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黃帝沒有反駁,他緩緩調理氣息,然後望向右手,想起夢中的自己也已近百歲之齡,卻能輕而易舉地劈開千層巨浪,如今的他則是瘦得皮包骨,更連抬起手來的力氣都沒有,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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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黃帝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過來一會還是說道:「就算你不信豐隆與常先,也該對我的計策有信心。」九嬰聽罷朗聲大笑,過了許久才道:「那也是啊,看罷你前世今生,說實話老子覺得自己真沒挑錯人。你這傢伙不只擅於操弄人心,更是深謀遠慮,隱忍待發,老子千年前一直以為你只是天帝走狗,如非今日親眼所見,怎知道你這傢伙竟有這雄心壯志,千年之前便有反意,想著要自立門戶。哈哈哈哈哈哈,要成為人界之神,有趣,有趣,真是有趣!老子果然沒有挑選錯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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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笑聲中狂妄帶著感概,它笑了許久才慢慢停下,然後長歎了口氣道:「千年前被你這傢伙的仁義面具騙了,若早知你野心勃勃,便投靠與你。有我相助,你定不會在阪泉之戰被榆罔所傷,老子也不會之後被那可惡的平羿追殺得落荒而逃,要潛伏千年才可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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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起阪泉之戰,黃帝頓時渾身一顫,回憶中的恐懼立即湧上心頭。九嬰看在眼裏,又是一頓誇張的譏笑,戲謔地道:「看看看,一個榆罔把你嚇成這幅窩囊樣,你還想當個什麼人間之神?真是可笑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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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立即反唇相譏:「你說起平羿時不也是如此,大家彼此彼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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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笑道:「好傢伙,以前的你哪敢對老子不敬,怎了?越是記起往事越是口氣大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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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笑而不答,九嬰的語氣也緩和下來,說道:「放心吧,老子雖不認同你的做法,但在算計方面十個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你既說此計萬無一失,老子也只能相信。而且老子已吞噬九柱神獸,如今法力神通已不下天上諸神,只要你計劃成功,就算是昔日榆罔復生,平羿再現,我們也必勝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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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笑了笑,有氣無力地道:「這點我自然知道,哪需你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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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他想從椅子站起,平日有縉雲伺服在側,如今後者去了泰山截殺紫璃,黃帝又不願其他黃子幫忙,只見他用盡全力才勉強用雙手撐起身子,在原地再歇了片刻再慢慢拖着腳步向殿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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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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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應聲推開,少皞、凌雲霽雲三人早在殿外等候,見到黃帝立即上前下跪行禮。黃帝正眼不望三人,徑直來到台階盡頭。德陽殿保持着當年作為皇宮大殿的風貌,白玉砌成的台階高逾二丈,黃帝站在花紋石的壇上遠眺前方,整個洛陽城一覽眼底。他看了良久才回首問少皞道:「縉雲有消息回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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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十一黃子之間傳遞訊息靠的是風后,自後者叛變,這個任務便落在少皞身上。畫咒的感知雖遠不如飛廉術法器,但要傳信也是綽綽有餘,少皞本來自恃身份尊貴,要是放在以前怎樣都不會幹這些臟活,但如今為了將功抵過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了。他對黃帝深深一躬,答道:「稟報父親大人,縉雲兄長送來書信,說在泰山后羿陵中與風后紫璃交手並重創風后,最後雖被紫璃成功逃脫,但相信他也活不了多久,如今正回來洛陽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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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跟他說殺死風后已經很好了。大鴻呢?他準備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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縉雲天下無敵,少皞聽到紫璃能在他手中逃脫時只覺驚愕萬分,剛才黃帝要他稟報,少皞還惴惴不安,生怕黃帝會大發雷霆。可見黃帝一臉淡定,似乎這結果也在他意料之內,少皞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稟道:「大鴻今日也有書信回來,說弘農十二萬人口已全部變成屍妖,今日開始出發,預料五日後便能抵達洛陽,聽候父親大人差遣。」
少皞說到弘農十二萬人口已全部被大鴻煉成屍妖時,那語氣平淡自若,彷彿只是小事一樁。凌雲霽雲同時眉頭一挑,雙眸閃過一絲不忍。他們這些年來一直按黃帝吩咐在燕地默默耕耘,直到最近才從少皞口中聽說黃帝在崑崙崛起,卻也不知細節。二人對黃帝本忠心耿耿,可此刻見對方妄顧人命,竟隨口便將弘農十多萬百姓變成屍妖,而且下令之時臉色不變,似乎這十多萬性命在他眼裏只如同草芥。這與二人心中黃帝的形象有頗大出入,他們雖沒說什麼,但不由得認為黃帝未免過於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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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霽雲的表情一閃而過,卻也逃不過黃帝雙眼,他尚是梁聖宗時已精通算計,善於操弄人心,在九嬰成為其山海契約後覺醒讀心秘術,他的御人之道再上一層樓。其後他要組成十一黃子,遊歷天下結識各路高手,再針對各人不同心思逐一說服,於他而言也就不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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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少皞追求完美,黃帝便以山海契約作餌,引誘他跟隨自己,追求人獸合一,最為完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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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常先臾區,黃帝覷準二人戰爭孤兒的身份,從小到大灌輸華胥之境能根絕戰爭的觀念,使二人對華胥極為嚮往,繼而對自己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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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好比常和活在劍翱天陰影之下,黃帝先叫縉雲挑戰常和,要知道縉雲甚至比劍翱天仍要強上幾分,常和又如何是他敵手?