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西爾克雅的哼歌和燃燒的菸草香味喚醒亞瑟,他站在壁爐前扔下一根根木材,瞥了亞瑟一眼後繼續在那裡發出曲調,順帶踢了躺在地面──裹在毛毯內──的希魯一腳。
外面陽光照在屋簷的水滴,晶瑩剔透地發出引目光芒;清新的青草味隨陣陣微風飄進屋內,混合在溫熱的氣息下顯得更加舒適。
亞瑟下床後收拾滿桌杯盤狼藉的現場,在西爾克雅的命令下將爐灶後方準備台上的食物端給黑夏爾。那棵大樹已經發揮作用,此刻的黑夏爾明顯略小了許多。
他走到屋後的枯樹下,坐在樹根前看向裡面。意識到有人來的黑夏爾從黑暗中爬出,在那裡靜候。他的身形和眼眸漸漸回到亞瑟所熟悉的黑夏爾,或許還需幾天的時間。
黑夏爾見食物被送進來,囫圇地爬進嘴巴。
「亞……瑟……大人……」
黑夏爾的眼神有那麼瞬間變回清澈的模樣。亞瑟想靠得更近,試著以呼喊的方式喚回黑夏爾的意識,然而他再度對亞瑟大吼,一把將食物簍在懷中躲回黑暗處。
亞瑟的肩膀被輕拍了幾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發出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這才剛開始呢!」
「可、可你看他……」亞瑟轉頭的瞬間黑夏爾眼裡再度充滿灰白的樣貌,咧嘴流下不受控的唾液。
「只是暫時而已。」西爾克雅搖了搖頭。「阿雷托的控制沒被消滅之前他都還是傀儡的身份。」
希魯出現在西爾克雅身後,撇下的嘴角已經按耐不住情緒,對他大聲吼道:「西爾克雅大人!即使動用反抗軍的部隊也沒機會嗎?」他雙拳因緊握而顫抖。
噢,好極了!又讓那傢伙的犧牲之魂點燃了。
西爾克雅回以銳利的眼神,拿起叼在嘴邊的菸斗。「還沒放棄無謂犧牲的想法?看來不給你們一點教訓是不行的。」他越說越生氣。
天吶!好不容易這老傢伙脾氣才剛溫順,希魯馬上點燃他的怒火。
「教訓?」低頭的希魯發出冷淡笑聲,「或許是在下高看你了!」
當下怒火一觸即發,連亞瑟都難以預料為何對話會衍伸出眼前火藥味濃厚的場景。
「高看?我需要你來評價嗎?」西爾克雅眼神憤怒地看向希魯,「準備對付阿雷托之前你明白自己的能力到哪裡嗎?還是以為拿了一把武器就可以大肆殺進禮明茲?」
希魯氣憤地抬頭,眼角的淚水在說話的那刻落下。「什麼都要準備、什麼都要準備,準備好的時候黑夏爾早已經死了!」
「好!」
西爾克雅氣憤地拿菸斗朝他指了指,邁著急促的步伐走回木屋。隨後那裡發出薩洛梅的哀嚎,可憐的他成為今日的第一個犧牲品。
亞瑟朝希魯皺了眉頭,想要走向前去安慰他,但他卻含淚奔回小屋內,而亞瑟也跟著跑回去。
在屋裡的西爾克雅喃喃自語,從他拿起東西的動作,顯然這把火不是那麼容易撲滅。他大手大腳地跑向後面的灶台,將準備台上的食物塞到竹簍內,接著回到屋內拿取他的草帽與柺杖。
此刻一臉懵醒的薩洛梅走進屋內。
「發生什麼事?」
「薩洛梅,你來的正好!就是有這種人,」西爾克雅朝希魯狠視一眼。「到底在說什麼?我沒有同情心?這是自殺啊!羽毛長不齊,怎能奢望會飛呢?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天高地厚!」
語落,西爾克雅拿著柺杖用力往下一敲,所有人立刻跌落黑暗深淵。
這次跌落時間只有幾秒,轟隆的水聲從底下亮光處傳來。三道影子從空中落入溪潭內,濺起好大的水花。
亞瑟浮出水面,眼前是一座從高聳山壁狂奔而下的巨大瀑布,足足有三、四百米。水流如奔馳戰場的千萬百駒,衝向底下溪潭,打起大量白沫。強勁且清涼的風隨著瀑布的落下,捲起濺灑的水花朝四周飄散。
西爾克雅輕盈地踏在水面,幽雅地走向卵圓石的岸邊,接著放下肩上的竹簍。他收起手杖、撿起地上的樹枝將其折成兩段,眼神充滿殺氣地指著在水中漂浮的薩洛梅和希魯。
「讓我瞧瞧你有多厲害?誰來都可以,盡全力攻擊我!兩個人也行!」他口沫橫飛地說。「通過我這關,代表你們的實力足以與阿雷托面對面。來啊!」
