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亞瑟的默許後,希魯眼中閃起猩紅光芒,立刻沖入花叢中揮灑雙刃。花朵們紛紛倒地,他的鐮刀劃過,景象如死神收割般──不,應該說像是一位瘋狂的農夫,讓妖精看得瑟瑟發抖。
妖精終於哭了起來,淚眼汪汪地望向亞瑟和薩洛梅:「不要傷害它們──快走、快走──莎利、梅莉、朵利……快逃──為了你們,我犧牲一切──」
在她的悲歌聲中,花朵們慢慢退卻。然而,進入狂暴狀態的希魯絲毫不留情,仍在瘋狂地砍殺。
「求求你──好心的帥哥──饒了它們吧──」妖精哭喊著。
這時,一股震波從希魯的方向傳來,他猛然被擊飛,像拋物線般摔向亞瑟,最後撞上了薩洛梅厚實的胸膛。這震波攜帶著強烈的威脅,令三人瞬間怔住,心神彷彿被猛烈攪動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妖精逃之夭夭,她化為一道金光飛向瀑布後方,隨即,從那裡傳來一股蒼老而低沉的聲音,穿透了水幕的轟鳴,直達三人耳畔。
「各位!請原諒在下的守門人,好嗎?」這聲音不像是請求,更像是威脅。
三人勉強從地上站起,朝瀑布望去。隨著水流不斷拍擊岩壁,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水霧中緩緩顯現。他身旁跟隨著逃脫的金色妖精,而妖精的抱怨聲此起彼落。眼前的人是一位身披灰袍的老人,身高約兩米二,與亞瑟相仿,深邃的眼神中不帶一絲情緒;發白的鬍鬚和眉毛長至胸口,他的緩步帶來一股強硬、肅穆的氣息。
我好可憐,我好可憐,西爾克雅大人請可憐可憐我。
我這麼美,卻被粗魯的醜蛋抓住。
我好可憐,我好可憐,西爾克雅大人請幫幫我。
我這麼美,卻被蠢蛋抓在手上。
「西爾克雅?」亞瑟一陣震驚,聲音壓抑不住驚愕,「你就是西爾克雅?不會吧……」
薩洛梅同樣難以置信地看向亞瑟,舌頭彷彿被施了魔法,不受控地僵直,以肉腸般的手指在西爾克雅面前,微微顫抖。「這……這不就是……那個……寫信給你的……」
西爾克雅帶著詭異的笑意,微微欠身。「在下正是西爾克雅,歡迎來到赤海彼岸。」
意外的相遇讓亞瑟和薩洛梅一時無法消化,他們張大了嘴,對眼前的感到一陣錯愕。這究竟是命運的安排,還是純粹巧合?但在西爾克雅強烈威脅的氣場下,開口變得艱難無比。
「你、你……」亞瑟仍然難以置信,艱難地吞了口唾沫,「你也是哈得洛德提到的老人?」
西爾克雅饒有意味地點了點頭,眼神隱約帶著些許輕蔑、挑釁的意味。
剎那,一股強烈的威壓如狂濤般他身上轟然發出,彷彿一股凝重的氣息將人沉沉地壓住。亞瑟他們瞬間感受到身體無法動彈,三人肩上宛若被巨石壓住,四肢被牢牢鉗住、束縛。
西爾克雅悠然地走到亞瑟身旁,低頭審視他受傷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別急,還早呢。下去休息一會吧。」
語落,他舉起菸斗輕敲亞瑟的頭頂,三人頓時腳下一空,青苔地面瞬間變成深邃的黑暗淵面,將他們吞沒。亞瑟的身體在黑暗中快速落下,四周無形的漩渦將他捲入更深處,感覺意識漸漸模糊,而他最後見到的是西爾克雅那隱匿在黑白邊緣的冷笑。他心中的咒罵還未出口,便被湧上的暈眩感徹底吞噬……
良久,亞瑟耳邊再度傳來模糊的聲音,周圍的混沌終於褪去,留下一絲輕飄的平靜。
不會吧,又來了?
