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官!不好了!希魯大人他……」
語音未落,遠方傳來一陣不妙的爆炸聲,他們腳下轟然為之一顫。他與傳令互看一眼,立刻拿起門邊的拐杖,飛奔地朝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哈得洛德知道那裡,是連通外面的閘門機庫區。
他內心正在咒罵,而對象不是希魯,是為何事情發生在這節骨眼上。他們急匆匆地來到機庫這裡,當下一片混亂,哀嚎與驚訝聲四起,場面一片怵目驚心。
那裡的閘門被破壞,厚實的金屬扭曲得像是被炸彈轟炸過,爆炸的零件散落四處,許多傷者被迅速拖離戰區,在地面上留下血跡的拖痕。幾架高達六米的機甲檔在人群前方,逐漸包圍一道黑色的身影。黑影特別明顯的原因在於那雙眼睛充滿令人畏懼、窒息的紅光,幾乎鎮懾那附近的所有人。
希魯淒厲的嘶吼聽起來既悲傷又憤怒,瘋狂地撲向不成比例的對手,那些神風機甲足以輕易地將他碾成肉餅。然而,他們並沒有這樣做,只是盡可能擋下希魯對底下夥伴們瘋狂的追殺。
「這、這……這傢伙是失去意識了嗎?」
哈得洛德見被身旁被抬走的同伴,內心一陣慌亂。此時,負責看守閘門的指揮官來到這裡,哈得洛德不待他報告,立刻迫切問道,「嘿,這怎麼發生的?」
他驚恐地看向哈得洛德,身體驚嚇得顫抖不已,手臂上的鮮血直流,機甲爆炸的那刻讓他掩護部下的手臂被碎片擊中。「老爺子,你終於來了。希魯大人瘋了,他見人就砍。我們閘門外的機甲已折損了好幾架。我的亞拉……他的威力何時變得這麼驚人?」
哈得洛德見到他受傷的手臂,趕緊點了點頭說道:「現場交給我,你得先去治療。」他的提議被一口回絕。
「不,老爺子在這裡,我也得留在這裡。」他的驚恐在哈得洛德的身邊得到抑制,等待後者最後的命令。
哈得洛德立刻冷淡說道:「通知機甲,立刻壓制希魯!」
「收到!」
指揮官正準備要按下通話鈕的那刻,哈得洛德扯了對方的袖口,低聲說道:「請他們不要殺了希魯。拜託……」
他立刻點頭,在通訊器的命令下機甲部隊將防禦姿態轉為進攻,縮小希魯行動範圍。而希魯憑著敏捷靈活的優勢在那些機械手臂中穿梭,銀白色的刀刃威力無比,幾道閃光飛出,飛撲過來的手臂發出爆炸、斷落地面。
「希魯──!」
哈得洛德大吼一聲,在此刻震撼無比。或許是希魯聽到他的呼喊,當時反應慢了一刻,機甲手臂立刻朝他揮去,將其打拋到半空中,落下的那刻隨之眾多的機甲紛紛湧上,將他困在一堆機甲塑成的鋼鐵牢籠裡。他瘋狂地在緊握的拳頭裡掙扎,臉部的挫傷眾多,眼眶及臉頰紅腫。
哈得洛德爬上機甲手臂,神情頓顯凝滯,隨即拿取手中的拐杖猛力地敲向希魯的腦袋。這一擊瞬間將他敲醒。他沒有初醒時的迷茫,迅速意識到自己再次鑄下大錯,他看向那些夥伴恐懼的眼神以及哈得洛德的怒容,雙唇癟下,顫抖。
「老、老爺子……」希魯的哽咽被硬吞在喉嚨裡,眼淚不止地流下,「我、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哈得洛德冷淡地看向他,一棒敲下希魯的腦袋,當下讓他瞬間暈厥。
這日,基地裡的醫護區幾乎人滿為患,哈得洛德前往探視受傷的士兵。此刻的他心情凝重,內心自責,這裡有絕大部分的原因起因於自己,除了希魯,他想救出他們的慾望同樣強烈。
如果沒有把武器交給希魯就好了……
然而,他更想知道希魯暴走的原因。巨木林離基地入口有很長一段,他為了避免不可預期的傷害已經挑選到那裡了,而事情卻依舊發生,這其中的邏輯令他想不透,越來越深的疑惑似乎令他的警覺性升高,或許真相存在這些人之中。
他向那裡的管理處索取所有人的傷病記錄,赫然發現所有受傷人員裡,除了一位命危、正處於搶救時期的士兵外,其餘人的傷勢並不危及到性命,皆被判定為輕傷。看到這裡,他不禁想起當時棒打希魯時回復的眼神,那與昨日在森林內的反應些許不同。