而黃帝眼光也是不差,一場戰鬥下來便看出常和劍法問題所在,黃帝指點幾句,常和宛如當頭棒喝,黃帝再乘勝追擊,說常和只需追隨著他定會得到極大進步。常和再不細想,這就加入黃帝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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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凌雲霽雲,二人年輕時銳志改革仙霞派,望能一改門派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作風,成為一個真正能夠保護燕帝百姓的名門正派。如此有遠大志向,卻在仙霞派長老眼中更是離經叛道的二人,自被黃帝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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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在燕國山裝成不世高人,故意放出妖物作亂,再在凌雲二人面前降服妖獸。他以讀心秘術窺探二人想法,先安撫凌雲霽雲不輕易放棄理想,然後畫謀獻策替凌雲登上掌門寶座,待二人對自己深信不疑之後,才灌輸他們華胥之國的觀念,隨後將二人收歸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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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黃帝就算不用秘術,也知道凌雲二人對自己的決策頗有微言,應龍與九嬰都說得不錯,在他眼裏幾乎所有人均是棋子,他本不在意棋子想法,可此刻正值用人之際,黃帝只得安撫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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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此仗得勝,長江以北萬事皆定,楚國也元氣大損,之後我揮軍南征,南方三國定聞風而降,屆時不必再廢一兵一卒便能完成天下一統。弘農城這十二萬百姓並非白白犧牲,他們也是成就天下華胥大業的無名英雄。」黃帝的話甚有說服力,凌雲霽雲聽罷齊齊點頭,剛才萌生的疑慮也就煙消雲散,黃帝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移到遠方,自言自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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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麗華的野心,定不會白白讓劉睿與司馬烈有機會壯大實力,她必定安排了詭計,要將我、劉睿、司馬烈、甚至楚國劍家一併掃除,如今我突襲弘農洛陽,常先也應已越獄,麗華不止沒法取得落日神弓,原有計劃更被我全部打斷,要是以前她定會大發脾氣,如今或許會沉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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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皞聽到「常先應已越獄」時眉頭微微一抬,暗道:「常先越獄……?莫非常先被俘早在父親大人預料之中……不,說不定常先也是奉了父親大人之命故意被擒……對了,所以他才會透露泰山羿陵位置給風后紫璃……」想到此處,少皞目光不其然瞥向黃帝,只見後者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目光看不出是喜是怒,嚇得他立即垂下頭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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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黃帝又道:「麗華如今還有何選擇?洛陽位於關內,她只能選擇正面進攻罷……紫璃這娃兒……她會想趁縉雲常先不在,乘著我身邊少了兩名大將,全力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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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目光轉向東面,眼神開始變得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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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軍營在開封附近,大軍只能從東面攻來……盟軍集結兵力至少十日,大鴻五日後便能回來,兵力上我們佔優,可是……」說到這裏,黃帝轉頭吩咐三人道:「你們帶同所有祭童前往旋門關迎戰盟軍,給這幫烏合之眾一個迎頭痛擊。」接著他目光移到少皞身上,一字字地道:「少皞,這次以你為帥,切莫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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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屬下定不負所托!!」少皞大喜過望,神色間充滿雀躍,可他在狂喜之中仍保持理智,問道:「父親大人,我們不用等縉雲兄長抑或常先回來才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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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沉默半晌後道:「你們在前方牽制敵人,縉雲從東面趕來,正好前後包抄,至於常先他還有任務,你不必等他了。」少皞等人精神一振,這次毫不保留全軍出擊,看來真是要與敵人決一死戰,念及此處,三人士氣高昂,齊聲道:「屬下定會殲滅盟軍,替父親大人完成天下華胥的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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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點了點頭,踱步來到少皞身側,低語道:「交手時,你需不經意地將洛陽東北有后羿陵墓的消息透露給敵人。」少皞一怔,心思立即回到適才的思緒,黃帝要大家不必等待常先,洛陽東北又有后羿陵墓,那常先的任務也呼之欲出了。至於黃帝為何要他故意透露這個資訊給盟軍,少皞雖想不明白,但還是爽快答應下來,隨後召出墨鶴,率先出發前往關口,凌雲霽雲則去召集仙霞弟子與燕軍隨即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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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滿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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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說得你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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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的嘲笑在耳邊響起,黃帝不置與否,臉上牽起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淡淡然道:「真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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