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隨後他的眼神落在亞瑟身上,一把握起後者的雙手,像是索取一絲溫暖的模樣。「亞瑟大人有雙溫暖厚實的手呢!」
哈得洛德的笑容推擠著臉上特殊的圖騰刺青,將那裡幾出一堆扭曲的線條。尤其是特長的眉毛幾乎到嘴角邊,在那之下彎曲如勾月的眼睛,隱隱若現。他輕拍亞瑟的手背後轉向薩洛梅。
「想必是薩洛梅大人吶。果然如傳聞般的雄壯威武,在下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高壯的人呢!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呢!哎?」
哈得洛德仔細看過薩洛梅面容後,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愣了幾秒鐘,接著薩洛梅肚子發出響亮的叫聲將他喚醒了。
「哈,我就知道。在下已經準備好豐盛的大餐,希望兩位大人把我們當成自己人。」哈得洛德對兩人挑動那有趣的眉毛。「兩位大人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務必在這裡暫宿幾宿,我非常的堅持!」他每道這一句,一定會勾起頭,加重語氣。
希魯不知何時消失在他們身旁,他從哈得洛德後方的鐵門內走出,在後者的耳邊輕語。「老爺子,宴會廳已經準備好了。」
「哈,我算的時間剛好呢,太好了。」哈得洛德高舉手,緊牽著薩洛梅走向那道鐵門。「在下我也餓了,你們一定要賞臉,我很堅持!」
希魯隨後向亞瑟欠身,笑著說道:「亞瑟大人,這邊請。」
進入後,這裡是一座被挖鑿出來的半圓形大廳。以宴會廳的規格,約一百平方米的空間算不上大。牆壁四周被粗糙的岩面構成,表面上斑駁和刻鑿的磨砂痕跡顯示它的粗獷;那裡埋著一盞盞泛出溫暖色調的壁燈。
而其中央上方吊著一盞儉樸的銀白色吊燈,沒有橫樑、沒有特殊的雕刻,就是單純的裝飾和掛畫。餐桌上是一張被打磨光亮的木板製成,坐上十幾位並不是什麼問題。那裡有許多被蟲蛀食的黑色孔洞,通常都會有半個拳頭那麼大。
據說那些木蟲相當美味,有股濃厚的鮮蝦味,尤其經過油炸再灑點香味鹽──依洛的特產,有股特殊的綜合香料味──,蘇脆的外殼及鮮美的滋味不輸給任何海鮮。
兩人目光很快聚集到那桌面上的餐點,一盤盤香味四溢的菜餚和豐碩飽滿的果實令他們忍不住扯了一下喉結。天吶,那是多久沒有碰到這麼美味的食物了。
哈得洛德一把跳上最前方的椅子,一手揮過前方的菜餚。「兩位大人請盡情享用,這一點點東西不成敬意!」
什麼一點點東西?那桌的食物恐怕餵飽二十幾位壯漢都足夠了。哈得洛德看向飢腸轆轆的兩人,那渴望的眼神已經出賣他們了。
「謝謝老爺子、謝謝你們。」亞瑟說。
「別客氣嘿!但有件事情可很重要──」哈得洛德癟了一下嘴,那裡泛起一絲邪惡的微笑。「正事──不准在吃飯時討論,吃飯就是要開心。我特別堅持!」
他們就坐後接著陸陸續續進來好幾位幹部,哈得洛德一一將其介紹給兩人,可兩人早已被香味勾引得昏天暗地,那管幹部什麼;那管什麼簡短的致詞,隨後在哈得洛德的招呼下大快朵頤一番。
同樣餓了許久的黑夏爾迫不及待地跑向餐桌中間,立刻切了一塊巨盤中的烤肉塊,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肉塊散發出強烈的香味,油脂滲出脆亮的外皮,粉嫩的肉色似乎能在嘴裡瞬間融化,組織中交錯的肉汁就像糖水,在口中一爆而出。
