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動作飛快,如同洩氣般迅速縮回,隨即再次襲來。與札克數次交鋒後,亞瑟屢屢被那些突如其來的觸手搞得措手不及,再加上手中武器不甚順手,使得他始終無法找到靠近札克的機會。
「糟了!」
亞瑟低聲驚呼,正將堅硬的觸手壓入地面時,忽然從眼角瞥見一道影子。
果然,札克像對付薩洛梅時那般,在他身後繞了一圈,從詭異的角度由左側襲來,重擊他的胸口。那瞬間,亞瑟聽見胸骨隱約斷裂的聲響,劇烈的疼痛直竄腦海,身體被巨力拋離地面,猛然飛了出去。
亞瑟忽然看見視線一片金星閃爍,腦海裡閃過一幕畫面──不是札克得意的噁心笑容,而是幾天前他與西爾克雅在作物田中忙活的場景。
當時,他再次想起了恩西亞。
雖然不理解恩西亞為何反應那麼強烈,但提寧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心中充滿愧疚的他,一邊收割作物,一邊回憶著那件事。然而,西爾克雅的「特訓」此刻又開始了,今天這已是第五次。
警覺的亞瑟聽見幾聲輕巧的腳步聲,若不是那些收割下的作物枯梗,他恐怕難以察覺,也因此認定西爾克雅不會在這一刻行動──但他錯了。
他立即回過神,順勢將手中的鐮刀朝聲音來源揮去,卻撲了個空。他本以為能掌握腳步接近的速度與時機,但對於身手高超的西爾克雅來說,這些招式根本無濟於事。下一刻,一陣清脆的敲擊聲迅速在腦海中響起。
「怎麼還學不會啊?」
「嘶!很痛吶……」
亞瑟揉著頭,眼中閃著些許的星光。他回頭瞪向身後得意洋洋的西爾克雅,心中暗暗呢喃,如果對方不是這麼厲害,真恨不得一槍從他額頭上招呼過去。
西爾克雅毫不掩飾地露出滿臉賊笑,叼著菸斗快速地吸吐著煙霧。「只不過是菸斗而已,別太誇張。」
「一點也不!」亞瑟摸著自己腫脹的頭,彷彿被巨錘敲擊過的痕跡,根本不像一支短小菸斗能造成。他皺著眉問道:「你的菸斗到底是什麼做的?世間沒有一支能像你的菸斗一樣把人敲得這麼疼的。」
西爾克雅輕蔑地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不屑:「哈,那是你見識太淺。」他吐了口煙,語氣更加尖銳,「要不是沒時間,真應該把你丟到瀑布那裡去。你該和他們一起訓練才對!連庇護所裡的基本訓練都忘了?」他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憤怒,還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挑戰。
「你期望我會記得什麼?」
「哈,」西爾克雅鄙夷地瞥了一眼,「你的腦袋記不得,但你的身體會,對付腐龍和巨蛇的身手可不常見。」
他甩開菸斗,揮手便朝亞瑟的腹部重重敲下。這一擊看似普通,卻如同薩洛梅的一記猛拳擊中亞瑟的腹部,劇烈的絞痛瞬間蔓延至腦海,幾乎將他早上的食物都擠了出來。痛得他不得不跪倒在地,手撐著地面哀嚎不已。
西爾克雅冷淡說道:「閉上眼睛,注意呼吸,看看你能看到什麼?」
儘管腹部的劇痛讓他難以忍受,但亞瑟明白這不是反抗的時候。於是,他照著西爾克雅的話閉上了眼睛。然而,痛楚依然存在,閉上眼又能有什麼用呢?
