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冉與菁兒坐在墳前,身前沒有祭品,只簡單放著一套別緻茶具,茶具旁有一炭爐,上方放著個燒得正旺的水釜。南冉先投入些許粗鹽,待水再燒開,他以木勺舀出沸水注入茶壺之中,一陣清新幽香登時從茶壺中直湧出來。接著南冉挽起衣袖,把茶湯倒進三隻杯子中,頓時間芬香四溢,一陣心搖神馳。他小心翼翼把其中一個杯子遞到容蓉的墓碑前,自己與菁兒則取起另外兩杯,菁兒見茶色琥珀澄淨,垂頭輕啜一口,入口甘滑醇和,齒頰留香,舌底生津,不由得低聲讚道:「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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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再喝一口,怔怔看著容蓉的墓碑,過了半晌才道:「世子領我與波兒到容蓉居所,我見屋子裏多了這壺茶葉,想是容蓉新採回來想與我見面時煮來喝吧。我不愛喝酒,又嫌水太清淡無味,星瀚大哥與容蓉都是雅人,當年跟他們久了才漸漸喜歡上喝茶,只是從不講究罷了。以往覺得容蓉弄那麼久才呷那麼一口實在麻煩,如今一試,手藝雖遠不及她,也許也漏掉了許多步驟,可確實比我自己亂泡好上不知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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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說話時臉帶笑意,就如閒話家常一樣,比起容蓉剛逝世時的刺心裂肝似已平緩不少。菁兒深知這個傷痛永遠會在南冉心裏,她不善辭令,只能相伴傾聽。她環顧四周,輕聲道:「世子知容姐姐性好寧靜,特意安排她獨處一隅,我想她泉下有知,也應該十分滿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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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默默點頭,把之前爭奪貔貅時司馬烈受自己要挾,不但送了一套大院給容蓉,還答應介紹富家子弟皇親國戚給容蓉教畫的事情說了出來,微笑道:「看來這半年她在太原混得著實不錯呢,就算世子也給了慕容家犧牲的前輩們一片專屬墓園,看上去環境還是不如此處幽靜典雅。啊,說回來,你師父他們現在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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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慕容伯樂三個活寶,菁兒難過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容,徐徐道:「師父三位老人家法力深厚,再有紫璃姑娘以玄女神通相助驅散毒氣,調理半月已無大礙,這幾天已能下床活動,又開始日日吵鬧,說要出來活動活動筋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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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來,司馬烈一直處理戰後事務。安頓家屬,修補城鎮不在話下,還與琅琊軍首領劉睿頻頻會面,商討日後聯合抗擊華胥軍事宜。此仗晉國雖是傷亡慘重,但華胥軍的燕國精銳近乎全滅,加上十一黃子之一的臾區被俘,同樣是元氣大傷。司馬烈與劉睿雖料定黃帝短期內不會再有什麼大的動靜,但他們也覺得不能有半分鬆懈,為了集中兵力,司馬烈把晉國防線向東遷移,與慕容山莊、瑯琊軍成犄角之勢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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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把天安城中發生一切如實告知眾人,當眾人得知黃帝與南宮家的真正身份後都大為震驚,司馬烈與劉睿本欲派遣使臣前往開封聯合梁太后,可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即擱置下來。對於是否要把南宮暘的秘密告知太后,司馬烈與劉睿各持己見。前者怕梁太后得知黃帝便是梁聖宗後會直接投降,到時候華胥軍的兵力將有壓倒性的優勢,倒不如讓他們像如今般勾心鬥角更好;劉睿則認為梁太后眷戀權力,就算聽到這個消息未必願意把權力還給黃帝。二人至今仍是意見不一,沒有商討到結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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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瓊華派眾人與南冉去天安要把東方雲信與趙武閻等人的遺體接回太原安葬,順道把天安城犧牲的百姓原地火化。在城中他們發現了南宮暟的屍體,南冉見兄長的致命傷口正是由妖雷訣造成,說明擊殺南宮暟的除了南宮暘就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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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暟雖為敵人,卻是為救南冉而死,紫璃等人見狀都暗暗為南冉擔憂,心忖容蓉屍骨未寒,如今又見兄長遇難,對南冉而言豈非是雙重打擊?眾人以為南冉會佯作沒事,正惆悵如何開解對方,卻見南冉伏在南宮暟屍身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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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前事種種,南冉已不再只把悲痛埋藏心底,也沒再把責任全部獨攬上身,痛哭過後雖然雙目紅腫,卻很快恢復如常。他知道南宮暟乃整齣天安慘劇的始作俑者,把他接回去安葬恐會讓人齒冷,便把兄長就地火化,與那些被他所害的百姓一同葬於烈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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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現在,自鳳翔山事件後容蓉定居太原,南龍二人不時經過時也會拜門探訪,容蓉每次都會煮茶招待,他們往往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一談就到翌日清早。如今斯人已逝,南冉再也得不到對方回應,可此刻有菁兒作伴,二人在墳前品茶傾談,彷彿容蓉仍然在世,正含笑靜靜聽著二人說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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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說到南冉波兒準備今日要出發,他本以為菁兒又會嚷著跟來,正尋思如何勸導對方留在太原,不料菁兒主動對他道:「冉哥哥,這次菁兒在太原等你。我要留在這裏多多請教師父,勤奮練功,盡快提升功力能與重明鳥婆婆並肩作戰,我不能……我不能再讓任何同伴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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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菁兒終於忍耐不住心中的悲痛,眼眶兒立即變得通紅,淚水也在眼中打滾。她堅強地一抿眼睛,把快要掉下來的淚珠抹乾,堅定的模樣讓南冉也不由得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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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想起這段日子見到菁兒潛修苦練,甚至有時候練得廢寢忘餐,他擔心對方會重蹈自己覆轍,柔聲安慰道:「欲速則不達,你勤奮練功固然是好,可也不要過於操勞,好麼?」菁兒紅著臉微微垂頭,低聲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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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看著滿臉羞澀的菁兒,心中也難得泛起一陣柔情。自在靈樞得悉對方心意,南冉本不想因菁兒鍾情自己便草率選擇對方,可經歷晉國一戰,再加上這段日子細細想來,二人間的情誼或許冥冥中就有所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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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少好管閑事的南冉主動相助落難的韓非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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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年又意外捲入力牧的崑崙結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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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冉被䑏疏重創,性命懸危時被菁兒的重明鳥神通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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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兒學習畫咒術後只短短練習月餘便能在戰鬥時支援南冉,當日取下臾區可謂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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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菁默契之佳不絕於此,更重要的是許多時候二人不必明言就知彼此心意。南冉也有自己的古怪性格,譬如之前就算如何傾心紫璃,可當後者誤會他時,寧願誤會加深南冉仍不願多費唇舌解釋。可面對菁兒時卻是相反,明明向來不喜對人解釋,可總會對菁兒說出自己想法。同時菁兒也從不誤解或懷疑南冉,甚至崑崙山上南冉叫她跳崖也立即照辦,從頭到尾打從心底信任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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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想法互通,就如現在,雖相對無言,但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眷戀不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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