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洛梅揚起嘴角,哼笑幾聲。「這裡的墳墓有點奇怪。」他聳了聳肩。「第一座與後面的墓區有天壤之別,而且越後面那些人名混雜其他文體越來越多。或許是庫依族的文字。不過你是不是看得懂?」
亞瑟聳了聳肩。「大概是那天摔下床的後遺症還沒消失。」
「或許摔飛船也有同樣的效果。」
亞瑟輕蔑的哼笑。「或許,但這不在我們調查的範圍內。」他對薩洛梅使個眼神,枕著自己的行囊說道,「希望等等會有個好眠吧。」
「一定會的,」薩洛梅躺下來,故意呻吟地轉過身子。「哎呀──終於有正常點的休息處,全身骨頭都快散了。」
燃燒的火光受到風緩緩吹進的影響,左右搖擺地閃爍。這裡除了木材啪吱的燃燒聲以外,再沒有任何動靜。
亞瑟佯裝閉上眼睛,仔細聽著細微的聲音,有流水、滴水、風聲與……一點點腳步的窸窣聲,但好幾次都不敢接近他們,因為柴火的照耀下和薩洛梅的呼聲,讓那人好一陣子沒有動作。
許久,亞瑟隱約感覺到那人又開始行動。他睜開眼時四周已是漆黑一片,此時遠方的洞口可以看見白亮的光線,那是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日間陽光。
該是與那傢伙正面對決了。
他靜待腳步聲靠近自己,想要一把抓住這跟蹤他們的傢伙。那人移到自己和薩洛梅中間,他故意翻身並且趁機抓緊自己的腰包,昨夜他故在意火光下將石頭放入那裡,為的就是讓其上鉤。此刻,他感覺腰包被扯動,然而亞瑟緊抓著它。那人見亞瑟並未張眼,於是大膽地將手伸進去。
有趣的是,亞瑟緊抓著腰帶的洞口,令後者的手卡在那裡,他索性開始拉扯。然而現在還不是時候,亞瑟甚至覺得他被薩洛梅刻意的打呼聲嚇到,比什麼都有趣。
最後那人確定他們都已熟睡不受干擾,直接大膽地將亞瑟的手指扳開。這真的太有趣了。
就是這一刻!
哈!
亞瑟大喝下,那人驚嚇萬分,然而手依舊卡在腰包上。他翻身快速攫住對方空餘的手,接著扭腰盤旋起雙腳,扣住其身體。
可是……賊,怎麼可能不會掙扎呢?
那人如翻江蛟龍,奮力地捲動他的身體,試著要突破亞瑟固定身體的雙腳。他彷彿鰻魚一樣靈活,咻咻地兩三下便掙脫亞瑟的控制,果斷放棄即將到手的物品,往洞口處飛奔而去。
破損的斗蓬下隱藏著一個瘦小的身軀。但個頭雖小,動作卻非常快速且流利,頃刻,那影子已經奔跑到洞口處。然而他或許太過驚恐了,以致於沒有注意到被亞瑟困住的當下,薩洛梅已經消失。
薩洛梅從陰暗處的岩石後方奔出,撲向那人。
「原來是個庫依族的小傢伙!」
眼前的小傢伙身高僅有一米二左右,臉上仍舊掛著稚嫩的臉龐,只是黝黑的皮膚下與薩洛梅同樣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圖騰,兩者之間只在於膚色上的差異。
薩洛梅體型雖大,但他要抓住小傢伙可不容易。對方見撲過來的薩洛梅,動作迅速地滑跪在地上,然後在地面扭腰旋轉一圈,毬著身體後往上一彈,雙腳立刻貼到薩洛梅的臉上。
惱怒的薩洛梅再度伸手抓住小傢伙的腳踝,沒想到那滑溜的動作一轉身,即刻掙脫薩洛梅的巨手。小傢伙在空中翻滾一圈,趁勢踢了薩洛梅的背部,從空中落下後朝洞口方向飛奔。
「我的奧拉,那傢伙是魚嗎?怎麼有辦法這麼滑溜?」
「哎──」亞瑟這時從後方追過來,氣吁地撐住雙腳。「連你也攔不住?」
「或許我們該去買個網子呢!」薩洛梅一把接過亞瑟扔來的行囊,背上。
「別廢話,趕緊追!」亞瑟邊跑邊說道。「那傢伙既然有這東西,或許他有阿雷托的消息呢!」
兩人盡全力衝向洞口。他們跑到洞口時終於看到久違的陽光,出了洞穴後是一條乾枯的河床,而另一端是往上的石坡,光線順著這裡灑落洞口;從地面上的融化為完全的積雪,風暴應該結束不久。他們該慶幸走入洞穴是個好選擇,如果翻越山脈,或許他們已經成為那裡的「常駐居民」。
小傢伙在上坡的石面上滑了一跤。正是追上他的最好時機。但他的動作奇快,他們還沒跑上幾步時,那裡已經不見他的蹤影。
越過石坡後,眼前的草原令他們咋舌。那幾乎可以說是一望無際。廣懋的草原後方是一片青翠森林,那裡隱約露出幾座小到不能再小的尖塔,或許是「肯德雷司」的方向。但那已經不重要,他們無暇顧及那麼溫和的大草原,最後終於鎖定小傢伙的蹤跡。
這片草原的植被高度幾乎近一米六七,幾乎在亞瑟的胸口搖曳摩娑。他們很容易判別小傢伙的位置,那裡的草叢會有不同的搖晃程度。兩人再度拔腿追逐。
若不是那桶乾糧,他們可沒把握追上這麼一大段路程。但小傢伙動作還是太敏捷,他們眼前搖曳的草堆已經快要接近森林,一旦進入那裡可就不好抓人了。
然而,弔詭的是那團搖曳的方向在森林前忽然拐個彎,往另一側跑去。
他是故意的嗎?
