模樣,南冉心中不快瞬間化為同情,但他前一刻還是態度倔強,霎時間想不到該如何應對,只能神色尷尬撓撓臉龐。
南冉正想著要說什麽時,卻見紫瓏輕輕抹去眼中淚珠,輕撫著手中黃色紙鶴,幽幽地道:「九年前我們一家定居長安,當時我只是八歲,姐姐已拜入瓊華門下。我記得很清楚,那年長安常常颳起大風,我常因見不到姐姐而哭鬧,爹爹娘親就哄說那些都是姐姐在崑崙山修行而颳起的大風,只要有風來時我舉起這隻紙鶴,姐姐便會知道我正掛念著她。」
九年前南冉早就離家出走在外闖蕩,荊楚離開瓊華派後定居長安,加入當地有名的飛馬鏢局,這些江湖軼事他當時便有所耳聞,只不知原來荊楚還有兩個女兒,其中一個更是瓊華弟子。
想起兒時往事,紫瓏潔白如雪的臉稍稍一紅,續道:「那天本來說好了收拾行裝,出發去崑崙山探望姐姐,但忽然收到鏢局通知,說接了義父的貨物,指定要爹爹和靜安哥哥同行。去往崑崙山路途遙遠,若只有我與娘親自是到不了,爹爹說去一趟太原時間不長,大可運完鏢後才啓程。我自是不依,但如何大吵大鬧,爹爹和靜安哥哥都要去跑這趟鏢,靜安哥哥說要帶太原最好吃的甜食,買太原最好的玩具給我賠罪。結果……」說到此處,紫瓏平靜的語氣開始略帶激動,語帶哽咽,她別過了臉背對南冉,不讓他看到自己流淚。南冉也是感到尷尬,只能裝作不見。
過了好一會兒,紫瓏調整好心情才續道:「只是那一次等了好久,也沒有爹爹和靜安哥哥的消息。我急了,娘親也急了。終於,義父和鏢局的人一同來到我家告知噩耗,雖然義父賠了許多銀子,又派下人來我家幫忙,但娘親終究承受不了這打擊,鬱鬱寡歡下過了幾年也就病故。」
南冉心中黯然:「想不到小妮子細時如此悲慘,長大後能保持開朗,雖有些嬌縱,但也算是難得了。」
憶及亡母,紫瓏輕拭淚滴,又道:「姐姐時值閉關,正在緊要關頭分身不得,我年紀尚少,又孤身一人,偏偏我不是修道的料子,不能拜入瓊華門下。幸虧義父當時憐我淒苦,把我收為義女,不然我可能也一早隨娘親而去了。」她回過了身,手上拿著兩隻紙鶴,遞給南冉,道:「本以為爹爹已死,卻不想多年後的今日竟能遇上。」
南冉接過紙鶴,此時被算計的氣已拋諸腦後,他默然看著手中紙鶴,過了一會才正色問道:「雖說紙鶴難以用飛廉術操控得得心應手,故此瓊華派中極少人使用,但為何你如此肯定風后就是令尊?」
「你試試把兩隻紙鶴打開。」南冉依言打開,發現兩隻紙鶴所有摺痕盡皆相同,兩者相差只有紙色。南冉不懂摺紙,一時間尚未明白,紫瓏在旁解釋道:「一般的紙鵲翅膀只有一摺,但爹爹所摺的紙鶴卻是獨一無二。他把翅膀多摺兩下,尾巴摺成扇狀,頭頸也比一般的長上數分。我一開始看到風后的紅色紙鶴並無留意,只撿起一個打算日後交給姐姐,瞧瞧莫非她門下出了什麼叛徒。但一路看這紙鶴越看越是眼熟,把爹爹留給我的紙鶴取來對比,才發現完全相同。」
「若然只有某些地方相同,還可以説成是巧合,但三個地方都完全一樣,所以你就肯定那是令尊了?」南冉眉毛一挑,問道:「但也有可能是靜安吧?」
紫瓏搖頭:「不,靜安哥哥使用的是紙蝴蝶,姐姐曾說過,瓊華弟子只會選定一樣法具,絕不會中途更換。」
紫瓏這話南冉豈會不知?只是南冉不想她有過多期望罷了,此刻聽到對方的話,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應答,只聽紫瓏又道:「更何況爹爹失蹤之日,義父曾中了妖狐幻術。依南大哥你所言,那風后的山海契約又是九尾妖狐,説不定就是當日九尾狐迷惑了爹爹,所以……」
「山海契約並非如你所想的這般簡單。」南冉搖頭打斷紫瓏,徐徐道:「山海契約,乃神獸封印於人體内,以丹田為神,以氣為食,氣神合一則為功成。氣神合一者,或君臣,或父子,或兄弟,心甘臣服者方能召喚契約,若氣神不一,則五行失調,輕則經絡盡斷成為廢人,重則爆體而亡。」
紫瓏似被嚇到,以手掩嘴輕輕「啊」了一聲,南冉續道:「若是後者,體内神獸也會灰飛烟滅,也是如此原因,絕少山海神獸主動尋找契約。九尾狐主動與令尊簽訂契約幾無可能。若風后真的便是令尊,那就是當日有人把九尾狐封印在他體内了。」
紫瓏渾身一震,顫聲道:「究竟是什麽人如此惡毒,竟把這見鬼的山海契約弄到爹爹身上。」話剛出口,她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捂住了嘴巴望向南冉,卻見對方神色如常地道:「即便如此,仍有許多疑團未解。他此刻為誰效力?他所說的十一黃子又是什麽?為何他們要搶奪貔貅?而他們既知道貔貅藏於盒内,證明事先已對紀家查得一清二楚,你的身世他又豈會不知?所以別太篤定他便是令尊,或許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本以為爹爹已死,此刻忽然出現曙光,叫我如何不作多想?」紫瓏苦苦一笑,隨即凄然長嘆,南冉側過頭看著她默然不語。二人陷入一陣靜寂,過了半晌,紫瓏見南冉低頭不語,終究忍耐不住,咬唇問道:「八字眼……南......大哥,這趟鏢你願意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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