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安位處崑崙山脈最偏僻盡頭的山谷盆地,雖然這山谷看似四通八達能抵達附近多個縣城,但卻與長安或是天水兩個大城市相距甚遠,且不說它易攻難守,慶安附近的山道又窄又長,若真駐軍於此,但是行軍已是極大麻煩,所以兩軍才如此不看重此地。
但,黃帝就是這個原因,才選擇以慶安為屯兵之地。
一來慶安城位置偏僻,少有人留意,在屍妖大軍集齊前盡可保持低調;二來屍妖沒有體力憂慮,十一黃子又非常人可比,如此一來,慶安對於十一黃子而言可是東抵長安,西通天水的絕佳地點。
但,從慶安城到瓊華派,這距離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瓊華派位於崑崙山脈中間,慶安則在最遙遠偏僻之處,若帶上屍妖前往,恐怕單單行軍也要月餘方至。所以當常先看到黃帝的錦囊時,不禁心中奇道:「若父親要我們先攻長安天水,那還合理,但長途跋涉先去攻打瓊華,再回來平定長安,一來一回豈非浪費時間?」
他雖然心中存疑,但他並沒懷疑黃帝的部署,因為他知道父親錦囊中的指示不會有誤。
因為黃帝的指示並非猜測,亦非推算。他的錦囊為何能夠準確無誤,為何能夠得悉白澤身在崑崙,為何選擇慶安這偏僻之地作為屯兵,為何能知道南冉混入屍群當中,甚至為何猜到䑏疏前來營救南冉,只因他擁有的山海神通 –
開明獸的預知未來。
既是黃帝所看到過的「未來」,那證明先攻瓊華,後平長安的決定絕不會錯。
那證明,信中所寫的華胥國度指日可待,絕不會錯。
常先是如此深信,他想著,若父親的指示不會有誤,那就是他要常先自己想出法子,去完善這個決策。
他既把這帶地形的任務交託大鴻,也相信對方不會辜負自己期望,於是展開腳步,直接走出這盤根錯落的山谷,直向西面的赤水方向走去。
赤水臨近他們首次捕捉白澤的地方,常先思度良久,心忖既在該處遇上南冉等人,想必赤水鎮正是他們落腳之地,既是如此,他也不打算進鎮,免得與敵人碰上。
常先換了一套普通的粗布麻衣,順道以一件又寬又厚的連帽斗篷蓋在身上,把帽子戴上,不但擋住了本來的面目,更掩蓋他那矚目的一頭紅髮。
夜空萬里無雲,身處這西涼荒蕪的高山峻嶺,舉目所見蒼穹一片星鑽,猶如上天灑落無數寶石,鑲嵌在漫天黑幕上面。常先享受沉浸在美景之中,穿過了慶安的山谷盆地,漸漸風雪增大,再走進一片密林之中。
密林內高樹遮擋視線,連唯一指路月色也被遮擋,常和雙手結印,然後伸出右掌,輕聲道:「開!」一聲令下,掌心冒出一團火光,常先以此照明繼續前行,待走出密林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走了一夜,此刻天色亦已明朗起來。常先放眼看去,前方的山道上已鋪上鵝毛白雪,雪花紛飛,寒風撲面。常先右手一抓緊,火光立即熄滅,他抬頭望去,只見蒼穹一片紫白,漫天星星若隱若現,漸漸被熙和日光隱沒。
常先回頭張望,遠處見得旭日東起,明媚的陽光和暖舒適,在雪景中尤其舒服。他沿著山道行走,不過一個時辰,就已能遠眺赤水鎮。
由於赤水往崑崙山東南一帶常先在捕捉白澤時已去過一遍,對地形心中有數,所以這次他繞路而行,進入赤水另一邊山道,往西面繼續探索。
「這一路上山道並不寬敞,十一萬大軍行走起來必定極是緩慢。來到赤水這邊,也只有北向西向兩條山路,北向山脈就是捕捉白澤那裡,是個死胡同。西向這條路自然就是通往西邊山脈,但山路仍是如此狹窄,前往瓊華派不知還有多少里的路程,要揮軍西進時,該當如何才能更加迅速?」
這山路沒有分岔,常先就這樣帶著疑惑走了數個時辰,然後開始下坡,常先知道自己已翻過了一座山峰。他再抬頭望向天色,見日光漸淡,開始入夜,心道:「我步伐不慢,走過這個山峰也需花一日路程。」
此刻他正身處山腰,往遠處眺望,橘紅色的日落餘暉把藍天映得一片滾燙。雲海波濤被夕陽一照,紅得如滾滾火浪,配合紫紅相隔的天色,極為壯麗。連綿不盡的崑崙雪山上,白雪也同時反射著天上餘暉,如此看去,就似處處山頭處處火,既似火浪點燃了崑崙,又似山火沖天點燃了雲霞。此情此景,端的磅礴宏偉,美艷動人。
看到如此美景,常先也停住腳步細細欣賞,看了一會,他心道:「她也會喜歡這裏,不知接下來會不會有地方能看到更美的景色?」
忽然,常先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似是有人正大聲呼救,細細一聽,除此以外,竟還有動物的吼叫聲,和一陣強烈的妖氣!
常先心念一動,立即循聲趕去,去到一個小山坡往下俯看,只見有一老一少兩名男子,正被一隻雪豹追趕。這兩名男子身上均掛著箭袋,背著弓箭,地上散落一地兔子、獐子等小型獵物,顯然是住在附近的獵戶人家。而追趕著他們的雪豹體型極為巨大,追趕起來的時候還會如人一般雙腿站立,它明明已把兩名獵戶逼到坐在地上,命懸一線,卻不急著動手,只圍著二人團團轉圈,就似貓捉老鼠一樣,要戲弄一翻才弄死獵物。
兩名獵戶嚇到坐倒在地,互相抱在一起,他們也感到生命已經來到盡頭,不禁失聲痛哭。
常先看著二人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頗為不忍,本想出手相助,但他想到人既吃百獸乃物競天擇,百妖吃人何嘗又不是如此?既是自然界優劣淘汰,又何必出手干預?他如此想著,卻不想其中一名獵戶驚恐之中四處張望,竟然看到了常先的身影,立即嘶聲喊道:「別看啊!!這是妖怪!!快逃命啊!!!」
獵戶的喊聲讓常先在思緒中回過神來,那雪豹確實已是成精的妖獸,也開始聽懂人言。聽到獵戶向常先求救,雪豹抬頭望去,見到常先站在前方不遠,立即咧嘴一笑,心道:「今天好運氣,竟一下子能吃三人!」
兩名獵戶均被它嚇破了膽,軟癱地上動也動不了,但遠處這人恐怕還會走掉,於是雪豹咧開血盆大口,數個起落,朝著常先猛撲過來。
其實只要獵戶喊一聲「救命」,或許常先就會掉頭便走。可這人認定自己必死,竟然叫常先快跑,這大出常先意料之外,內心一陣翻騰。
與此同時,雪豹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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