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冉向來容易失眠,今日又發生如此多事,於是腦中思緒不斷,時至午夜依然輾轉反側,不但難以入眠,更是越發精神。
劍楓寒與他不同,吹滅燈火後沒過半炷香時間已然睡著,此刻更是直打呼嚕。南冉擔心他的鼾聲影響紫璃,於是側過身子,瞧準劍楓寒打鼾時輕輕踹了對方一腳,劍楓寒鼾聲登時中斷,他睡夢之中,猶喃喃自語道:「來……再打一架,這次我肯定不會敗……」
南冉暗暗嗤笑,心想這武癡今天敗在常和之手,心中自然千萬個不服,只不知在他夢裏的戰鬥孰勝孰敗。然後,南冉聽到紫璃沒有絲毫動靜,似乎沒有被劍楓寒影響,已在夢鄉之中。
雖然今日被對方義正辭嚴斥責一翻,但南冉也對紫璃為人的忠直由衷讚賞,又轉念心道:「這姑娘,也不知該說她不拘小節還是不護細行,有兩個大男兒在同一房間內也能安然入睡。」
南冉睡不著也覺無聊,他童心大起,心想不若聽聽紫璃會否打鼾。於是他傾耳靜聽,隨即眉頭大皺,原來以他耳力,竟聽不到紫璃的呼吸聲!他大感奇怪,於是用足耳力傾聽,在完全摒除雜念之後,才隱隱約約聽到紫璃那如細水流長,沒有高低起伏的呼吸聲。
修術與修煉內功一樣,從呼吸聲中往往能聽出別人修為深淺。劍楓寒的呼吸淳厚有力,一吸一呼間相隔甚遠,顯得內力洪厚精純。而紫璃的呼吸又細又長,正是呼吸有度到了極致,幾乎分不了吸呼之別。
見自己睡不著,南冉於是放輕手腳緩緩起來,搓手搓腳地打開門戶走了出去。走出客店,有別入鎮時的吵雜,此刻家家戶戶已然入睡,四處回歸寧靜。皓月高掛夜空,灑下潔白亮光,除了遠處偶爾傳來守衛巡邏的腳步聲外,只剩餘夜風吹拂,野鳥啼鳴的聲響。忽然,南冉感到一陣悶熱,一陣山雨欲來的氣息湧入鼻腔。他抬頭望去,不知何時湧來重重烏雲,漸漸把晴朗的夜色蓋上。
烏雲內「轟隆隆」響著悶雷,南冉心感奇怪,暗道此地位處西北,終年少雨,極是乾旱,加上此時既非雨季,何以這雷雲會說來就來,弄得反倒似是南方的春雨季節?
想著想著,他忽然靈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立即勃然變色。
「轟!」
紫電在雲層後驟然亮起,八道藍紫色的閃電應聲而落,從雲頂直直劈落,重重擊中小鎮內的民居。雷聲未落,被紫電劈中的屋子已陷入一片煉獄火海之中。震耳欲聾的聲響不但驚動了所有守軍,更把鎮中所有人驚醒。
赤水鎮中的守軍只有不足一百,此時他們正要急促前往撲滅所有火頭,眾百姓扶老攜幼,紛紛提起家中木桶前去幫忙。
但他們所有人均沒想到,這只是惡夢的開端。
「轟!!」
又是一聲雷鳴,又是八道驚雷從天而至。只眨眼之間,又是一片民居被雷電擊中,沒入火海之中。
剛才南冉還以為自己看錯,但這一次卻是看得一清二楚。他臉色一陣鐵青,只因這十六道紫電不是別的法術,正是紫霄神雷術的天雷訣!
經過剛剛的驚雷,四周登時驚叫聲不絕於耳,紫璃與劍楓寒也冲出門外,醒了過來,紫璃見南冉神色凝重,立即問道:「發生何事?」
南冉一邊搖頭,一邊心念急轉道:「是八重天地紫霄神雷,難道是十一黃子?」還沒整頓好思緒,忽聽劍楓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快!看看上面!」
南冉抬頭望去,只見遠處有一片密密麻麻紅光,紅光如着火的流星,在夜空劃出一道赤色弧線,朝鎮內從天而降。所有人被這些流星吸引,均停下了手上動作,駐足舉目觀看。
待去得近了,南冉等人終於看清來物。這次,不但是他,就連紫璃、劍楓寒等人都不由得駭然變色。
這片紅光,竟是密密麻麻的火箭雨!
紫璃右手一抬,一朵紙蓮花盤旋飛起,所有攻向他們的箭矢立即全被風盾擋開。但普通百姓不是他們,先是驚雷驟降,大火沖天,然後箭下如雨,這批火矢又是來得奇快,普通人根本措不及防,立即被箭矢透體而過。
到了此時,他們才知大禍臨頭。一時之間,小鎮陷入一片火海,數千人驚叫呼喊之聲震天撼地,惊心動魄。
守兵反應過來,端起武器匆匆集結,朝著箭雨射來的方向急奔過去,過不多久,遠處就傳來叫喊:「是梁軍!!是梁軍!!」
聽得來者身份,百姓們的哭叫之聲更是慘厲。只見箭雨綿綿不盡向小鎮射來,百姓奔逃哭叫,推擁滾扑,爭相向箭矢來的反方向逃命。箭雨越來越密,越來越多的百姓倒地不起,只不過片刻,除了南冉等人身處之地外,整個赤水鎮已沒入火海之中,箭雨稍歇,守兵遠去的方向也同時傳來廝殺聲。
逃亡的鎮民趁箭雨停下,立即加速步伐推擁離去,南冉見他們逃亡時眼神中充滿絕望,心中一陣惻隱,他回頭見得紫璃雙目通紅,眉頭緊皺,渾身不停發抖,他想起了對方曾說不相助天水軍的說話,於是便道:「紫璃姑娘,你留在此處罷,我先去了。」言罷邁步提速,頭也不回地向著前方奔去。
紫璃一怔之間,南冉已然遠去,劍楓寒大叫一聲:「陰險小子!我也來!」然後也是展開身法隨南冉而去。
她放眼望去,四周已有不少百姓被火矢射殺。
前方有年過三十的壯漢。
旁邊有白發蒼蒼的老翁。
有青春年華的少女,也有未滿十歲的小兒。
這些本該在未來綻放光芒的生命,都在這場箭雨中無一倖免,成為地上一具再無生機的屍體。
漸漸地,紫璃的身子再不顫抖。
她心意已決,堅定的眼光射出精光,雙掌交錯,隨即兩手一揮。
蔚藍色的紙蓮花,在火光彤彤下漫天盛放。
一道粗若榕樹的龍捲風在她身前拔地而起,這旋風吸力極強,使得正在鎮中肆意狂舞的火舌,無論身處多遠,也紛紛被龍捲風牽扯過去。那些正把小鎮燃燒殆盡的火焰,就似化成了無數條活生生的火龍,繞著龍捲風盤旋升起。隨著龍捲風上的火勢越來越大,數十條火龍合而為一,張牙舞爪沖天翱翔,煞是奇觀。
待火龍飛得越來越高,紫璃雙掌一合,龍卷在半空中轟然四散,而火龍在半空中盤旋一圈,也化成了點點火屑,如飄雪一般落地無影。
生還的百姓死裏逃生,呆呆地看著漫天飛舞的火屑,心情久久未能平復,眼前一切猶在夢中。
待清醒過來時,想起要多謝紫璃的救命之恩,才赫然發現紫璃已不在原地,不知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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