隨著他心態沉緩,眼前的黑暗並非他預想的空無一物。相反,漸漸地,他開始察覺到些微的光點,它們如同螢火蟲般在黑暗中閃爍,劃出一道道像流蘇般的光帶。隨著腹部的痛楚逐漸緩解,那些光點也漸漸隱入黑暗之中。
「哎?」亞瑟頓時睜開眼。「剛才那些光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話,西爾克雅的臉色立刻放鬆許多,露出幾分欣慰的微笑。「哦?看來我得重新評價你了,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
「是人家說的眼冒金星嗎?」
「不!那是大地流動的能量。」西爾克雅再次轉身,咬著菸管,隨後深深吐出一圈煙霧,語氣中帶著些許嚴肅。「不管你的資質偏向體技還是咒術,學會善用這些隱藏在視覺表面下的能量,對加強你的能力大有幫助。當你能夠進入驅動原魂之力的狀態時,這些能量將變得更加明顯。」
「你所需要的,是全神貫注。但人通常只有在極度急迫的時刻,才會自然地集中注意力。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法強迫你進入集中狀態。一旦你進入這種狀態,也就是驅動原魂的前置步驟。」
「所以,必須讓我痛得夠慘才行?」
西爾克雅轉身,迅速拔下菸斗,狠狠地敲在亞瑟的腦袋上。他臉上的平和瞬間被怒氣取代,語氣變得更加激烈。
「你是被虐待習慣了嗎?注意力、注意力!我強調的是集中注意力,集中!你要運用自己的專注力來引導能量,而不是依賴生命受到威脅後的求生本能!想想你在瀑布底下是怎麼啟動那股能力的,懂了嗎?」
「那這跟你的菸斗攻擊有什麼關係?不就是一把菸斗嗎?」
西爾克雅怒瞪了亞瑟一眼,隨後將嘴裡殘留的煙霧吐出。「簡單來說,如果你能掌握能量的規則,你便能輕鬆駕馭超越身體極限的能力與力量。像我剛才敲你頭那一下,其實不過是隨手而已,但我同步運用原魂的力量,將四周的能量加注於其中,這樣產生的力量便取決於你對能量控制的程度。如果,你能與原魂溝通並獲得更多的能量,那麼在靈魂同步的瞬間,這股力量將發揮得更為強大。」
西爾克雅叼上煙管,冷冷地掃視了亞瑟一眼。「來!我要再次攻擊了!」語畢,他迅速消失在亞瑟視線中。
西爾克雅步步逼近,腳步聲如同烏雲壓頂,帶來的威脅感無比沉重。亞瑟雖然理解剛才的理論,卻依舊覺得那如同虛無般難以掌握。頃刻,菸斗的影子落在他的額頭上,這一次,異常的威力將他彈飛,重重摔在地面上,甚至滾了好幾圈,將後方尚未收割完的作物一併掃出一條道路。
「嘶!這次怎麼威力更大了──」
亞瑟在爬起的瞬間,額頭傳來劇烈的疼痛,彷彿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模糊。痛得他幾乎無法忍受而倒下,嘴裡不自覺地流下口沫。
意識告訴他不能昏迷,他強忍著痛楚,如同毛毛蟲般在地上艱難地爬行。每當他試圖閉眼掙扎時,腦海中卻浮現出比先前更亮的光芒。但眼下的難受,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
「你得改變以往的攻擊模式。」西爾克雅站在亞瑟眼前,伸手將他拉起。「看來你的信念還不夠堅定,這樣下去,原魂會傷心的。」
「但你說的有點籠統啊!」
爾克雅從嘴裡抽出菸斗,白煙繚繞升起,語氣依舊冷淡。「那就不要想!拋去過去你的認知,全心全意相信原魂,讓它成為你的信念。」他凝視著亞瑟,神色變得柔和些。「學會相信你的心,運用原魂和這股力量並不難。記住,真正的信念就是相信原魂。來吧,我又要發動攻擊了!」
「等等……」
亞瑟的語音未落,西爾克雅早已消失在視野內。亞瑟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但周圍不斷擾亂的腳步聲讓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明明知道對方在哪裡,卻無法有效反擊。那股緊張的情緒在腦海中不斷擴大,構築出一幕幕他被打倒的場景。過去幾天,這種訓練早已不計其數,無數次的窘態和挨打讓他筋疲力盡,每次結束後都只剩下疲憊。
