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洛梅打趣大笑。「老爺子,那個地方你千萬別去。我可不想看見希魯又失控了。」語落,知曉的眾人紛紛竊笑,不顧哈得洛德癟下的神情。
亞瑟撐起身軀,簡要地向其他人介紹路尼斯後,眾人在那裡交談半晌,稍微恢復體力的薩洛梅則盤坐在地,抽下最後的煙尾,大吐一口。
路尼斯以手肘頂了亞瑟,「別忘記你的獵物還沒解決呢!」語落,眾人停下話語,紛紛看向兩人。
「我的?」亞瑟搖了搖頭,撇下嘴角,「迦耶蒙不是被你解決了?」
路尼斯聳了聳肩,然後沿著小斜坡上走去。眾人跟隨他來到附近處的廢土山丘上,那裡傳來濃厚的腥臭──是亞瑟聞到的氣味,濃厚且令人作噁。
隨著視線,他們都注意到下方一團靜靜躺在那裡的黑色肉塊──是被擊出的核心?
「這是迦耶蒙?」
亞瑟的詢問沒有得到答案,只見路尼斯抹過鼻子,雙手攤開,無奈地表示。
黑色肉塊散發的味道如同腐敗肉類,濕潤中發酵過頭的氣體在不注意間便竄入鼻腔,幾乎沒有幾個人可以承受。然而亞瑟同樣受不了,不禁提胃乾嘔;過去西爾克雅幻境的腐龍也沒這團肉體散發出來的惡臭。
路尼斯說道:「我想解決它會比較妥當。」
哈得洛德派出眾人,將肉團拉上。那可辛苦那些士兵,身經戰場的他們也受不了這股臭味,拉上後紛紛奔向一旁作嘔。
詭異的是,當它被眾人拖上後,臭味開始漸漸消退。當下他們都認為那是一團死肉,可是靠近時,上面布滿粗壯的血管卻開始跳動,像心臟一樣跳動。
眾人為此紛紛一驚,迅速抽出自己的武器應對。他們可不想再來一次,那將會令人崩潰。
然而對此毫不畏懼的路尼斯緩步前行,停下後輕輕觸表面,迅速揮上一刀,劃破表面。頃刻,大量黑色黏液從那裡滲出,看似不大的體積卻流出比其大上幾倍的液體,一團肉色的物體從消癟的肉膜中滾出。
哈得洛德一眼認出那肥胖的體態──阿雷托!
他裸身隨著黏液一併流出,似乎因外膜被劃破而清醒,艱難地呼吸空氣。許久,阿雷托終於注意到眼前的眾人,那刻大驚。
他雙手後撐,在黑色黏液中爬滾。他跑不了,那些黏液令腳底滑得跟泥鰍似的。
「哈──哈哈──」
他驚恐下雙眼瞪大,在神智不清的狀態下瘋狂大笑,顯然驚嚇過頭了。
阿雷托額頭上鑲嵌一顆如雞蛋般大小的黑色晶石,光滑無比;晶石四周連接著許多血管,隨著他的激動噗通地跳著。他起身那刻,被布萊爾橫腳踢過臉頰,再次翻倒在那攤黏液中,轉頭的眼神發出仇恨,頓時又變得驚恐,宛如當時的堪薩斯。
阿雷托反身想逃離,可惜薩洛梅早已看穿他的眼神,出現在逃走的方向前。他蹲了下來,仔細詳看對方額頭──那塊發出圓潤光澤的寶石。
「這就是讓那麼多人犧牲的來源?是嗎,阿雷托!」他一手抓住阿雷托下巴頸部,將其抬起。「札克呢?那宰渣在那裡!」
阿雷托恐懼不語,拼命地拍打薩洛梅的手臂。
「別玩他了!」亞瑟收起武器,拍了拍薩洛梅的手臂,隨後冷淡地瞪了阿雷托一眼。「阿雷托,你將會為所做的惡事償債。」
薩洛梅沒有回應,空餘的一手流利地抽出腰上最珍愛的滾輪手槍,將其對準在阿雷托的額頭,當下失禁的液體灑落到薩洛梅的腳上,氣得他一把將阿雷托扔回地上。
他看向布萊爾說道:「嘿,布萊爾,這是替恩薩爾報仇的最好時刻!」
布萊爾果斷搖搖頭,深吸口氣。「那不是我該做的。」他說道。「如果堪薩斯還在,我會毫不猶豫地下手。但這傢伙對你做出這麼多惡事,你可是差點死在他的手下。你才有資格處決他。」
薩洛梅點了點頭,走到哈得洛德身旁,將槍轉兩圈後塞到後者手上。
「或許老爺子你──」他在後者耳邊輕語,「才是該結束這一切的人。我的命還在,但是黑夏爾與……」
話語霎然停止,他輕拍哈得洛德顫抖的手,穩住老人手上發抖的武器後放開。或許哈得洛德從沒想過未來會有一天──有一天能與阿雷托面對面,並親手處決他!
