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軍乃仁義之師,首領劉睿仗義行仁,施仁佈德,想必也會願意接收這些百姓。我待會修書三封,其中兩封分別給長安太守和天水軍藍曜,若他們願意讓你接走百姓,那是最好,若他們不肯,你就讓百姓自己做決定。謹記切莫捲入兩軍之間的紛爭便可。最後一封信你交給瑯琊軍劉將軍,他自會安排妥當。」
無羈言罷,轉眼看著南冉微微一笑,說道:「想必南鏢頭疑惑為何貧道有此安排。此戰凶多吉少,我派首當其衝,生死難料。但異軍突起,慶安清河等地生靈塗炭。『以強扶弱,以長助幼,以善導惡』正是我派宗旨。守護崑崙百姓也是我瓊華弟子分內之事,如我等能牽制敵人,替萬千百姓取得一線生機,那我們也死而無悔了。」
無羈言罷,不管是剛剛暴跳如雷的瑤光太武,還是滿臉憂色的滄銘青書,抑或是冷靜如冰的無塵紫璃,均是同時用力點了點頭,朝無羈齊聲說道:「就按師兄(師父)您的安排,我並無異議。」
南冉恍然大悟的同時如當頭棒喝,他一向我行我素,並無太多濟世為懷的抱負。行走江湖時雖對瓊華門規有所聽聞,但在他眼裏瓊華眾人也只是一幫迂腐的名門正派罷了,直到此刻,見到無羈在危難之際不顧自身安危,反把門派內最強之一的紫璃派遣出去,應是因為紫璃懂得百鶴鳴天,運送大批百姓比一般弟子方便得多。見到無羈如此以百姓福祉為先的胸襟,南冉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崇高的敬意。
再接下來,眾人就開始商討如何布防。瓊華派佔據三座山峰,其中主殿的山峰只有兩條山道,算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無羈安排瑤光滄銘太武為一撥,帶領兩百弟子鎮守東面;無塵自己為一撥,帶領七百弟子鎮守南面;最後無羈自己帶領二百弟子居中策應。
聽到這裏,劍楓寒大聲道:「道長,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啊!說其他的活兒我不行,說打架我劍楓寒可是當仁不讓啊!」
眾人聽到劍楓寒的話後均不禁莞爾,就連寒著臉的紫璃也牽起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無羈喜道:「劍公子願意相助,敝派感激不盡。如此劍公子與無塵師弟一同鎮守南山罷。」南冉正欲接下話頭,表示自己也願意幫忙,無羈卻搶先一步說道:「南鏢頭,與你一同回來的那位公子,是否你之前所說被䑏疏奪走身體的同伴?」
原來䑏疏我行我素,來到瓊華派後也沒參加會議,就一溜煙地不知去了哪裡。南冉聽無羈說起,點頭應道:「正是。」
「不知他會否出手相助?」
「他說與十一黃子有仇,這個……」南冉話沒說完,紫瓏卻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無羈伯伯,此事交給我,我會叫他來幫忙的!」
無羈微笑點頭道:「如此就勞煩你了。」
會議來到這裏便告終結,瑤光太武滄銘無塵相繼離去,準備佈防工作。南冉本想如劍楓寒一樣毛遂自薦,卻見無羈一直與青書低聲交談,不知囑咐著什麼。而紫璃則是站了起來,看似馬上就要離去。
自南冉回到赤水以來,紫璃對他不瞅不睬,形同陌路,顯然對南冉使用詭計救走南宮暟尚未解氣。南冉本想等紫璃氣消才去找她說話,但想到對方要去到慶安附近,他擔心紫璃會與常先等人相遇,於是也不顧得臉子,正要追上去叮囑兩句,卻見紫璃似是故意避開自己,加快腳步前行,待一出門身子騰空飛起,已經施展飛廉術遠去。
看著紫璃遠去的背影,南冉感到一陣洩氣。接著他與劍楓寒和紫瓏跟隨青書回到太乙殿,之後眾人各有各忙,乘風亭前的空地只剩他孤身一人。
寒風吹拂而過,南冉微微打了一個冷顫,這數天內他經歷太多,既是親歷戰場重遇南宮暟,又是陰差陽錯查到十一黃子有關的陰謀,本要尋找的䑏疏自動找上門來,最後更無緣無故被捲入到這場大戰之中。
他多年以來也只是率性行事,本無偉大抱負,此刻親身捲入洪流之中,心裏面充滿了不能言喻的複雜感。而世事複雜,義軍抗梁也好,匡扶梁室也好,也是各有各自理據,就比如瓊華派不齒梁室所作所為,卻同時不值天水軍的無故殺戮。但南冉家世複雜,若要他站在南宮家一邊,他又不想協助大梁這個傾頹皇朝,但若要他站在義軍一方,他又不想與家人為敵。
想到此處,南冉忽然想起紫璃的義正詞嚴,想起了無羈的慈悲為懷,最後卻想起了韓非與麥菁兒。
若天下太平,這兩個少年又何以會落得四處流浪的下場?
