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内的倉庫並無毀於一炬,仍是完整無缺地豎立原地。倉庫石磚牆上一如河内城中所有房子般被藤蔓纏繞,尤其那碩大的木門被藤蔓爬滿得沒有絲毫空隙,看上去整幢門都如是藤蔓編織而成一樣。
賀翔雙手抵在門前用力一推,木門紋絲不動。朱田見狀甚奇,同時走上前與賀翔已一同運勁推門,那木門不但沒有打開,簡直是毫無動靜。賀翔等三人都用了甚大力氣,即便是百斤石門,就算不打開也應動上一動,豈會如現在一般?
三人相視對望,各從對方眼神中看到希望。
既然推不開,那此門應該就是結界的出入口!賀翔後退數步擺好架勢,雙手開始結印。
他所用的正是仙霞派的八象封印。此術與其說是封印術,更似是結界術,其用途有二,一是把敵人困在一個循環不絕的結界當中。而第二個用途,則是用於在結界之中逃離。
要知道自然結界也好,陣法結界也好,都逃不過八卦陰陽的相生相剋。八象對應八卦,每卦各有一套極是繁複的手印,當施術者要逃離結界,首先要在結界中找到生、休、開三門之一,然後以該方位的手印為始,順著次序一個個方位結印,當所有手印結罷結界出口便會打開。
但若是方位認錯的話,就要推倒重來重頭開始。由於此術每一卦的手印都極是繁複,所需時間甚長,所以這也是此術最為不便之處。
終於找到疑似出口,賀翔也不敢浪費絲毫時間,一聲不吭開始結印,他從「生門」所對應的「艮卦」開始順勢而下,震、巽、離、坤、兌、乾,每一卦的手印都繁複至極,萬一結錯就要重頭再來,賀翔屏息靜氣,小心翼翼,結印手勢甚是緩慢,額上也滲出汗水。
一般術式整套手印也是幾個動作,就算結得再慢也總有個譜兒,但八象封印的手印短則數十個動作,長則近百個,眾人在旁等著,待只去到一半時已經過了兩炷香時分,田鵬等得不耐煩,連聲催促道:「賀老弟,你動作快一點可以嗎?」賀翔不敢隨意回應,朱炎則在旁勸道:「師兄,仙霞派的封印術手印乃八派之中最為繁複的,你莫要使得賀老弟分心結錯,否則便要重頭再來。」說到最後一句,田鵬才不情不願地閉嘴不言。
紫瓏一直在旁細細看著,直到又過了兩炷香時分,賀翔把最後的「坎卦」手印結罷,隨即雙手一合,輕聲道:「解!」
眾人心中一喜,但過了良久,眼前的木門仍然沒有絲毫動靜。朱炎田鵬走上前用力一推,木門依然如剛才一樣紋絲不動。
所有人瞧向賀翔,後者長長歎了口氣,道:「看來此處並非生門,那我只能再試試從休門開始了。」
「啊!?又要重新來一次!?唉!快快快!別耽誤了時間!」田鵬又再催促,這次朱炎沒有出口相助,紫瓏感到朱田二人已有少少煩躁,也不敢開口。在田鵬的催促下,賀翔又再從「休門」對應的「坎卦」開始,一個個手印結下去。
坎
艮
震
巽
離
坤
兌
紫瓏在旁看著看著,忽然,她身旁的韓非身子微微一顫,他拉了拉紫瓏的衣袖,低聲道:「你看!」
韓非性格沉穩,若非有什麼大事都不會出聲。紫瓏連忙回過了頭順著韓非目光遠眺,隱隱約約見到有一個黑影在大道上,朝著倉庫的方向緩緩走來。夜色之中,雖然看不到黑影的面目,但輪廓卻是勉強見到。
當紫瓏認得黑影時,立即心中一慌,臉色大變。
也不知是否響應紫瓏的驚懼,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黑影的方向遙遙傳來。此刻,連田鵬等人也注意到了。眾人一聽這馬蹄聲,登時膽戰心驚,忐忑不安,各自表露出惶惶不安的神情,田鵬回頭看了看,待見到黑影時,立即嚇得牙關打得咯咯作響,朱炎也是臉色一陣發青,麥菁兒更是嚇得抓住了紫瓏的衣袖不放。
只因,所有的人都知道馬蹄聲的來臨代表著什麼。
「賀兄,還有多長時間?」
賀翔自也聽到,他額上汗水如珠簾墜落,或是心中焦急,結印的動作不自禁地加快起來,最後的「乾卦」手印結罷,賀翔迫不及待地雙手一合,輕聲道:「解!」眾人立即一臉急切地盯著木門,但過了良久,木門仍是沒有絲毫反應!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韓非回頭一看,黑影已是開始上坡。但想是夜幕低垂,它仍未發現眾人而已。但饒是如此,所有人都如墜冰窟,賀翔頹然道:「難道……難道是從開門開始……」
「快快快!快重新開始!!」田鵬跺著腳,壓著聲線嘶吼。
朱炎搖頭道:「趕不及了,我們先躲到後面的民居裏,待那妖獸離去後再回來吧!」
眾人並無異議,立即離開原地,紫瓏與兩少年隨意找了一家民房躲了進去,蹲在靠近窗戶的土牆旁,瑟瑟不敢發出丁點聲響,紫瓏聽得旁邊的另一民房傳來開門聲,想必定是賀翔等人進門聲了。
屋內所有人都屏息靜氣,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過了一會,紫瓏探頭往窗外望去,明亮的月色下,她從窗戶眺望,只見那名為土螻的妖獸的剪影剛剛走上了山坡,來到倉庫門前。土螻先在倉庫門前徘徊,然後在倉庫繞了一圈又回到大門前,也不知是原地巡邏還是嗅到了眾人的味道。
土螻不停地倉庫緩緩打轉,紫瓏想起它的兇狠就心中發毛,不斷祈禱對方快點離去。但豈知,土螻不但沒走,還朝著民房方向踱步而來!
紫瓏嚇得不輕,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後縮下了頭,韓非與麥菁兒見她如此慌張,紛紛嚇了一跳,麥菁兒差點叫了出來,幸好紫瓏眼明手快,左手一伸捂住麥菁兒嘴巴,右手食指放在唇前,對韓非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得兒……得兒……」
很快,馬蹄聲已在他們所在的民房前響起。紫瓏等人貼緊土牆,噤如寒蟬,戰戰兢兢地等著土螻離去。
「得兒……得兒……」
土螻從他們的民房前經過,它的影子透過月色穿過窗戶,映在房子裏的牆壁上。土螻走到窗前時還停了下來,由上而下透過窗戶看進屋裡。紫瓏四人背靠牆壁動也不動,看著土螻那壯碩的身形,尖銳凌厲的四角,除了膽子較大的韓非以外,所有人都汗流浹背,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麥菁兒更是怕得全身發抖,握住紫瓏右手的小手也滿是汗水。
「得兒……得兒……」
土螻粗略看了一眼,就繼續前行,馬蹄聲越離越遠,然後就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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