然而,他將這些疑惑放在心裡,緩緩步出這裡。當夜,基地這裡比往日安靜,哈得洛德在書桌前凝視著希魯的武器許久,他明白這是風暴前的寧靜,必須得立刻解決──在風暴形成之前。
他再度來到醫護區這裡,穿過潔白明亮的走道來到一間昏暗的病房室,那裡依舊是充滿熟悉的哭泣聲。他站在那裡許久,但片刻後,被推開的房門將他驚醒,裡面走出一位軍醫與醫護員,後者推著一輛裝滿藥品的推車朝哈得洛德鞠躬,隨後在軍醫的吩咐下離開那裡。
「老爺子!」軍醫向老爺子敬禮。
「別客氣了。」哈得洛德朝病房內勾了勾下巴,「那傢伙怎麼了?」
軍醫揚起嘴角說道:「希魯大人沒有大礙,就是一些腫傷。只需要再用一些抗生藥劑應該就能痊癒了。但您也明白,這裡只能醫治人身體的傷痛,不是內心……」
哈得洛德明白他的意思,哼笑了兩聲。「我聽說了。心理諮詢官那裡人數突然暴增……」
軍醫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那些傷者──包含眾多人在內,對於希魯大人感到特別恐懼,在下認為您得需要為此採取行動……」
哈得洛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應:「是的。很快。因為我已經嗅到那股味道了。」
他目送醫官離去,推開病房的大門走了進去。當時希魯身體包紮的部位眾多,紗布幾乎捆滿頭部,他哭泣間見到哈得洛德,慌張地驅使不甚流利的四肢,然後跌下床,一路朝後者跪爬過來。
他淚流滿面地道歉。「老、老爺子,對不起──」
哈得洛德並沒有回應。
他見哈得洛德嚴肅的眼神,慚愧痛哭:「嗚咿──我、我──有努力的控制不要去傷害他們,但、但我無法控制自己……」
希魯那句話驗證他的想法。接下來他需要更多的證據,只期望管理閘門及所有勤務的負責人──卡瓦娜,能儘快調查出來他的疑惑。
哈得洛德見抬頭的希魯不禁揚起無奈地嘴角。「這下我可替自己添了一個大麻煩吶。」
「老、老爺子,對不起……」希魯聽聞後依舊抱著哈得洛德的腳痛哭。
哈得洛德蹲下,輕拍希魯的肩膀說道:「哈!你這副鳥樣看了真好笑,這時候我應該跟你來一張合照呢。」然而他不理會繼續哭泣的希魯,持續輕拍肩膀,「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剩下的交給我。還有,我說過這時候你應該注意什麼?」
希魯聽聞後努力克制自己的哽咽,胡亂揮去臉上交錯的淚水與鼻水。「對不起……老爺子。」
哈得洛德悶哼一笑後說道:「慶幸的是,大部分的人都沒事,但──機甲可沒這麼幸運!你自己想想看怎麼彌補,這我無法幫你。明白嗎?」
他在希魯點頭應允下,將他扶回到床上,輕拍了兩下後為這裡的房間關上燈離去。那刻,希魯窩在棉被裡懊悔地哭泣,聲音隱約傳到門外。事實上,哈得洛德還站在那裡,看似面容冷淡,但內心痛心不已。
或許這是希魯人生歷練中,必要經過的一環。
就在哈得洛德離開沒多久後,那位手術後的士兵不幸傷重死亡了。此事在隔日立刻傳開,消息流通的速度幾乎與電流一樣。幾乎徹夜未眠的哈得洛德將一份手稿命令發布下去──所有人在近日發布調查報告之前,不得再提及或者製造更多與事實不符的謠言。
然而,這只能暫時緩解情況。接連兩次,眾人希魯的信賴度幾乎消失,而此刻哈得洛德的速度必須要快,他得趕緊找出疑惑點,否則希魯和反抗軍必然會走向毀滅之路。
對於等候消息的他,坐如針氈,每刻都如世紀般漫長。那些若有似無的線索與計畫在腦袋裡盤旋已久,只要合適拼圖一來,他可以大肆宣布完成了。然而,他內心期待最好不要走上另一個方案。
霎時,他坐在桌前,凝視前方的木門,一抹念頭再度將他帶回病房那裡的希魯身上。
他驚訝地喊道:「糟了,我忘記和那豬頭合拍一張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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