當亞瑟這麼想時,對方在那裡又拐彎折返,朝他們這裡奔來。踏步在草叢的窣窣聲越來越接近,兩人蹲下埋伏,趁他經過時合力逮捕他。果然,他經過時被奔出的薩洛梅一把抱住。有前次經驗後,他知道抓住手腳遲早會被掙脫,於是將小傢伙上下衣物都抓起。
「放開我!放開我!」
薩洛梅舉起手將他吊在半空,任由其怎麼動都無法離開薩洛梅的視線。
「別緊張,我們只是……」
亞瑟語未盡,森林那裡浩浩蕩蕩地衝出一群部隊。他們前方的飛梭轟湧而至。幾十位全副武裝的人來到他們面前,將舉槍對準三人。(飛梭──陸面空浮載具,能高速運行於地面之上。)
尾隨而來的一架飛梭疾駛到他們附近,一位服裝與其他士兵不同的男子從上面帥氣跳下。他從那群士兵身後走出,一把搶過身旁護衛的武器對準薩洛梅。
「我是肯德雷司安全官──蓋爾。」他順手從口袋掏出一枚徽章。「那傢伙目前是我們通緝中的人,如果不想惹事的話,請把他交給我們!」
「拜託!我又沒做錯事!」小傢伙不停掙扎反抗。
「是嗎?」蓋爾邊說邊打量著亞瑟兩人。「入侵阿雷托大人的基地只有死罪!沒有一座軍事要塞可以允許任何人自由進出,更何況你應該是反抗軍的人吧!」
「噢,你聽到了吧。」亞瑟轉身看向小傢伙。「你覺得我們應該拿你怎麼辦呢?小傢伙?」
「拜託、拜託!如果落到他們手上,我就死定了!」小傢伙盤在薩洛梅手上,臉上露出哀求的神情,那又黑又圓的眼睛下顯現一抹哀傷。「我看見那裡庫依族人的下場,他們對那些人做出恐怖的事……」
顯然對方還不知道他們也是前些日子擊落的對象,不與對方硬碰硬是最好的方式;然而,小傢伙的一番話同時也令亞瑟吃驚,那眼神吐露的訊息似乎動搖他的想法。
「嗚嗚嗚……」小傢伙越來越惶恐,驚嚇得開始哭泣。「他、他們在那裡……吞、吞了、庫依族人的靈魂……」
動搖亞瑟的不只是那雙誠摯的雙眼,還有夢境裡的經歷。雖然他也不確定那是否真實,但此刻他已將牢籠內的生物或者物體與那小傢伙的話連在一起。那如果是庫依族人,這事恐怕令人髮指。夢境越來越吻合事實。他該相信誰?
「胡扯!」蓋爾大聲喊。「我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你們玩,全部給我拿下!」
「我沒有騙人吶!」那小傢伙使出渾身力氣嘶吼,聲淚俱下。
「老大,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亞瑟對他聳肩、挑眉。「刺激感!」
兩人嘴角瞬間發出一股滲人的微笑,只能說他們之間越來越有默契。亞瑟一甩手便將腰上的槍指向蓋爾的腦門,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便將子彈送入後者的腦袋內。
「小傢伙,抓緊!」
薩洛梅瞬間把小傢伙甩到自己的背上,同時熟手地從背包上及腰間掏出武器,趁著蓋爾癱軟身軀落地前將身旁的護衛兵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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