驚恐的阿雷托趁他們猶豫之餘,推開亞瑟後往遠處跑走。那刻,周圍的反抗軍們紛紛舉起槍,瞄準那肥矮的身體。當下密絲綺立即含淚阻止他們,「不要開槍!」
才剛下達命令,眾人耳邊傳來槍機觸發的聲音。
咖嗒!砰!
轟然槍聲響起,眾人瞪大雙眼。清煙從哈得洛德的槍口飄出,浮上空中。象徵結束的銀色子彈劃破空氣,捲起細微的漩渦,朝那顆肥厚的後腦杓奔去,強大的旋轉力鑽入頭骨,從額頭那裡奔出;黑色光滑的晶石被推出,阿雷托的身影往前撲倒後再也沒有起來。
他顫抖地將槍放下,雙腳瘋狂抖動。他的悲傷哽咽在喉嚨裡,讓雙腳失去力氣,雙膝霎然跪地,看著眼前再也無法爬起來的阿雷托,頓時淚如雨下,抬起雙手將臉埋入。
他放聲痛哭,悲傷的哭嚎令眾人動容。
「黑夏爾──嘉哈絲──肯德亞洛──嗚──嗚嗚──」
過往痛苦的回憶在這刻得到釋放,阿雷托的依洛隨著那顆子彈正式結束。地面經過百年餘的時間,再度回歸到他們身上。
「噢,我受不了了──」
再度鬆懈的薩洛梅撿起武器,輕拍哈得洛德的肩膀,往後走向土丘上,然後無力地將身軀攤在地上。無所謂,那裡的反抗軍會收拾一切,他可以鬆下一口氣了。
亞瑟與薩斯吉搖搖晃晃地走到他身邊,將其當成枕頭一把倒下。
「噢,嘶──」薩洛梅一陣疼痛,無奈地看著兩邊的傢伙,抽出菸管順勢點上。「你們一定要這樣擠在一起?」
「不是,」亞瑟虛弱、低聲說,「我不想看見那噁心的傢伙。」語落,薩斯吉一同附和。
他們終於有機會可以好好休息,然而一旁的眾人似乎不想放過他們。
亞瑟閉上眼睛,耳邊持續傳來雷爾夫急促的交談,後者聯絡的緊張語氣在這時顯然格格不入。
拜託!可不可以輕鬆一點吶。
他睜開眼,見那兩隻老狐狸走上山坡,交頭接耳──那裡傳來的眼神似乎不是那麼尋常,帶點擔憂的神情。雷爾夫與亞瑟對視後趕緊撇開,再度與布萊爾交頭接耳。但,心臟似乎聽到了他們的交談,無由怦怦地跳著。
布萊爾向雷爾夫點點頭後,腳步沈重地走向亞瑟。原本平靜的心跳此刻加速狂奔。
「亞瑟……」聽見布萊爾這麼一說,三人再疲憊的神經都會拉緊。「我想必須要讓你知道。」
果然,這該死的預感總是這麼準!
他混亂的思緒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那不祥的預感將它包裹成一頭巨獸,猛然撲來。他最不想承認的想法變成現實。
「希魯、希魯……」
布萊爾臉色與語氣相對低沉。他不知道如何告訴亞瑟那消息,如同過往般難以開口,那些話語像石頭哽咽在喉嚨內一樣難受,幾乎都快要令他窒息。最後,他好不容易把那些都嚥下了。
「我們聯繫不上希魯,甚至澳雷泰雅附近的通訊完全中斷。不久之前,雷爾夫還與恩西亞通過話,可是目前──」
「我就知道!」亞瑟從地面跳了起來,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有個洞能讓他快速鑽回澳雷泰雅。「布萊爾,你的飛船借我!」他拍了布萊爾的肩膀後立刻消失在土丘之後。
「亞瑟、你等等吶!」
反應不及的薩斯吉在原地大喊。他的呼聲引來眾人關注,趕忙跑過來的哈得洛德緊張詢問,以為阿雷托的部隊不知從哪又出現。他的喝令下,大批的反抗軍立刻警戒四周。
「薩斯吉大人,發生什麼事情?」
「嘖!他是打到傻啦?」薩斯吉朝遠方碎嘴大罵。他轉頭看向哈得洛德:「那個蠢蛋亞瑟趕回澳雷泰雅。阿雷托的艦隊好像襲擊那裡了!」
「噢,那可真糟。」
哈得洛德語畢,山丘那端發出轟然一聲,一艘銀白色飛船快速朝天空奔去。
「還用說嗎?」薩斯吉氣憤地甩下手,無奈地看著那道漸漸稀薄的白色雲霧。「這裡有這麼多戰力,憑他一個人是能做什麼?至少開雷神也比較有氣勢。」
「看來他並不孤單──」路尼斯拍著薩斯吉的肩膀,指向薩洛梅躺著的地方,那裡目前只留下一根尚未燃燒完的菸管。「走吧!在他還沒做出傻事之前,我們最好趕到那裡。」
「雷爾夫,我們也去!」布萊爾說道,即刻拍下手腕上的通訊器,「莫拉法特趕緊通知各戰艦──」
哈得洛德立刻扯了扯布萊爾的袖口說道:「布萊爾大人,如果反抗軍能為你們和亞瑟大人貢獻一點棉薄之力……」