而今天,西爾克雅似乎還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然而,突然一陣平靜的感覺席捲而來,原本澎湃緊張的心情立刻被抑制住。那一刻,亞瑟似乎能掌控這一切,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與周圍的萬物達到了一種奇異的共鳴。
一道亮到刺眼的白光閃過他的腦海,雖然只是短暫的瞬間,但他彷彿看見普羅的身影。閉上眼,他依然能清晰地看見,微弱的光點在黑暗中漂浮,從地面、草叢,甚至空氣中都能看到它們的蹤跡。
當他睜開眼睛,那些光點依舊存在,猶如整片視野都被一層隱形的光輝所覆蓋。隱藏在作物背後的地方,他看見一股巨大的亮光聚集,那是一個幾乎具象化的身影,手中的菸斗上,光芒纏繞成絲線般的光輝。
是西爾克雅!他正穿越枯桿堆,迅速向亞瑟接近。隨後,一股空靈的聲音直接傳入腦海。
亞瑟,就是這種感覺,請牢記它。
他內心一陣訝然,心中充滿疑問。「普羅?為什麼我們可以這樣對話?」
「這是你在全神專注下才能做到的呢。」普羅語氣略顯急促,或許他們並不處於全域時空內,畢竟此刻的西爾克雅正虎視眈眈。「讓你用最直接的感覺來呼喚我們,不要拘泥於過去的習慣。一旦你相信,那麼我就會存在,無論何時──」
普羅話語一落,亞瑟四周的時空再度恢復,西爾克雅的身影變得格外明顯。雖然他從左邊移動到右邊,但那道纏繞在菸斗上的金色絲線發出的光芒,清楚地指示他的方位。這一次,與之前相比,那光芒大了足足十倍之多。
當西爾克雅一靠近並高舉手中菸斗時,整個動作再次變得異常緩慢。亞瑟迅速出手,將西爾克雅的手腕牢牢抓住。
驚訝的西爾克雅與他對視一眼,露出得意且帶著幾分邪魅的笑容。「你作弊了!」他快速地將菸斗抽回。「不過怎麼做都沒關係。體會到全神貫注的感覺了?」
亞瑟悶哼點頭,內心雀躍,但他只是微微扯起嘴角。「那種模式有點奇怪,說不上來。」
「因為你完全忽略腦海內的呢喃。集中、相信,那就是信念!」西爾克雅再次吐出一圈更大的煙圈。「多練習幾次就能上手了。不過,這才是開始,接下來你得學會如何集中那些能量,就像你剛剛所見的菸斗。到那時,任何武器都比不上你本身的強大。」
任何武器都比不上你本身的強大……
亞瑟猛然回神,那時他已經躺在地面上,札克的觸手再次快速襲來。
他迅速扭動腰身,從地面翻起,隨著違反過去直覺的意念驅動,一股平靜的感覺再度湧上。四周飛舞的影子變得如絲般纖細、重疊,彷彿觸手們留下的痕跡。
眼前襲來的黑影變成尖銳的觸手,他偏頭躲過了朝臉部急襲的攻擊。觸手擦過耳邊,發出刺耳的空氣摩擦聲,若是沒閃開,恐怕頭顱已經被貫穿。
在這種狀態下,亞瑟可以輕鬆地避開觸手的攻擊。它們似乎被那些發光的絲線所排斥,所有的動作軌跡一覽無遺。這些攻擊在他眼中變得異常緩慢,甚至能看清薩洛梅驚訝的大黃牙,還有那貪婪的舌頭。
「這傢伙去哪了?」薩洛梅的眼中已經看不見亞瑟的身影,只見札克仍在四處瘋狂攻擊。
札克同樣看不見亞瑟的行動,若不是那些被砍下的觸手掉落在地,他甚至無法得知對方的具體位置。隨著情勢愈發緊張,札克瘋狂地將觸手甩向亞瑟閃現的地方,地面上頓時變得一片狼藉,蹂躪得慘不忍睹。
慌亂之下,札克迅速將觸手縮回,圍繞在自己周圍形成一個海膽般的防禦網。密集的黑影彷彿無所不包,連薩洛梅想要突破的攻擊都被那股蠻橫的力量擊飛,重重摔倒在十幾米外,痛得幾乎無法爬起來。
亞瑟逐步逼近,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札克的觸手攻擊,同時每當觸手出現破綻,他的利刃也隨之揮出。一塊塊沾滿鮮血的肉塊從空中墜落,碰觸地面後,如同冰雪融化般迅速化為一攤血跡。
「怎麼回事,那傢伙怎麼瞬間變得像不同的人?」札克的眼中充滿驚愕,看到自己的觸手一一消失,明白自己最後的王牌正逐漸瓦解。
他開始萌生撤退的念頭,心中暗自作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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