不久之前他才經歷過這樣的情境──究竟是什麼讓他再次陷入這種似夢似真的狀態?他明白,眼前只有兩條路:要麼隨著這夢境深入下去,要麼就靜靜地待混沌將自己吞噬,期待在某刻清醒。
毫無疑問,他選擇了前者。
「你確定要給他這東西?」
「當然,艾斯大人,你要相信我,這東西將會是屬於他的!」
亞瑟在朦朧的意識中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但夢中的身體遲遲不肯睜眼,他只能無奈地等待,不能有任何強烈的意念波動。兩人的聲音反而激起他的好奇──他熟悉那些音調,尤其是那位老人。
是的,聽起來的確像是先前的老人──西爾克雅,但一絲滄桑聲音之中多了幾分憂傷。而另一個聲音則顯得更加蒼老;亞瑟直覺上認為自己認得它,但在這片混沌之中,試圖回憶只會讓自己更深陷於迷霧。
他無法真正想起對方的身份,或許只有那些深藏在潛意識中的片段或習慣性的反應,才能讓他觸及這記憶的邊緣。
「小子,雖然我明白你不會說謊,但怎麼都很難置信……」
「艾斯大人,」西爾克雅說。「你如果相信我,應該要讓我試試。我敢肯定,他一定會是繼承蘇曼斯意志的人。」
「嘿,小子──」話語至此,名為艾斯的人哼笑,「哈、不,我不能再這樣稱呼你了。你已經長大了,而且比我預想的……更為優秀。」
「沒關係的,艾斯大人。我還是習慣你這樣稱呼我。」西爾克雅說道,「不過,你應該明白這東西的重要性,那是蘇曼斯王……」
西爾克雅尚未說完,立刻被艾斯打斷。「雖然你陳述的毫無破綻,我也承認那東西如他所說的那樣。但我並不敢認同。」他頓了頓,語氣稍顯柔和,「聽著,我知道那件事情令你很難受……」
「那是兩碼子事!」西爾克雅瞬間語怒,雖然聽得出來他盡力抑制嗓門,但仍舊分貝高了點。
「噓!」艾斯語氣嚴肅說道,「你或許得看場合生氣呢。」
那裡傳來一聲拍著胸脯的聲音。「我是認真的!我並沒有瘋!」西爾克雅激動地說道,「如果你還記得那個崇拜你的少年,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依然是他!而且我剛才告訴你的事情,絕不是我的憑空幻想!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你們在艾圖亞的事,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裡?」
兩人瞬間陷入沉默。「對不起,是我先入為主了!」艾斯的語氣充滿歉意,「說實話──我至今還是難以相信。」他的聲音微微停頓,像是在思索。「雖然我知道他們確實擁有那種力量──抱歉,只是你所說的事情太讓人震驚。但你應該理解我的用意,我並不想讓他承擔這樣的重擔。」
「可是你能確定嗎?艾斯大人。」西爾克雅緩了緩口氣,「你應該知道,它會尋找屬於它的主人。這是亞瑟無法逃避的命運。」
「那他也得有資格。所以去試試看吧。」艾斯無奈地回應,「不過,小子,對不起,我還是忍不住這麼稱呼你。但請你答應我,如果亞瑟……他不適合,那麼你一定要收回這東西。你應該清楚,這對斐利斯有多重大的意義。」
「那還用說?」西爾克雅頓了頓,目光堅定。「但我相信他會是繼承蘇曼斯意志的人,因為我親眼見證了──」
「兩位大人──亞瑟似乎醒了。」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那是……
「亞瑟,亞瑟?」艾斯蒼老的聲音在呼喚著他。
亞瑟在陣陣呼喊中逐漸恢復視覺,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清晰。他發現自己回到了那間樸素的病房。身旁站著一位高大的身影,他立刻認出對方──「墨艾利斯」。而在墨艾利斯身前,站著兩位長者。
中一人讓亞瑟的夢境記憶瞬間鮮明起來,正是那位曾經與他一起蹲在路邊觀察昆蟲的老人——「艾斯」。潛意識中,他再次刻下這個不容忘記的重要名字,心裡暗自咒罵自己,這名字在他們的對話裡早已出現,他應該牢記於心的。
至於另一位,則是陌生的臉孔,但他的臉龐輪廓分明,帶著些許鬍渣,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神雖然滄桑,卻蘊含著一股溫暖的關愛。
亞瑟不明白為何這位陌生人會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自己。不過,這五官神情似乎帶有一絲熟悉的氣息,正如那位將他們推入深淵的老人,即使後者留著及胸的鬍鬚,也掩不住這股氣質的相似之處。
這裡之外沒有第四人,那他果然是西爾克雅!
