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弟……你真的確定如此嗎?」
「這個……要查出幕後黑手,我想也只有這個辦法吧。」
清河鎮的客棧內,南冉與南宮暟各自換了一套黑衣混進屍妖堆中。
二人與屍妖肩貼肩地站在一起,即使一早把碎布塞進鼻裏,但強烈的屍臭仍從四方八面湧入鼻腔,南宮暟只覺中人欲嘔,就算他久歷沙場,也從來沒有試過如此「與屍相鄰」。開始的時候他尚能勉強忍受,一個時辰後漸漸被熏得頭昏腦漲,胸悶舌燥,幾次都快要吐出來,好不容易方才忍住。
南宮暟重眉深鎖,一邊按壓著自己虎口穴位,舒緩嘔心的感覺,又不停伸手揉著鼻子,他側眼望去,只見身旁的南冉不動如山,面不改容,目光定定看著前方,猶如對惡臭毫不在意。南宮暟心下嘖嘖稱奇,問道:「曉弟,你就不怕這屍臭味嗎?」
其實南冉並非不怕惡臭,只是他竭力思索時就如入定了般,對那屍臭竟沒絲毫留意,此刻被南宮暟一提,才覺當真惡臭難當,他五官登時皺成一塊,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這臭氣熏天,怎會不怕?只是剛剛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才沒留意罷了。」
看著弟弟誇張的表情,南宮暟也不禁莞爾,隨即問道:「你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入神?」
南冉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江湖流傳的屍妖,其實是湘西人的操屍之術。湘西人為了驅屍,他們利用巫術咒語使得屍體有活動能力,屍體便會按施術者的指令向前行走,只是屍身僵硬,只能向前蹦跳,而非真正行走。他們驅屍時晝伏夜出,往往二人同行,一人在前以搖鈴操控屍體,一人在後防止有屍體丟失。由於驅屍人多穿黑衣,常人黑夜中難以辨認,只見到屍體跳來跳去,於是才有『屍妖』、『僵屍』、『跳屍』這些名字。」
南宮暟作為家族管家,見多識廣這方面自是不下於南冉。湘西驅屍巫術之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也是不多,他見南冉竟然知道,不由得露出嘉許的神情,點頭道:「對,以前來說,『屍妖』一詞確是無稽之談。所以一個多月前我聽到屍妖作祟,也只覺是民間謠傳,作不得真。直到後來消息越加頻繁,我帶去探查的小隊更被屍妖襲擊,再加上今日親眼所見,才知此前的消息真實不誤。」
「逃往瓊華派的生還者曾說,這些屍妖行動如同活人,渾身刀槍不入,並且力大無窮,這就跟湘西的操屍術大為不同,反而跟那些傳說中的僵屍更為相似。」
南宮暟點點頭,道:「這點我也想過,所以才疑慮天水軍到底從何處習得這喪盡天良的妖法。」
聽到此處,南冉立即一頓,說道:「大哥,清河鎮乃天水軍下轄管治,若這操屍之法真的是他們使用,何以要使在自己的鎮中?所以幕後使出這妖法的到底是何人,還是未知之數。」他見南宮暟又欲反駁,連忙打斷對方的話頭,接口道:「我就在想,這幕後之人,也許既非梁軍,又非天水軍。」
「你說的難道是瑯琊軍?」
南冉默默搖頭,心想南宮暟聰明才智絲毫不低,但每每遇上兩軍之間的問題時,總是如此偏執,滿腦子想的壞事都是由義軍所為。但他也不想過於直斥其非,故作無事道:「不,我說的也不是瑯琊軍。」他頓了頓,稍稍猶豫,但還是道:「我懷疑是十一黃子。」
南宮暟立即奇道:「十一黃子?那是什麼?」
「大哥不是問我救你時施展了什麼法術麼?其實那並非什麼特別的術式,而是『山海契約』的神通。」
看著南宮暟面露不惑之色,南冉就把山海契約儘量簡單地向對方解釋,只是他成為了十一黃子的目標之一,這些他免得徒增兄長擔憂,便略過不提。
南宮暟一路聽南冉講解,驚訝得合不攏嘴,過了好一陣子才消化過來,南冉又道:「就在數月之前,我運送一批貨物前往晉國,就遭人伏擊。那些人自稱十一黃子,不但與我同樣有山海契約的神通,更不知從何偷學到八大門派的法術。」
「偷學八大門派的法術?」南宮暟再次一驚,正欲再問,南冉已點頭道:「對,與我交手的敵人當中,就已有使用紫霄神雷術、仙霞封印術、劍七絕、羲和咒以及飛廉術。」
「這些十一黃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神通廣大至此,能偷到八大門派的秘笈?」
南冉沉思半晌,搖頭道:「我想也不全是偷學,也許每門每派都有叛徒加入他們,就以與我交手的當中一人為例,我懷疑他就是失蹤已久的鶴鳴九皋荊楚。」
聽到荊楚的名號,南宮暟差點就大聲叫了出來,幸虧他向來穩重,才忍了下來。但他還是聽得冷汗直冒,骨顫肉驚,連語調也變得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荊楚俠名遠播,想不到失蹤多年,竟加入了十一黃子這神秘兮兮的組織,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南冉搖頭道:「我也不知。只是這幫人收集山海妖獸,其圖謀定不簡單。無羈道長拜託我調查屍妖一事,碰巧我在崑崙山上就與十一黃子打了一場。當時我就想哪有如此湊巧,所以我就思疑此事與他們會否有所關係。」
「所以你見到屍妖在此,就想順藤摸瓜,查出幕後是否十一黃子所為,對嗎?」
南冉點了點頭,南宮暟苦笑道:「但我們在外面埋伏不就可以了麼?也不必混在這裏面吧?」
南冉道:「十一黃子各有了不起的神通,我們不知敵人底細,貿然在外埋伏,恐怕容易被對方察覺。」他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屍妖,道:「再者,我們也不知這些屍妖本領,倘若他們主要以味道辨認敵我,我們身上活人味重,躲得再好也是枉然。但我們此刻已在此站了大半天,身上沾染不少屍氣,相信他們也難以分辨,只是就要委屈大哥你了。」
南冉一邊說著,南宮暟一邊連連點頭,南冉見自己說話時大哥一直嘴角含笑,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南冉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尷尬地笑了笑,問道:「大哥,你盯著我幹嘛?」
南宮暟輕輕歎了口氣,道:「二娘智計百出,聰明絕頂,我見你不但樣子神態與她一模一樣,就連智計分析也如出一轍,我想她泉下有知,知你成長如此,也會欣喜非常。」說起亡母,南冉雙眸抹過一陣愁緒,南宮暟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道:「待此事過去,你回開封一趟見見爹爹和二弟,我想他們見你如此,很快也就氣消了。」
南冉不置與否,二人接下來一路無話,這一等就從日落等到夜晚。
南宮暟算了算時辰,此刻應已到子夜,但屍妖仍毫無動靜,難道敵人今夜不會行動?就在此時,南冉忽然拉一拉他的袖子,低聲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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