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輕輕拂過,湖面中的漣漪仿佛有生命似的隨風而起,如珠子般一個接一個,直至岸邊才戛然而止。漣漪消散,而岸上那些一株株色彩斑斕的蘭花隨之擺舞,在明媚日照下搔首弄姿,花香經細風一吹,飄入岸上的木屋之中。
這木屋正是風后等十一黃子的首領,被眾人稱為「父親」的黃帝所居之所。屋內還是一如既往結上薄冰,客廳與內房中間也是被一幢冰牆隔開。只是有別以往,此次冰牆後一眨一眨亮起妖冶的紅光,這光芒紅中帶金,金中帶紅,就如同燒紅了的鐵一樣,但此刻沒有鑄鐵的酷熱,反倒讓人有陣陣邪魅的心悸。
縉雲面對冰牆單膝跪地,垂首斂目,態度恭謹萬分。他白髮蒼蒼,滿臉皺紋,但一張國字臉威武逼人,絲毫不下於年輕一輩。縉雲面色紅潤,那雙眸子目光如劍,身材高大挺拔,姿態雄偉。雖然在黃帝面前下跪,但也氣度不凡,就如是一久歷沙場的老將軍一般。
須臾過後,待紅光漸淡無光,縉雲才語態恭敬地喚道:「父親,縉雲有事稟報。」
冰牆後傳來兩聲乾咳,不知黃帝是胸有成竹,還是對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他的語調幾乎不帶任何情感,沒有任何高低起伏,平淡如身前玄冰一般,冷冰冰地吐出兩字:「何事?」
「剛剛接到風后的紙鶴傳訊……」
「說是找不到南宮曉,是嗎?」
縉雲剛剛才收到了風后的傳訊,絕沒透露半句給任何人知道,按理來說黃帝絕不知曉信內內容。但黃帝猶如未卜先知,竟說出了縉雲剛剛才收到的資訊,打斷了對方的說話。
縉雲臉上不但沒有絲毫愕然,反是雙眉一挑,如同聽到什麼喜事一般面露喜色。
「父親,你……」
「且讓我猜猜……」黃帝再次打斷縉雲的話,徐徐說道:「風后與常先會合過後,先是去了泰安,知道荊楚的女兒在當地開了一家『泰安鏢局』,更是邀得南宮曉加入,也接了養生堂從河內運到長安的貨物。但常先二人趕去河內,卻是不見南宮曉等人的蹤影,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是嗎?」
黃帝把縉雲本要稟報的話說得一字不錯,後者滿心歡喜抬起頭來,玄冰後的黃帝仿佛知道他腦海裏的問題,縉雲半字未說,黃帝就即說道:「對,你猜得沒錯,一點都沒錯,這正是我的神通。」
若是旁人聽到黃帝這顛三倒四的說話,必定一頭霧水,但縉雲卻是「伏」的一聲轉為雙膝跪地,五體投地拜了三拜,興奮得連聲音也微微打顫,朗聲道:「恭喜父親,賀喜父親。」
黃帝滿意地笑了幾聲,徐徐問道:「縉雲,你猜南宮曉他們既不在河內,那該身在何處?」
縉雲沉默不語,他心中想了片刻,就即有所計較,但他只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黃帝緩緩說道:「南宮曉等人並非無緣無故的人間蒸發,而是墜入了力牧的結界當中。」縉雲一聽,果然與自己猜想一樣,他佯裝詫異,微微抬頭皺眉道:「父親意思是,力牧為了搶功,於是搶在常先與風后去到河內前,先使南宮曉等人墜入結界?」
「進入了力牧的崑崙結界,任憑南宮曉如何厲害,也使不出山海契約。」黃帝一邊說著,一邊又再陷入思索,緩緩地道:「力牧自恃結界神通厲害,卻一直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認為我故意打壓,不給他機會立功。所以他這趟搶功若然成功,只會有兩個結果。一是得意洋洋地帶著南宮曉前來領功,二是連南宮曉的夔牛法力也吞噬過去,然後趁著自己法力大增,回來把你我幹掉,自立為主。」
黃帝對於部下心思了如指掌,即使沒有施展神通,依舊把力牧的心思猜個通透,他沉吟半晌續道:「現在已過月餘,力牧既不回來覆命,又不回來作反,他定是敗在對方手下了。」說著,黃帝沉默不語,玄冰後又再亮起了那妖冶的紅金色光芒。
在黃帝施展神通的同時,縉雲重新頷首垂目,剛才黃帝對力牧的推測,其實他也一早想到。只是故作慢了一拍,他心中暗忖:「如父親所說,力牧十之八九定被南宮曉等人打敗,即使不死也不會再回來了。但若然如此,晚些要叫少皞或是常先搜索一翻,力牧這傢伙居心叵測,絕不能留他活口。」
過了片刻,冰牆後紅光轉暗,黃帝那陰冷的語氣竟然變得大喜,連續呵呵大笑幾聲,喜道:「嘿!天助我也。」短時間內連續兩次動用山海契約神通,黃帝顯得有點疲憊,呼吸略見粗重,他稍微頓了一頓,過了半頃才道:「縉雲,不必使人追殺力牧了,想必他已被南宮曉殺死了。」
縉雲跟隨黃帝多年,對對方的脾性熟悉至極,他絕少見黃帝如此喜悅,不禁問道:「父親,不知有什麼喜事,使你如此欣喜?」
黃帝又再呵呵笑了幾聲,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我,看到了我們的崛起。」
縉雲神情一愣,向來處事不驚的他臉上終於面露不解的神色。
十一黃子雖然個個身懷山海契約,能夠以一當百,但終究勢單力薄,黃帝要圖謀天下,還需擴張勢力。所以這些年十一黃子行事低調,不敢曝光行蹤,捕捉山海神獸也好、培育山海契約的部下也好,均是暗中行事,把一切知情者抹殺。
但去到最近,十一黃子接連失手,搶奪貔貅一役傷了風后,折了橐翡狌狌兩名部下;捉拿南宮曉更是損折了力牧這十一黃子之一,明明身處下風,何以黃帝反而說見到他們的崛起?
縉雲尚在疑慮之中,黃帝已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縉雲聽令!」一聲令下,即便心中狐疑,縉雲還是立即精神一抖,垂首道:「縉雲在!」
「你稍作整頓,這幾天內,帶同常先、風后、顓頊、少皞、常和、大鴻,臾區加上你們所有部下,趕快前往崑崙。」
縉雲心中震驚不已,這個陣容,竟是十一黃子幾乎傾巢而出,證明父親接下來的任務,是如何的勢在必得!
父親,究竟有何部署!?
他心中的疑問,卻沒有得到黃帝的解答,只聽「啪啦」一聲,冰牆上穿了個洞,黃帝的手從洞裏伸出,遞出四個錦囊。縉雲雙手接過,黃帝沉聲道:「你把綠色錦囊交給常先,讓他帶著常和、風后先行前往崑崙,然後打開錦囊,裏面便有指示。紅色黑色的錦囊,你交到大鴻手上罷。」
縉雲應了一聲,黃帝續道:「你與其餘黃子部眾於崑崙待命,時機到了,你便打開藍色錦囊。」
縉雲看了看手中錦囊,心想既南冉等人打敗陸吾,此刻定身處崑崙山脈中,如此一來,這四個錦囊中肯定有一個指令是要去捉拿南冉。那,為何黃帝會如此故弄玄虛?縉雲心中疑惑,但他向來對黃帝言聽計從,還是默默點頭答應。
「此事過後,我們要建立的華胥國度,便是指日可待。」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