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了瓊華七聖,南冉與紫璃兩姐妹便起行。本來麥菁兒也想同往,但眾人覺得麥菁兒體內神獸未明,此行又是不知有多少兇險,帶上一個紫瓏已需照顧,多一個菁兒若有什麼不測那可糟糕了,於是三人連哄帶騙要把菁兒留在山中。
麥菁兒雖然萬分不願,但她也明白此行自己只是負累,於是也不強求,強作笑臉地道:「大哥哥和兩位姐姐不必多說了,菁兒在這裏等你們回來便是。」言罷,她立即回過了頭,垂頭喪氣地返回房中。
看著麥菁兒失落的背影,南冉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安慰是好。此時,劍楓寒聽得三人要出行,立即嘟嚷著要一同隨行。
劍楓寒雖是個整天吵著要較量的武癡,但實力卻是貨真價實的厲害,恐怕連瓊華七聖也未必能贏得了他。有劍楓寒同往,此行也會安全許多,於是四人也不廢話,稍稍收拾行裝,就此出發。
眾人站在乘風亭前,紫璃忽然問南冉道:「南鏢頭,崑崙山脈如此宏大,開明獸在何處出沒,你可有頭緒?」
南冉答道:「《山海經 . 海內西經》中有記載:『崑崙南淵深三百仞,開明獸身大類虎而九首,皆人面,東向立崑崙上。』可見開明獸位處崑崙山脈東南向,崑崙山脈連綿不絕,東至長安,西抵西域。以此推論,我想它應該就在靠近長安的山脈之中罷。」
南冉侃侃而談時,見紫璃胸有成竹地默默點頭,顯然也想到他所說的。南冉雖然熟讀山海經,但論到熟悉崑崙山肯定不如紫璃,於是他稍微一頓,問道:「紫璃姑娘有何高見,不妨指教。」
紫璃微微一笑,道:「南鏢頭學識淵博,小女子怎說得指教?只是我想到懷安說的幾個小鎮,碰巧也在崑崙之東,我在想要不要先去看個究竟。但轉念……」
紫瓏聽到一半,登時拉下了臉,嗔道:「荊紫璃!難道爹爹的下落對你而言就不及那幾個小鎮嗎?」
紫璃正欲辯解,南冉立即搶上一步擋在兩姐妹中間,笑著對紫璃道:「紫璃姑娘,此刻我們也不知那幾個小鎮情況如何,貿然前往的確危險了點。依在下愚見,既然我們此行尋找的開明獸能洞察未來,說不定也能提供屍妖線索,這一石三鳥的,豈不美哉?如此我們也犯不著特地冒險,不知紫璃姑娘你意下如何?」
紫璃淡淡然看了南冉一眼,其實她剛剛想說的也是這番話,只是還沒說出來已惹得紫瓏生氣,現在紫瓏仍忿忿不平地看著自己,顯是在惱恨自己不顧父親下落了。本來她仍可以解釋,偏偏南冉又搶先一步說了出來,此刻再說自己也是這個意思就形同狡辯,於是她幽幽歎了口氣,道:「南鏢頭說得有理,我們就這樣辦吧。」
言罷,紫璃雙手一揚,紙蓮花漫天飛舞,然後成千上萬的紙蓮花合成了一艘紙船,眾人各懷心思,登上紙船,就此出發。
而單單紫璃露這一手,南冉與劍楓寒已知此人實力深不可測。
眾所周知,飛廉術最多只能控制九件法具,但荊楚天賦極高,在他研精極慮之下,竟創出一個法門,能同時操控成千上萬的法具。
這法門說來十分簡單,卻是易懂難學。使用飛廉術時,能夠控制法具方圓十里內的風向流動,只要操控細微到了極致,便能操縱法具方圓十里內的其他法具。荊楚創立此術時,漫天均是他所操控的黃色紙鶴,當時青書見此,不禁感歎道:「師兄,你『鶴鳴九皋』果然名不虛傳,此術可名為『百鶴鳴天』啊。」
創出這前無古人的法術,荊楚即使如何淡泊名利,也甚是得意,加上青書此名正好配合他的外號,自然十分開心。只可惜,這法子說來容易,但要以法具操控其他法具同時還要使出各種術式,非要天賦異稟,能夠一心多用,心細如塵,並要法力深厚的人方能做到。
後來荊楚失蹤,幾個師弟妹中只有無塵一人能夠踏入九重天之境,瑤光太武滄銘青書四人去到八重天就即止步。雖然七聖均學會「百鶴鳴天」的竅門,但真能在實戰中使用出來的,也只有無塵與無羈罷了。
但或許連荊楚也沒想到,紫璃竟在沒有任何人指點下也自行悟出他苦心鑽研出來的法術。荊楚創出百鶴鳴天時已過而立之年,紫璃此刻才二十歲出頭,修為已如此驚人,其餘六聖見此,均暗道荊楚在天之靈有所保佑,深感安慰。
