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冉匆匆離去,紫瓏和龍波兒按他吩咐急急前往河内城。此刻時值卯辰相交,城外勞作的百姓魚貫回城,天色漸黑加上絲絲細雨,格外顯得陰冷。紫瓏二人入城後找人問明了方向,牽著馬匹向養生堂分堂走去。
去到養生堂時,已見到幾個紅衣人正在收拾,看似準備打烊。紫瓏見這些紅衣人身穿與賀翔一樣的衣飾,遂走上前去正要表明來意,其中一名紅衣人眼尾瞥到有人前來,正眼不瞧紫瓏一眼就擺手道:「今天打烊了,明天請早。」語態倨傲無禮,紫瓏聽罷當場就來氣,堂堂紀家大小姐如何能受這種閒氣,立即就哼了一聲,冷笑道:「那就是連你們貨倉被燒的事也不聽了?」
幾個紅衣人一聽,同時停下手上工作,齊齊望向紫瓏。養生堂在河內城內與官府勾結,這些人平日橫行霸道,趾高氣揚慣了,哪有人敢這樣頂他們的嘴?剛才說話的紅衣人立即瞪著紫瓏喝問道:「你說什麽?」
如此喝問更增添紫瓏怒火,心道:「我們好心急著過來通風報信,你竟如此無禮!」本來她見到貨倉的慘劇還心存惻隱,此刻見到養生堂的人如此無禮,忽然有點幸災樂禍之感,於是從懷中掏出賀翔事先交給他們的養生堂令牌,冷笑道:「我們是泰安鏢局的鏢師,受黃老闆所托前來接貨。途經貴寳號貨倉卻見已被縱火,當中還有兩具屍體……」
她話還沒説完,那幾個紅衣人已嚇得臉色大變,剛才十分無禮的人頭也不回地朝内堂奔去,大喊:「高管家!不得了喇!」另外兩人從紫瓏手中接過令牌反覆仔細察看,待確認令牌真僞後,便面面相覷,不敢説話,但瞧著紫瓏二人的目光也似是客氣了不少。
過了不久,那無禮的人伴隨一名唇上留著兩撇鼠鬚的郎中走出來,紫瓏心想郎中定是衆人口中的高管家,果然郎中走上前來,拱手道:「在下姓高,兩位可叫我高管家,敢問尊駕能否告知詳情?」
這個高管家態度謙虛,但堂堂紫瓏大小姐的氣豈會那麼容易就消得了?她先語帶嘲諷地把剛剛三名紅衣人狠狠損了一頓,待高管家再三道歉後才一五一十把剛剛所見全盤托出,並道:「南鏢頭已經前去追截,以他本領定能把貨物追上,你就放心。」
高管家打著哈哈,神色閃換了一下,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扭頭對三名紅衣人道:「你們還楞在這裏幹嘛?趕快通報官府,然後帶人去救火。」紅衣人離去後,高管家沉吟一會,問道:「賀兄呢?他沒跟你們一道兒來嗎?」
紫瓏奇道:「在泰安時賀兄說他有事要辦,要我們先行過來,說他隨後便到。我們路上沒有遇到他,難道他還沒來到?」高管家並無答話,半眯起眼看了紫瓏和龍波兒一會,道:「天色已晚,加上適才下過雨,看兩位都要換套衣服,如蒙不棄,在下安排廂房讓二位歇息一會可好?」
紫瓏渾身上下濕透,衣服貼著肌膚毫不好受,聽得高管家此話本要點頭答允,卻想到自己與龍波兒同房更衣,立即臉色發燙,但又不便向高管家說自己乃是女兒身,於是只能尷尬地點點頭,道:「好,那......勞煩高管家了。」
養生堂前院乃商鋪,住宅在後院。紫瓏與龍波兒被帶到後院的廂房内,一關上門,紫瓏面紅耳赤地道:「你轉過身去!我......我要換衣服呢!」
