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會......來到泰安?」南冉張大了嘴,紫瓏卻嘻嘻一笑不作回答,龍波兒道:「話說那天南師父你離開太原後,我就在市集裏閑逛,看到一家店子裏面賣的陶俑非常精美,那老闆說都是三國時蜀漢的寶物,你看看,就是這個……」他邊說邊從其中一個木箱中取出一個陶俑遞到南冉面前。
南冉只看了一眼,差點沒暈倒過去,沒好氣地道:「三國你的大頭鬼啊!?你瞧瞧看!這陶俑身材高挑,面容高鼻深目,顯然是外族人!外族人身穿漢族服飾,這正正就是北魏孝文帝漢化的武士俑啊!哪裡是蜀漢的陶俑?」
平日南冉如此責罵龍波兒的話,後者肯定傻笑兩聲,大聲說一聲:「哎喲是嗎?又被騙了。」就此若無其事帶過,但這次龍波兒卻是歡呼一聲,然後回頭望著身後的紫瓏道:「紫師父真的很厲害欸!南師父說的跟你一樣欸。」紫瓏嘴角高高翹起,即使她化了男裝也當即一笑百媚生,她得意得鼻孔朝天地道:「那是當然,不然你以為本……少爺胡謅八扯嗎?」
這次輪到南冉丈八摸不著頭腦,龍波兒道:「我快要付錢的時候,紫師父忽然走了出來,說那老闆騙我,老闆不認賬跟紫師父爭論起來。然後紫師父說出南師父剛剛一樣的話後那老闆就爭論不過了,最後就便宜了好多賣給我啦!」
南冉望向紫瓏,後者聳肩嗤笑道:「太原有那麼多的店子,他偏偏去了信譽最差的一家,幸虧我碰巧路過,不然他就被騙了。」
南冉狐疑地看著紫瓏,心裏隱隱感覺事不尋常,果然龍波兒續道:「對啊,紫師父如你一般罵我被騙,然後她領了我去其他店子。哇!當真不得了!來來來!南師父你看看這鎏金畫紋帶神獸鏡!紫師父說這才是真正三國時代的銅鏡......」
南冉從龍波兒手中接過銅鏡仔細端詳,這銅鏡扁圓形鈕,鈕面錯金獸紋,連珠形鈕座。鈕座上下左右主紋為浮雕四大神獸。其外是圍繞圓鏡一周的鳥獸相間方枚,每枚刻有一字,順著讀下去,乃是:「吳造明鏡,神聖設容,服者卿公。」邊紋外為蟠螭狀雲紋,內為羽人操舟、奔龍、飛鳳、走獸組成的畫紋帶。整塊銅鏡通背鎏金,裝飾華麗輝煌,加之保養極好,使得金光閃閃,燦爛亮麗。
南冉終於明白自己的不安源於何處,只因他手上的銅鏡乃是千真萬確的珍品!他緩慢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波兒,這銅鏡你花了多少錢購買?」
「忘了,大概一二百兩黃金吧。」
南冉差點昏倒在地,急冲冲地對著龍波兒怒吼:「一二百兩黃金?我們的報酬只有三百兩黃金啊!」他邊說邊回頭望著那幾個裝得滿滿的木箱……
「不怕不怕,這個銅鏡已經是最貴的!」龍波兒笑嘻嘻地擺手,紫瓏在旁半掩著嘴笑著說:「對啊!所以這裏那麽多,也只是花了二千兩黃金左右罷了。」
「……」
南冉腦袋嗡了聲一片空白,龍波兒得意洋洋地又道:「紀老闆很好人呢!他知道我不夠錢,但又看上了了很多寶貝,所以借了二千兩黃金給我……啊啊啊!南師父!你怎麽暈了啊!」
「八字眼,先別暈倒,借據在此。」
紫瓏來到躺在地上,以手支額正自苦惱的南冉面前,揚了揚手中的借條,笑道:「白紙黑字,共借二千兩黃金,八字眼,你要好好想想如何償還了。」
南冉接鏢本來就少,即便是有也絕少有上百兩黃金的任務,試問如何償還得了這天價巨款?