薩洛梅起初還有點生卻,但片刻見黑夏爾囫圇吞棗的樣貌,他忍不住展現本領,一把拿起盤中的腿骨大啃起來。這兩人吃飯的樣貌如果不說,或許還以為是父子檔呢。
他們在餐桌上盡情暢談,每當桌上的食物即將用盡,另外一道木門後的廚師立刻端上熱騰四溢的絕佳菜餚上場,那時,薩洛梅總是會悔恨自己吃得太快。可是每當他這麼說,手總是會不由自主地伸過去,然後又是一頓狼吞虎嚥。
哈得洛德似乎脫離不了老人的喜悅──看見人拼命地吃,內心總是會被對方的行為取悅、滿足。隨後在他拍掌下,四位侍者從那道產出食物的木門扛來一只被架在木架上的木桶,那足足可以裝下一個亞瑟呢。
他們動作流利地將木桶放到哈得洛德身旁的木架上。原來有著凹槽擋塊的木架是放上木桶的呢。
哈得洛德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把尖嘴鐵鎚般的物品,扭身一擊敲在木桶前方的蓋子上,將那裡鑿出小洞。瞬間,一股濃厚的果漿香氣散發,填充整座宴會廳。
他一手撈起汩汩流出的鮮紅液體往嘴裡蓋上,那得意的表情顯示那桶酒的認證。接過侍者再次遞來的水閥,同樣扭身猛力一敲,打入剛剛砸出來洞口上。美味的液體隨著水閥的開啟滾滾流出。
侍者手上的木盤上很快冒出一杯杯的酒杯,它們被端到每人面前。在這濃厚香氣四溢的味道催化下,任由再撐的肚子都有空間可以裝得下眼前黑紅的液體。
「敬我們貴賓!」
哈得洛德舉起杯,往身旁希魯的杯子撞下,再由希魯的杯子敲向亞瑟,以此接連下去,繞了長桌一圈,最後回到哈得洛德的杯子上。那響亮的撞擊聲在亞瑟和薩洛梅那裡一陣停頓,不過倒是譜出一段別有風味的音調。
大夥在哈得洛德的吆喝下舉杯。美酒在杯裡面搖晃,像是大海的浪濤,捲起每一顆珍珠般珍貴的酒滴。
迫不及待的薩洛梅吞下那刻,舌尖的感觸令他眼睛一亮,嘴裡的澀味與焦香的肉塊竟是這麼柔順地融合在一起。它中和豐富油脂的帶來的肉香,酸爽的口感去除掉多餘的油膩,讓原本味道濃厚的肉塊多了一點花香與莓果味。
繼恩西亞的偉大廚藝後,這是第二次令他如此經驗,那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失落的胃再度得到無比滿足,一杯接著一杯。
酒精竄出胃袋,在血管裡奔騰,直衝大腦的意識神經並將它們團團包圍。它像電流,瘋狂地放出陣陣酸麻的舒服感,刺激所有的感官。
這種液體很獨特,從喉嚨下去會帶來一股輕微的刺激,像是氣泡一樣,薩洛梅特別喜歡,甚至一口氣喝完一整杯。瞬間帶來的刺激感可是倍數成長,頓時令臉上五官全糾結成一團。如同薩洛梅事後的評語:爽到不行了!
「我一次要十杯!」
薩洛梅將杯子倒過來,舔著上面殘餘的那一滴。他誇下海口令哈得洛德高興地揚起眉毛,大笑一番。
「薩洛梅大人果然不同凡響,還有呢。」
侍者也被這股豪邁之氣感染了,他們都開懷大笑。之間,所有人的杯子再度斟滿,不管要不要。事實是──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薩洛梅這種酒量。尤其是這種酒,不少人可敬畏著呢。事後希魯會說明。
「老爺子,這酒用什麼做的?」
「呃……哈哈哈,你們想知道嗎?」哈得洛德在茫然的眼神中露出一點邪惡、詭異的神情,勾起嘴角一笑。
「想啊!非常堅持!」薩洛梅學哈得洛德的語氣說。
「其實,這森林的漿果可多的吶,通常採收下來都不是自己吃的,而是餵給赤海的薩莫鯨。鯨魚對於漿果並不好消化,他們會在胃囊中形成一個保護膜將這些漿果包覆起來。經過一段時間後,薩莫鯨便會吐出無法消化的物體。這時我們就會到海上打撈,並將它剖開後放到木桶陳放一段時間……就變成這種液體。」