「我勸你們暫時不要!」路尼斯一手搭在兩人身上,懇切地望向哈得洛德與布萊爾,「真希望有多點時間與你們交流,但目前你們好不容易奪下這裡,可不能輕易地失去。亞瑟那裡就交給我和薩斯吉。」
他見哈得洛德失落地點了點頭,厚實的手掌再度拍了拍,將目光轉移到布萊爾身上。「嘿,布萊爾是嗎?這裡非得靠你們了。」
布萊爾驀然點頭。他在路尼斯駁回當下已思索片刻,來支援的艦隊有限,他們得到各分部戰場協同;即使阿雷托死了,他的勢力不會因此瓦解,倘若再度集結到這裡,那這場戰役就白打了。
他隨後點頭說道:「路尼斯,你們自己得也小心。保重!」
「蕊絲就拜託你們了。」薩斯吉揮手。
布萊爾欣然同意,他對蕊絲可是喜愛萬分,憑那股指揮兩人的氣勢,宛若看到當年的自己;路尼斯對他眨眼睛的瞬間,兩人身影即刻消失在眾人眼前的一團黑霧之中。
他鄙夷地哼笑。「哈,這輩子恐怕跟奧拉脫離不了關係了。」他轉頭對雷爾夫和哈得洛德又是一陣苦笑。
「哈,或許我們都是呢。」哈得洛德發出一聲悶哼,隨即向布萊爾提議,「布萊爾指揮官,既然我們哪都去不了……在下,是否有榮幸邀請您,一起到肯德雷司享用勝利的餐宴。我們可餓壞了。」
布萊爾憂心忡忡地望向天空淡去的白痕,但在哈得洛德盛情的邀請下,無奈的他勉強地揚起嘴角。「我不確定……」
「布萊爾指揮官,」哈得洛德中氣十足地說道,「戰士得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呢。我很堅持!」
他見對方擔憂的神情,牽起手,輕拍後者手背。哈得洛德明白目前再怎麼急也無濟於事,兩人都很想前去支援亞瑟,可是他們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守護依洛。這重要的任務梗在兩人內心,只是布萊爾選擇將它貼在臉上。
哈得洛德依舊微笑,強拉起布萊爾的手,跨上飛梭,跟隨眾人一同朝著肯德雷司的方向奔去。
1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1pgTnW4wT
巴蘇哈泰,薩爾坦星前衛站 依洛戰役結束前一刻鐘
「哈啊──」衛兵盯著一成不變的螢幕打了個喝欠,拉起前方的通訊器,湊到嘴邊。「回報總部、回報總部,薩爾坦前哨站今日第十三時匯報。目前狀況正常,二號星上噴流穩定,適合出遊的日子。」
「收到!」從通訊器傳回消息。「薩爾坦前哨站,這招你用過好幾次了。我期待下次的新招數。總部通話完畢。」
「嘿,泰坦,別玩了!你的黑豆汁。」另一位衛兵打了他的頭,將開關按掉。「你知道每筆對話紀錄都會被上級一一檢視?」
「噢──索爾,拜託,在這裡這麼無聊,他們也都知道好不?」泰坦接過杯子,小啜了一口說道:「這地方除了我們兩個,還有什麼樂趣?要不是最近那個布萊爾把這局面搞成這樣,我們得要這樣神經兮兮的嗎?」
索爾聳了聳肩說道:「俗話說的好,當你不懂政治角力的時候──做好你的工作。」
「哈,」泰坦哼笑,「這哪門子的鬼道理。」
頓時警報響起,驚訝兩人。它帶來的不只是令人煩躁的響聲,還有劇烈的震抖。
「泰坦,趕快去看看是什麼事?」
「索爾──我、我想不用查了。」泰坦顫抖的食指指向前方的螢幕。「你看──」
眼前發出許多亮光,那是眾多船艦從曲速跳出的現象,龐大的戰艦緩緩地從那裡現身,數量可觀,那已經超過防禦系統可以應付的狀況了。
「泰坦,曲速警報器怎麼失效了……」
索爾連聳肩的動作都被驚嚇凍結了。他驚愣說道:「我也不知道。」
幾艘巨大戰艦出現在他們面前,前端發出藍色轉成白色的刺眼光芒。索爾顫抖的手指按下警報按鈕,眼前的壓迫感讓他急需大量空氣,那也許是在世上最後一刻的驚恐。
「呼叫、呼叫──本部──戒令──」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伙伴,「我愛你,泰坦。」
「我也是,索爾。」
那兩人在一陣呆滯中被白光吞噬。
ns 15.158.61.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