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城樓,東方雲信時而盤膝坐下,時而雙手緊握欄杆,時而來回踱步,坐立不安地目視遠方,雙眸目不轉睛看著裊裊上揚的綠煙。自一個時辰前西砦方向燃起綠煙後他便侷促不安,雖然他竭力讓自己平靜鎮定下來,但微顫的雙手,額上不停滲出的汗水,緊繃得發麻的頭皮,猶如懸著萬斤重石的心臟,還有越變粗重的呼吸,都顯示出他是何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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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雲信一出生就享盡榮華富貴。可他與其他世家紈绔子弟不同,從小到大他就有個憧憬江湖的夢想。其父一開始不想這寶貴兒子闖蕩江湖,後來也被東方雲信誠意說服,使盡關係讓他拜入蓬萊派門下。然而東方雲信不負所托,如今年約二十四五,功力也有五六重天的境界,雖不是南冉這些萬中無一的天才,但苦練下去,假以時日也能踏入八重天之境,進入江湖一流高手的門檻,算是沒有辜負父親的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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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自己的江湖路會平步青雲,可當日風后指示長右鹿蜀二人襲擊東方家族,東方雲信竭盡全力,與嚴鑫、波兒、容蓉聯手才能勉強戰勝狌狌一人,雖然該場戰鬥中容蓉波兒未儘全力,但也讓東方雲信深深感受到自己與敵人之間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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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東方雲信重新審視了自己的江湖夢。年幼時對刀光劍影的江湖充滿憧憬,但回望今天父親已老,自己本應接替家族生意,可就因為自己任性妄為害得親姐要替自己處理家族要務忙得不可交加,甚至至今仍未覓得如意郎君。再加上雲信與穆韻婷共諧連理後,更是心有牽掛,不得再拋開一切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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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雲信長歎口氣,夢想終究只是夢想,他要承擔的,遠遠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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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自己的江湖之路就會到此為止,自此遠離紛爭,自然也不會再碰上這些擁有什麼「山海契約」的對手。他能過着平凡枯燥卻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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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世事往往不盡人意,又或是動蕩的時代中要尋求安逸,本就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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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東方雲信打理好店鋪雜事回到家中,看見外出回家的楚暮一臉心緒不寧。一問之下才知道楚暮在小鎮中救了垂死的南冉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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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南鏢頭雖只一面之緣,但也知他本領高強。沒想到竟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 瞧容姑娘當時臉色凝重,立即說要送到慕容山莊,難道是江湖發生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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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信嘴上安慰胞姐也許只是江湖仇殺,不必過於憂心。實質上心裏面已暗覺不妥,果然過了不久趙武閻忽然率軍駐紮天安,南冉更找上門來告知華胥國崛起並計畫攻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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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昊和楚暮雙雙駭然變色。當日與長右激戰的場景仍歷歷在目,如今華胥伐晉的更是他們陣中精銳,比長右強上了不知多少倍。東方昊想仿效紀貉鈞舉家遷離,但華胥國志在一統天下,若天安真的不幸淪陷,他們逃得了一時,又如何逃得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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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東方昊夫婦亂成一團時,楚暮卻很快鎮定下來,咬了咬牙有所決定。雲信看在眼裏,他猜到姐姐心意,心中一陣翻騰,但剎那間還是立下決心,搶先一步打斷楚暮的話頭,對父親說道:「家業不可失,東方家既紮根天安,斷不能危難時捨天安百姓而去。姐姐,你帶著爹爹娘親韻婷到太原暫避,我留守在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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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雲信乃九代單傳,東方昊一直捧在掌心中關愛,聽到此言立即站起喝道:「荒謬!!這可不是你平日遇上的那些土豪惡霸,你若是有什麼閃失……總之不可,萬萬不可!!」楚暮也凝眸看着弟弟,附和父親說道:「雲信,爹爹說得不錯,此事兇險到了極致,已非一般江湖鬥毆,你要承繼家業,繼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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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犧牲的就是姐姐你嗎?」雲信再次打斷楚暮的話,直視對方雙眸,一字字地道:「因為我是九代單傳,所以留在天安抗敵保存家聲的就是你嗎?因為要繼後香燈,所以委屈的犧牲的都是姐姐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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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楚暮留守,也可以是我,反正我已活過大半輩子,還有何眷戀?更何況,我們也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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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該不會想說『也可以舉家撤離,不管什麼家族名聲』吧?我知你疼我,我也知此仗兇險,可我東方雲信愛武無人不知,若此仗退縮,日後就算我執掌家業,天安城百姓,甚至晉國百姓又會如何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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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昊與楚暮一陣啞口無言,二人錯愕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才赫然發現這個他們一直關懷備至,呵護在掌心的小兒。竟然已真的長大成人,獨當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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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必多言了。你們能做的,我也能做到。但我能做到的,你們未必能夠做到。」說着說着,雲信收起這段日子裏身為東方少爺的穩重,變回那個一心熱血想成為大俠的東方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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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蓬萊派的高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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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雲信主意已決,眾人也無話反駁。雲信把父母姐姐送上前去太原的馬車後,牽着穆韻婷雙手,二人對望頃叟,雲信又把妻子深深擁入懷中。穆韻婷靜靜依靠在丈夫胸前,奇怪的是,在此生離死別自己,就算冷傲如楚暮分離時也禁不住淚水,可穆韻婷卻鎮靜無比,沒有半分離愁別緒,就似是普通出遠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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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之際,她伸手輕輕撫了撫雲信的臉,微笑道: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Yez1suO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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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等你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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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信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也沒多說什麼,和妻子再相擁一會就把對方送上馬車,目送家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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