被刺激的希魯一陣狂怒,眼泛紅光,瞬間從水中彈起,俐落地解下腰上鐮刀。他落地後翻滾兩圈,白刃的刀子在空中變成一道白色的光環。砍向西爾克雅的同時,在地上畫出兩道深刻的裂痕,發出轟隆聲響也帶起巨大煙塵。
游上岸的亞瑟只見煙塵內兩道身影交錯,隨著風的吹散,那裡的激戰越來越明顯。這一回合結束得很快,幾乎只在彈指之間。
西爾克雅動作飛疾,肉眼已經無法跟上他的速度。那一巴掌打向希魯的額頭時將他的狂暴解除,抬腿一腳踢下後者手上的武器。最後單憑手上的樹枝抵住希魯的武器,另一手的樹枝則抵住希魯的脖子。
「只有這點本事?萬一我手上拿的是武器,你可就沒命了!」西爾克雅微微抬起頭,挑釁意味十足。「再來!」語落,他退後兩步,讓希魯撿回被踢落的武器。
不服氣希魯朝地面啐了一口。他快速撿回鐮刀,並往後翻了一圈,腳掌積蓄著能量,再次撲向西爾克雅。希魯的攻勢猛烈,西爾克雅可能難逃他的攻擊,看似注定會受點傷。
瞬間,他們的動作忽然變慢了。亞瑟清楚兩人交鋒那一刻:西爾克雅墊起腳尖轉身,左手的樹枝快速打下希魯手上的鐮刀;右手迅速接住掉落的武器。以流利的步伐轉身到希魯背後,將刀刃擱在希魯的脖子上,同時另一隻手臂穿過腋下,緊扣後者脖子。
西爾克雅此刻別過頭看向亞瑟,眼神充滿驚訝,隨即將注意力集中身前的希魯身上。「你再快點就會殺了自己!還要再來嗎?戰場上只有一條命,你現在死幾次了?」
是的,西爾克雅如果沒有扣住希魯的脖子,他目前已經身首異處了。
薩洛梅從水裡爬上岸,渾然不知剛才那幾十秒的時間內發生的事情。「發生什麼事了?」他依舊一臉茫然。
西爾克雅鬆開希魯,踢了後者的後膝,從背後狠推一把。希魯軟腳重心不穩,往前踉蹌地跑了四、五米後才站穩,顯然那一腳也不輕。
希魯撇下嘴,低頭流淚。他雖然不甘心,但輸給西爾克雅是事實。西爾克雅顯然除了威壓以外,身手比看起來的敏捷,亞瑟對他的敬服也多了幾分。
「還要繼續嗎?」西爾克雅狂怒,一陣令人膽怯的震波再度掃進他們的靈魂。
希魯的傲氣徹底被摧毀,低頭狂搖晃腦袋,不甘心的淚水開始狂奔,雙手猛力揮去那些淚水。
西爾克雅的怒氣持續半晌,最後消失在嘆息下。
他走向希魯,拉起後者的手,將鐮刀交到其手中。「希魯。認清自己的實力很重要,暫時的退卻不是失敗,而是取勝的第一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你們的能力只會便宜阿雷托。即使你沒考慮到自己,也得替反抗軍著想。他們可不是你的棄子!
「我知道你用恭謙的心態來壓抑自己、穩定情緒,不讓武器與你的憤怒共鳴,但你能保證時時刻刻都能克制它?別忘了,在幻境裡你已經失控過兩次,那終將會成為你的致命傷。不是你做不到,是現在的你作不到。別老是想要拼上這條寶貴的性命。」他輕拍希魯的肩膀,隨後看向薩洛梅。「你也想試試看嗎?」
「哈、哈哈……不、不!」
薩洛梅一臉傻笑,連希魯這麼強悍都打不贏了,怎麼可能會勝過眼前這麼厲害的人呢?
西爾克雅從袖口拿出菸斗和手杖,點起菸火,一道白煙迅速冒升。他再次輕拍希魯的肩膀。「鍛鍊沈著力和穩定性是控制武器和能量流動的主要關鍵。這武器一昧地引誘你進入瘋狂階段,雖然短時間可以獲得巨大爆發力,但最終只會讓你變成它的俘虜。你是它的主人,得令它臣服。」
「我明白了……請教教我。」希魯低頭說。
薩洛梅對於兩人的對話完全摸不著頭緒,一臉皺眉。但使用武器最久的希魯最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甘願的神情消失了,漸漸收起那份哭喪的哀怨。
「在那裡打坐吧。」西爾克雅指著眼前的瀑布。「試著感受能量的流動。控制它!那就是你現在該學的事情。」
「我的奧拉──這麼高的瀑布?」薩洛梅和亞瑟看著上百公尺的瀑布,那裡落下的重力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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