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點算麾下弟子時,弟子們聽到要面對數以萬計的大軍時,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但無羈還是感到他們心中的惶恐。
還沒開打已畏敵如虎,那可是兵家大忌。無塵雖沒有熟讀兵書,但亦深知這個道理。他想了半天,心中已有計較,他把剛剛點算的七百名弟子叫來,然後吩咐他們在山門前的空地建造一個木砦。
弟子們一聽這個號令,均是大惑不解,心想木砦在數量龐大的屍妖面前又有何用?但他們見到無塵神情認真,並非說笑,也只能帶著疑惑按他吩咐去做。瓊華弟子個個身負飛廉術,在無塵的指使下,眾弟子前往後山,以風刃砍伐枯樹,以御空飛行運送木材,也是如此原因,收集粗壯樹木的工作變得極為方便,只過了短短兩日,他們已在山門前方建起一個穩固的木砦。
時間雖然倉促,但這木砦卻是建造得頗具規模,而有了這營地,弟子就可以原地休整,不需返回門派內下榻。
就在木砦完成的同時,無塵一連串的指令又再頒下。首先他把弟子分為兩撥輪替,然後當值的弟子平均分佈於木砦四周,無塵令他們同時使用飛廉術,要在木砦十丈範圍外形成一個巨大風盾!
在無塵的指示下,風盾就似一個圓球,把木砦與山門團團圍著,包得密不透風,守得固若金湯。不但如此,無塵還指示弟子同時需感測方圓十里的風向流動,如此一來,這風盾既是防護,又是哨站,只要敵人踏進三條必經要道時,他們便會立即知曉。
本來眾弟子士氣低落,可見無塵處之泰然,安排得有條不紊。無塵並沒說出一句鼓勵的話,可在他淡定自若的指揮下,木砦與風盾變成了瓊華弟子心理上堅穩的堡壘。看到那堅實的砦牆,還有守得堅穩無比的風盾,弟子們目光開始綻放出戰意,他們終於重拾信心,覺得就算敵人再多,這場仗也有機會取勝。
看著眾弟子士氣高昂,無塵也暗暗點頭。至少,在士氣上,現在不會輸給敵人了。
無塵不知敵人何時會來,可是他並沒有任何鬆懈,堅固的風盾從第一天起就沒有消失過。
而事實證明,無塵的謹慎,是正確不過。
就在第七天的子夜,南門城砦外,驀地裡響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吼叫聲。
這吼叫聲就似是有什麼卡在喉嚨時發出的苛苛聲響,但仔細一聽,又覺得這聲音忽高忽低,高時如若狼嚎,低時又似虎嘯。
站在砦牆上的瓊華弟子面面相覷,雖著吼叫聲越來越響,他們放眼望去,卻是連鬼影子也看不到一個。夜幕低垂,只餘火把照明,半明半暗下又有這詭異的吼叫,眾弟子心中略感慌亂,負責風盾守衛的弟子同時側頭望向負責感知風向的同伴,但後者均是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三條要道上……毫無動靜。」
眾弟子心底一寒,均自心想這些吼叫聲,到底從何而來?
弟子們心中嘀咕,但聽吼叫聲越加清晰,到後來就如在他們耳邊大吼一樣,正當他們數天以來建立的自信要被恐懼侵蝕之際,忽然一陣涼風在他們身邊拂過,眼前黑影晃動,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已站在牆頭。
來人一身墨黑色道袍,道袍迎風向後高高鼓起,這人臉色清,膚色白皙,一抹白布綁在頭上擋住雙眸。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無塵。
弟子見到無塵站在身邊,彷徨的心思稍稍安定。又聽得從遠而近傳來一聲長笑,一個英俊青年也躍上砦牆。青年年約三十,膚色黝黑,手中拿著一柄長劍,一臉興奮地目瞧遠方,正是劍楓寒。
「喲!等了多天,終於來喇!」劍楓寒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興致勃勃地盯著遠處,自言自語地道:「來吧,快點來!」
就在此時,木砦數里前的空地忽然炸裂,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昏暗的月色與火光下,眾弟子隱隱約約看到在灰白的塵雪後亮起數以千計的綠光。
待煙塵漸漸散去,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在月色中勾勒出來,那些死白的臉龐,那些只剩下眼白,泛出青光的眸子,那些在喉頭發出的苛苛之聲。
這些,正是經崑崙地宮天梯來到的屍妖。
昆侖天梯從谷底直達圓坪,不需經過三條要道,所以才避過了瓊華弟子的監視。常先等人本欲突襲,但想到對方必定早有預備,加上大軍破土而出動靜太大,所以最後捨棄突襲,改為更能震懾人心的正面進攻。
「吼!!!!!!!!!!!!!!!!!!!!!!!!!」
在主帥的指示下,屍妖發了聲喊,就如餓了數天的野狼一樣,前仆後繼地朝著木砦猛撲過來。那些站在砦牆上的弟子見屍妖張牙舞爪,如癲如狂向己方攻來,雖說早有心理預備,但還是心裏暗暗發毛。就在此時,一把冷靜沉著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眾弟子聽令,寒風陣!」