「我怎地如此愚蠢,竟把接收報酬這等大事交給波兒..…」南冉欲哭無淚,本以為這趟能賺個盤滿缽滿,怎想到會結果如此,此刻天色雖藍,但在他眼中跟烏雲蓋頂沒有區別。然而,紫瓏那淘氣的笑臉下一刻出現在他面前,彎彎的嘴角似在忍俊不禁南冉的崩潰狀態,她笑道:「起來吧!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滿腦子想着「欠了巨款」的南冉,失魂落魄地跟着紫瓏登上馬車,走過了兩個街道後來到一座宅子前。
這屋宅雖不算宏大,但在泰安這邊境小城可算是突出了,眾人來到門前,紫瓏向上一指,道:「你看看。」南冉抬頭望去,見上方牌匾上書「泰安鏢局」四個金漆大字。南冉不明就裏,向紫瓏投以詢問目光,後者嫣然一笑,道:「今日是本鏢局開張的大日子!從今天起,我就是泰安鏢局的老闆,而你們就是本局的鏢師。」
南冉不相信自己耳朵,茫然看看紫瓏,就如聽到最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樣。
「波兒,這就是新的鏢局啦,你買的寶貝都可以拿進去呀。」
「是嗎?哇太好了!我還在苦惱家裏的架子如何放下新的寶貝呢!」
直到龍波兒雙手捧起木箱走了進去,南冉才如夢初醒,奇道:「這又是什麼回事?」
「就是你倆欠我們的債呢,要透過運鏢還清。義父說,你們好歹幫過他,也不跟你多多計較如何分帳和還款了,接的鏢多少報酬,就在債中扣多少,然後我每月給你倆工錢,如何?夠公道了吧?」
二人邊說邊走進鏢局,裏面有數個下人正在打掃,看到紫瓏與南冉走進來紛紛停下手來,齊聲道:「荊老闆好,南鏢頭好。」
紫瓏看了看南冉,道:「你倆習慣了逍遙自在,所以我也不僱其他鏢師,鏢局的營運不會有所變化,除了老闆變成我以外,其餘還是保持老樣子,這樣你覺得可好?」
南冉驟然失去所有的報酬,又無緣無故與龍波兒同時背上了巨債,心裏面本就一肚子氣,此刻見對方安排周到,如此優待己方,南冉心想這肯定是紀貉鈞的主意,只不知對方正圖謀何事,何以扯著自己不放。
南冉本想擺脫紀貉鈞,卻被對方略施小計就此牽扯不放,他想發揮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看看能否有所轉機,但轉念一想,既有借條,波兒又當真買了許多古玩,如何能夠抵賴?他越想越氣,臉色也越加陰沉,此刻聽紫瓏詢問自己,於是冷冷地回答:「紀老闆既已安排好,南某何德何能,哪有資格覺得不好?」
紫瓏明知南冉已語氣不善,但她也難得地毫不在意,續道:「至於這宅子,雖不是什麽豪門大宅,但總比你之前的小屋舒適吧,你若喜歡,大可搬進來。」
「不必了,我倆都是粗人,哪有……」
「哇哇哇!!這鎏金神獸鏡,一定要放在最最最當眼處!」紫南二人步進客廳,剛好看到龍波兒把新買的古玩放在檀木架上,龍波兒回過頭來,打斷了南冉的氣話,說道:「南師父,我們快點搬進來吧,這屋子好大啊!我可以把所有寶貝都放出來!」
龍波兒話說到一半,卻見到南冉臉如寒霜,面如玄壇,立即知道他正在生悶氣,也就不多說話,繼續按自己喜好擺放古玩。
被南冉連續頂撞,紫瓏似是一早預料得到,以她性格竟然沒有跟南冉吵了起來,二人繼續前行,直到走到中庭花園為止。
「第一趟鏢,就讓我來委託。」說到這裏,紫瓏明亮的雙眸忽然閃過一陣哀愁,南冉正在氣頭中並沒注意到,負氣地脫口而出道:「好啊,一千兩黃金。」
豈知紫瓏不假思索立即回應:「可以啊。」
南冉聽得對方語氣有異,微微一怔側頭望去,只見紫瓏沒有了平日的淘氣傲嬌,而是説不出的複雜神色。她從懷中取出一黃一紅兩隻紙鶴,紅色那個南冉看得清楚,正正就是日前與他相鬥的風后所有。紫瓏把兩隻紙鶴交到南冉手上,南冉細細端詳,只見黃色那一隻紙色古舊,似是已有一定年月,但奇怪的是,黃色的紙鶴不論是摺法,大小和形狀,竟都與紅色紙鶴一模一樣!
南冉望向紫瓏,二人目光相接,他似乎見到紫瓏目光泛淚,又堅強地收了回去,她深深吸了口氣,似是竭力壓抑心中的情緒,似要強作歡容,卻又任誰都看出她此刻心情激蕩。
「請你把我失蹤多時的爹爹,荊楚,運回我的身邊。」
紫瓏對南冉深深一躬,誠懇無比地道:
「南大哥,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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