就在南冉心亂如麻之際,他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響,回頭望去,一名身穿淡綠衣裳,弱質纖纖的女子踮起腳步走到自己不遠處,被南冉發現後滿臉通紅,一臉窘困,正是麥菁兒。
原來麥菁兒碰巧來到乘風亭,見南冉眼望遠處想得怔怔入神,躡手躡腳想要靠近對方,卻不想南冉聽力靈敏,立即就回頭張望。此刻二人四目相望,南冉見麥菁兒的小臉漸漸紅得發燙,不禁笑了出來,向對方招了招手,柔聲道:「菁兒,怎麼了?有事嗎?」
麥菁兒紅著臉搖了搖頭,然後默默地走到南冉身畔。
南冉正自心煩,也沒跟菁兒多說話,目光就轉而望向遠處。麥菁兒則站在他的身旁,一同在乘風亭觀看崑崙美景,過了半晌,麥菁兒側眼偷望,只見南冉仍是眉頭緊皺,於是她也在旁靜靜坐著不發一言。
又過了一會,寒風吹過,菁兒輕輕打了一個噴嚏,南冉才回過神來,見到菁兒臉色發白,身子被寒風吹得微微顫抖,他連忙脫下披風披在對方身上,說道:「菁兒,你先進屋吧。」
菁兒搖頭不語,南冉再道:「若是受了風寒,那可不好,你還是……」
「菁兒要陪大哥哥。」
「你……」
「菁兒要陪大哥哥。」麥菁兒朝南冉一笑,然後拍了拍身上的披風,柔聲道:「有大哥哥的披風,很暖了。菁兒不怕冷,只怕大哥哥心煩,所以我要陪著大哥哥。」
南冉心頭一陣發暖,同時愧疚自己剛才想得入神,竟忘了這小姑娘的事情。於是他淡淡一笑,往裏走了幾步,然後側過身子幫菁兒擋住寒風,柔聲道:「剛剛是我忽略了菁兒,對不起了。」
菁兒搖了搖頭,然後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啊!對了,大哥哥,前幾天青書伯伯拿了一塊鏡子,照了我半天之後,說我五行屬水,特意囑咐我跟你說呢。」
南冉「哦」了一聲,道:「原來菁兒體內強水,難怪修習我的心法時不得要領,進境緩慢。若是属水,那應該學習慕容家的畫咒術,或是明月庵的水月咒……」想到這裏,南冉敲了敲自己的腦殼,笑道:「我糊塗了,怎能讓你去當尼姑。」
菁兒雖然不懂,但她見到南冉展露笑容,也立即嫣然一笑,她雙掌合十,笑道:「我甚有慧根,就算當尼姑也不錯啊。」她眨著大眼,神態可人,見到菁兒的表情,南冉剛才的憂慮也消散不少,他笑了一會,忽然心念一動,便把遇到韓非與屍妖來襲的事情告訴麥菁兒。
麥菁兒聽到屍妖時已甚為害怕,待聽到韓非也在其中,更是激動得跳了起來,急道:「那怎麼辦?」
南冉道:「所以無羈道長叫紫璃姑娘與青書道長,把想要離開的百姓送到琅琊。菁兒,你留在這裏著實危險,不如也跟紫璃離去吧。」
菁兒一聽,眼眶竟然立即一紅,竟立即掉下眼淚。南冉一見,登時不知所措,麥菁兒連忙擦掉眼淚,低頭想了良久,才重重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菁兒不走。」
南冉奇道:「你不是害怕嗎?而且你不會法術,在這裏著實危險。」
菁兒再次搖頭,這次她提高了聲線,堅決地道:「菁兒要在大哥哥身邊!若大哥哥再次受傷,至少有菁兒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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