無塵雖然眼瞎,但心明如鏡,靠著風向流動,對整個戰場的局勢看得比任何一個瓊華弟子也要清楚,他感到這批屍妖約有二千人,定是敵人的先行部隊,他雖還沒想通為何敵人會忽然破土而出,但也知道此刻並非糾結之時。
重挫敵人銳氣,才是首要之事。
在他指使下,瓊華弟子士氣大增,同時灌注法力。只聽「嗡」的一聲長鳴,遍佈木砦外的法器同時震動,颶風掀起地上積雪,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辨的巨大風盾,把木砦緊緊包圍。
「吼!!!!!!!!!!!!!!!!!!!!!!!!!!!!!!」
瓊華一方此刻使出的「寒風陣」,是混合了風刃與風盾兩者的法術。普通風盾術是把風壓濃縮成一幢牆壁擋在自己身前,直接抵受敵人的猛攻。一般而言,除非敵我強弱過於懸殊,否則攻守雙方要不就攻方被風盾拒於門外,要不就風盾裂開,守方被巨力衝開,雙方均絕少有生命危險。
但寒風陣卻是不同,寒風陣首先講求攻守合一,它以風刃環環相扣形成護壁,這護壁並不牢固,任何人亦能夠衝破,可由於護壁由風刃相扣而成,攻方衝破護壁的同時也會受到風刃的攻擊。
如此一來,就只有兩種極端的情況出現。攻方硬生生抗住風刃,然後直接來到毫無防備的守方面前攻擊。或是攻方還沒衝破護壁,就被風刃切割得身首分離,死無全屍。
可惜的是,風刃相扣這技巧極是困難,稍有不慎,就變成普通的壓縮風壓。瓊華弟子多數不能以個人使出此招,所以只能以陣法使出。
而這陣法,在戰役之中就能大派用場。
屍妖數量驚人,一窩蜂地沖上前來,他們撞在寒風陣上,風刃立即把他們割得皮開肉綻。但屍妖沒有痛楚,只懂一往直前地前沖。為首的一批屍妖首當其衝,登時被風刃切得四肢分離,身首異處。
但屍妖沒有思想,不會因此而有所懼怕,即便再多同伴死去,依然前仆後繼地向前衝鋒。在屍妖源源不絕的衝鋒下,寒風陣終不能做到完全密不透風。不過三四輪衝鋒,開始有瓊華弟子法力不繼,風刃稍一減弱,有莫約一百隻屍妖立即衝破了護壁,朝著木砦急奔過去。
只是這數十隻屍妖還沒奔出十步,忽然聽得「嗖嗖嗖」的風聲吹過,數十道風刃從木砦後飛出,把屍妖擊殺當場。
原來細心的無塵預想到有此情況,他早安排一小隊弟子專門擊殺這些漏網之魚。無塵見這批弟子略顯疲態,他左手一揮,站在城牆下的第二批弟子立即補上,第一批弟子則退了下去,在牆下的空地原地打坐恢復法力。
兩批弟子輪番使用寒風陣抵擋屍妖衝鋒,兩支小隊擊殺漏網之魚,一個尚未出手的絕世高手,還有一個指揮若定的統帥,這四項加起來,變成守在南門最堅硬的壁壘。
如此過了莫約一個時辰,前後已有兩三支屍妖部隊展開進攻,寒風陣的弟子也只換了數輪,六千多名屍妖已悉數全滅,在護壁堆成一個殘肢組成的山丘。
屍氣遙遙傳來中人欲嘔,烏黑的血液就似混濁的泥水潑灑在白紙般的雪地上。本是如人間仙境的瓊華山門,此刻已變得如煉獄修羅一樣。
敵人三支先鋒部隊被盡數殲滅,但瓊華一方卻是沒有人面露悅色,只因第四支部隊,已不知何時從地下的破洞走了出來,再次在寒風陣外排起陣形,準備衝鋒。
「果然是以車輪戰耗我方耐力。」
首三輪交鋒下,瓊華一方雖毫髮未損,但眾弟子已花費不少法力,這輪的屍妖人數看上去比上輪只多不少,若繼續用寒風陣的話,恐怕很快兩批弟子都會力竭。
無塵心念一動,側頭對著劍楓寒道:「劍公子,此處看上去有三千屍妖,你說你一人能對付多少?」
「三千我一人就能全殲了啊,只是對付它們實在無趣至極,我沒有興趣。」劍楓寒一臉興趣索然,無塵卻是笑了一笑,續道:「若貧道不自量力,想與劍公子比上一比,看看誰殺得多,那劍公子可來了興致?」
「哦哦哦?牛鼻子,你要跟老子比試一下嗎?」一聽可以比試,劍楓寒立即雙目發光。無塵雖然看不見劍楓寒的表情,但他仿佛看到對方興致勃勃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
劍楓寒長聲一笑,他雖然尚武,卻不是傻子,揮了揮手中長劍,笑道:「牛鼻子,這是逼老子出手的激將法嗎?」無塵雖被對方拆穿,但還是坦蕩蕩地笑著點頭承認。劍楓寒揉了揉鼻子,道:「好!反正老子悶得發慌,就受了你這激將法吧!」
二人同時轉頭望向屍妖方向,然後靜靜地收起笑臉。6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IWrSNmNEw
下一刻,兩道身影,在澄黃月色下變成兩匹長虹。6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Betp3Me7i
風嘯與劍浪,是二人的入陣曲。6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MwKfeLaX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