就如現今,紫璃以九件法具為軸,控制成千上萬的紙蓮花結成紙船,眾人坐在上面穩如磐石,紙船騰空飛起,飛行時更沒有絲毫顛簸,每個細節都顯示紫璃法力如何深不見底。
南冉與劍楓寒同樣是天資過人之輩,二人均被譽為家族史上少有的天才,自少法力武藝也臻至頂級高手行列,紫璃比他們二人尚年少幾歲,修為絲毫不落下風,加上氣度謙和,處事成熟有致,完全不似一個只二十出頭的女子。
南冉對紫璃由衷讚歎,此刻她站在船頭,那弱不禁風的身軀黃衣隨風擺舞,亭亭玉立的身姿,在南冉眼中嫋嫋娉娉,如若仙子,看著看著,紫璃忽然扭過頭來,南冉連忙側過了臉,裝作俯視雪山美景。
眾人一路無話,紙船快而平穩地飛行,過了不久已翻過無數山峰,見得翠綠樹蔭漸多,白雪漸少,就知道已經抵達崑崙山脈東面了。
「前方即為赤水鎮,距離赤水不過五十里路程。若《山海經》記載不錯,赤水為崑崙山脈東南面入口,開明獸正正就是守門神獸。此刻天色已晚,我們也要購買上山物資,不如先在鎮中投宿,明日進山再找吧。」
紫璃邊說著邊操控紙船降落。為免驚動鎮中百姓,紫璃降落之處選在離鎮口數里之遙。眾人落地後步行過去,走到鎮口時已日落西山,天色盡是一片紫霞,明亮的皓月已無聲無息掛在空中,俯視著茫茫眾生。
南冉與紫瓏兩姐妹聽了懷安懷心的話後,久久不能忘懷,此刻距離鎮口越來越近,忽然擔心起這個赤水鎮是否又如懷安懷心經過的小鎮一般變成死城。紫瓏嚥下一口口水,輕輕拉住姐姐的衣袖,紫璃與南冉同時遠眺過去,見得鎮口有十來個全身披甲的守衛把守,眾人相視一眼,均是鬆了口氣。
待再走得近了,他們看到鎮口除了有守衛以外,還停靠著五六輛馬車,一幫獵戶雁行魚貫地從鎮裏搬著一箱箱的東西,放到馬車上面。而另外一邊則擺放著許多竹席,上面全部躺著渾身是傷的士兵。
這些士兵雖然有人照料傷勢,但他們或是斷了手腳,或是傷勢極重奄奄一息,或是哀嚎連連,看得南冉與紫瓏心中惻然,不忍直視。
南冉長期只在大梁北面的泰安活動,絕少來到西面這荒涼之地,他不知道赤水鎮處於天水與長安之間,此時天水義軍與梁軍的戰事去至白熱化。天水軍節節敗退,雖然東面的瑯琊軍猛烈進攻梁軍,期望圍魏救趙,但奈何梁軍兵力雄厚,瑯琊軍如何進攻對方依然死守不動。
梁軍面對實力最強的琅琊軍選擇死守,面對天水軍與襄陽軍卻是傾盡全力地猛攻。襄陽軍危在旦夕那不在話下,而天水軍的長安前線也是十分淒厲。作為兩城中間的小鎮,天水軍把赤水鎮當成補給重地,前線的傷員率先來到赤水鎮治理,而天水的物資也通過赤水鎮運送到前線,所以就有了南冉看到的情景。
眾人來到鎮口,守衛的義軍看到來者面目陌生,立即架起長槍對準眾人,神色凝重地喝問道:「哪裡來的!快報上名來!」
紫璃走前一步,身子微微一躬,柔聲道:「守衛大哥好,小女子乃瓊華弟子,路徑此地要借宿一宵,還望大哥借個方便,讓小女子與友人通行。」
「瓊……華弟子?」說話的守衛從頭到腳細細打量紫璃,見得對方確實身穿瓊華派服飾,便對著其他同伴點了點頭。這幾個守衛隨即露出一個複雜神情,這表情不情不願,似是不想讓紫璃等人進內,卻又不便拒絕,他們幾人低聲商議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咬著下唇道:「好!進來吧!莫說我們沒有警告,若你在鎮內說三道四,我們立即就要趕你們出去!」
南冉長居大梁,自然知道國策如何敗壞。他雖然沒有加入義軍,但對義軍反抗本就理解支持,但此刻卻沒想到這守衛如此無禮,心頭登時來氣,正要發作之際,紫璃卻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南冉扭頭望去,紫璃一雙貓目靜靜地看著自己,緩緩地搖了搖頭。南冉與紫璃目光相接半晌,臉上忽然微微一燙,硬生生壓下怒火,就即閉嘴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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