「亞瑟?沒事吧!」艾斯握住亞瑟的小手,眼中滿是關切。
亞瑟感受到手中傳來的溫暖。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卻依舊令他驚愕不已。
這真的是夢嗎?
自從那些匪夷所思的夢境開始,亞瑟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他記得,在接受那場任務之前,從未經歷過這樣詭異的夢境──彷彿一場預設好的戲劇等著他上演,而這真實感讓他的意志不斷拉扯。
他無法確定此刻的情境究竟屬於夢境還是真實。這兩個世界,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存在的,讓他困惑不已。
然而,他明白繼續下去的最好辦法也許就是──別去想,別思考。或許他與薩洛梅的相遇並非偶然,那傢伙天生擅長「追尋直覺」的方式,簡而言之,就是他根本不想思考太複雜的問題。
「艾斯,感覺好多了……你怎麼來了?」亞瑟艱難地扭動,最後在墨艾利斯的協助下坐起來。
「嘿,小傢伙。我還怕你醒不來了吶!」艾斯從擔憂的表情轉成笑容,摸著亞瑟的頭髮。「這位是我的老友──西爾克雅。為了獎勵你,特別送你禮物。但有個條件,你必須得通過測試才行呢。」
亞瑟皺起眉頭。「為什麼?」
在西爾克雅哀求的眼神下,亞瑟最終點了點頭。「嘿,亞瑟小伙子。如果你能讓它產生變化,那你無疑就是它的主人。這就是你的禮物。」
西爾克雅從腰間取出一把約三十公分長的金屬握柄,上面纏繞著類似亞麻的布料,以增加手中的摩擦力。不過,從上面烏黑的痕跡來看,這把武器顯然有著悠久的歷史。單從其他細節,亞瑟手中的物品與希魯的武器相似,但鏤空的本體和各處的工藝顯然比希魯的武器更為細緻。
它的樣式令他感到匪夷所思,前端鑲嵌著一顆圓形的球狀物,底部則裝飾著某種金屬飾品。亞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設計讓他感到熟悉,正是那個──讓澳雷泰雅的車廂變成瘋狂搖擺的鞦韆。
「或許你能成為它的新主人。我堅信你就是,亞瑟。」西爾克雅說道。
「西爾克雅大人,那是什麼意思?」
亞瑟捧著這根看起來像指揮棒的物體,心中充滿疑惑。至今為止,他仍不明白為何這東西會令他如此期待,反倒是艾斯的皺眉始終未曾消失。雖然在亞瑟的手掌中,它的確顯得相對較大,但拿起來的重量卻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沉重。
「啊!」亞瑟驚呼,握住那根物體的瞬間,手掌深刻地感受到一陣溫暖的氣息,隨後他的精神一震,猶如觸電般的感覺直撬進了腦海。當下,他驚慌地將它丟在床上。
「亞瑟,怎麼了?」艾斯緊張地問。
「好像有奇怪的感覺從那東西發散出來。」亞瑟回答,心中仍感到不安。
「什麼感覺?」西爾克雅詢問,語氣中帶著期待。
「有點麻麻的,還有一股溫暖的感覺,直達我的腦袋……」
「那要不──再試試看?」西爾克雅露出堅毅的眼神,對亞瑟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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