「知道喇。也沒什麼好看的。」龍波兒邊說邊轉過身。紫瓏瞧見廂房的床有廉布,她急忙坐上了床拉下帷幕,確認沒有一條隙縫後,便立即拭乾頭髮和脫掉身上濕透的衣裳換上乾衣,再重新梳理好髮髻。換了衣服後一身乾爽,本來鬱悶煩躁的心情也變得好了。
拉開帳幕一看,紫瓏登時訝然失笑,原來龍波兒竟學著自己躲上床拉下帳幕換衣,但他又高又壯,上身雖然已在帳幕後面,但整條小腿仍然在外,紫瓏又笑又羞,只能換她別過了臉不看。她把濕透衣服逐件晾起,待取起南冉的披風時,忽聽到「噹啷」一聲,披風內有一物掉落在地,紫瓏定睛望去順便撿起,原來是南冉常用的鐵棒。
看著鐵棒,紫瓏想起南冉兩次保護自己時的英姿,不知為何竟想起一個她很久沒有念及的故人。
想起那人,紫瓏心中泛起漣漪,怔怔出神之際,忽然耳邊傳來了龍波兒的聲音:「紫師父,在想什麼?」
紫瓏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卻見龍波兒已換好衣服,正瞪著大眼看著自己,二人對視半晌,龍波兒看了看紫瓏,又看了看他手中南冉的鐵棒與披風,忽然長長「哦」了一聲,神色帶有趣味,又有點調皮地道:「糟糕了!紫師父對著南師父的披風單相思!」
紫瓏白皙的小臉立時紅得發燙,又急又怒地道:「混蛋波兒在胡説什麼!本小姐才不會看上那討厭的八字眼呢!」
龍波兒眨眨眼,道:「明明就拿着南師父的披風單相思,紫師父好不誠實呢!」
紫瓏跺腳急道:「才......才不是呢!你再說我就生氣了!」
「明明你已經生氣了啊。」龍波兒咧嘴一笑,轉過身子晾起脫下的濕衣。二人沉默一會,紫瓏忽然道:「本小姐真的不會看上八字眼呢!」
「哦哦哦,知道了。」
紫瓏並無在意龍波兒其實在隨口敷衍,她隔了一會幽幽地道:「不知為何,八字眼明明我姐姐天南地北扯不上關係,只是剛剛看到這鐵棒,回想起八字眼與風后交手的情景,莫明奇妙就想起她了。」或許是紫瓏覺得龍波兒少心眼,又或許是她根本沒有預料對方會有回應,她說出剛才心中的感受,卻不想龍波兒忽然問道:「你姐姐小時候常常保護你,對吧?」
紫瓏根本沒料到龍波兒會回應,更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一本正經,害她有點措手不及地回望過去,龍波兒也停下手來看著紫瓏,靜待她的答案。
「小時候我常與其他小朋友打鬧,確是每次都要姐姐保護。」想起兒時往事,紫瓏一陣苦澀,道:「只可惜她不只想保護我一人,後來去了瓊華派,我彷彿就似沒了這個姐姐了。」
「南師父也一樣呀,他從以前就習慣保護身邊所有人呢,以前我們都是靠著他和星瀚大哥呢!」龍波兒咧嘴笑道。聽到「星瀚大哥」四字,紫瓏憶起南冉作惡夢時的場景,正要打聽之間,忽然她肚子咕咕作響,原來趕了一天路大家都沒吃過什麼,此刻著實感到餓了。
「餓了!吃飯!」
龍波兒一邊嚷着,一邊站起推開房門,卻發現門後有兩名身材高大的紅衣人,見龍波兒開門,同時擋在門前,竟似不讓他們出去一樣。紫瓏心生奇怪,走到龍波兒身邊,對兩名紅衣人拱手道:「勞駕兩位讓一讓,我們要出去一下。」但那兩名紅衣人卻不退不讓,恍如完全沒有聽到紫瓏的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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