薩洛梅聽到瞬間差點把酒給噴到亞瑟的臉上,所幸他早有預感,動作迅速地拿起盤子貼在薩洛梅的臉上,讓大家看了啼笑皆非。
哈得洛德當下笑得嘴角咧開,鮮紅的酒液從那裡滲流到灰白的鬍子上。此刻,酒精已成功侵蝕他的腦袋,他與薩洛梅兩人就像是酒鬼般的對笑。
雖然薩洛梅有點嫌棄製作過程,但嘴巴還挺老實的,再度一杯接一杯。那時場上能撐得住的人並不多,一個拳頭的手指都數得出來。
「兩位大人果然不同凡響……」哈得洛德搖頭晃腦,語帶含糊。
「不同凡響是什麼?」薩洛梅滿臉通紅……呃,他本來就很紅了,這下可更紅到發紫了。
哈得洛德像吟詩一樣晃著腦到,隨後整顆頭一股腦的往餐盤裡砸去。一旁的侍者笑了出來,他淡定的伸手扶起哈得洛德,可當下忽然驚醒跳起來的哈得洛德令他嚇了一大跳。隨後,哈得洛德再度將頭跌入餐盤中,惹得旁人又是一陣嘻笑。
「在下還是第一次看見老爺子這樣呢。」希魯滿臉通紅地對兩人說:「薩莫鯨的胃液裡有強烈的麻醉酵素。不過兩位大人別擔心,通常一進到胃裡大概就被分解了。在代謝的過程中很容易令人醉上加醉。以這種杯子,能一口氣喝掉五杯還屹立不倒的堪稱高手呢。在下也是訓練多年才能喝上兩杯吶!」
難怪,倒下的那些人頂多到第四杯就不行了。有的連第二杯都還沒飲完呢。
「哈,這就是你說的耐力嗎?」亞瑟吊著眼神看向希魯。
希魯點點頭。他臉上終於露出的不是那副謙恭的嚴肅,而是一副酒醉後的燦爛笑容。
此刻。突然警報聲響起,緊接著一陣搖晃。那些睡著的抬頭看了一下;那些醒著的無動於衷,完全無視警報的聲音。
「希魯,這怎麼回事?」
薩洛梅頓時從酒醉中清醒,他緊張地左右盼望。可神出鬼沒的哈得洛德再度醒來,他一把抓起面前的杯子,管它是不是自己的、管它裡面還有沒有酒──事實上那是只空酒杯──,將其高舉過頭。
「別擔心!喝、喝喝!」
在亞瑟和薩洛梅兩人面面相覷時,希魯踏著醉步來到兩人之間,雙手鉤住手臂。「不用緊張,基地正在轉移位置呢!」他抖了薩洛梅的手,一頭撇向哈得洛德。「兩位大人,老爺子等著你們呢!」
意識不清醒的哈得洛德在酣厚的眼皮下,一雙眼睛往上吊,舉起背的手僵硬在那裡。他見薩洛梅與亞瑟再度一口將酒入肚,隨後將杯子往桌面上一敲,一頭再度栽入盤子內,只留下豎起大拇指的手。
那刻,眾人又是一陣狂笑。終於有人擊敗自豪的哈得洛德,他們一陣歡呼再度舉杯呼喊!
薩洛梅!薩洛梅!薩洛梅!
希魯似醉非醉地掛在亞瑟肩膀上,他喃喃自語。「亞瑟大人,這是先祖阿魯斯的策略,請安心用餐──」隨後他在亞瑟的肩上發出鼾聲,一股有趣的意味從亞瑟鼻腔中冒出。
亞瑟與薩洛梅再次互看一眼,露出會心一笑。兩人互相敲杯。
叩!
當天他們開心的聊天好幾個鐘頭,亞瑟與薩洛梅是越喝越醒;而哈得洛德酒醒後再也不會主動舉杯,他偶爾會張開眼睛,露出滿意的笑容後又睡著了。
從澳雷泰雅到莎雅和他們所經歷的有趣事情,連薩洛梅在莎雅基地指揮時,腳指被士兵開車壓到,還要故做鎮定的糗事都聊上了。
那裡的人在經歷幾波醒醒睡睡,笑聲此起彼落,直到開了第三桶酒,麻醉的威力如海浪席捲,在場沒離開的都趴那裡動彈不得。
薩洛梅無法支撐身體,從椅子上滑下、趴在地面上流著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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