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克雅回到木屋後,一語不發,心事重重地坐在躺椅上抽著菸斗。亞瑟躺在一旁的椅子上,仰望滿天星斗,遠方的天空卻是電閃雷鳴,隱約預告著即將捲向東岸的風暴。
然而西爾克雅依舊沉默,心思也許不向那些煙圈──立刻被風吹散。以亞瑟內心默默哼笑,也許再過片刻,他自己將會忍不住。
思緒才剛落底,西爾克雅轉過頭,平淡說道:「亞瑟?」
果然!亞瑟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別傻笑了,認真點!」西爾克雅拿起菸斗敲了敲亞瑟的腦袋,發出清脆的聲音。「去倒杯酒來喝!」
「你不是打算說點什麼嗎?」
「我這麼容易被你看穿了?」西爾克雅瞥了亞瑟一眼,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我想這樣的時刻,似乎需要一點酒助興。」
聽到這裡,亞瑟輕笑著進了屋內,從桌子底下取出一罈酒。他看了眼桌面上哈得洛德交付的酒瓶,又看看手中的罈酒,索性將兩者一併搬了出去,免得西爾克雅酒癮一發,讓他來回跑腿。
「西爾克雅,酒來了!」
「太好了!」西爾克雅流利迴旋雙腳,從躺椅上坐起,笑著搓搓手,從袖口掏出兩只小杯子。「你也來小酌一杯!」他眼裡閃著戲謔,遞出杯子。
「可以嗎?」
就在亞瑟遞過杯子的瞬間,西爾克雅迅速抽回手,再次以菸斗敲了他的腦袋。動作迅速,杯子幾乎停在空中,只落下了兩公分。
「你該慶幸頂替那兩個傢伙的位置。不喝?算了。」
亞瑟捂著發疼的頭頂,趁他要將杯子回收過袖口當下,一把搶過,兩人隨即一杯杯地對飲起來。微醺中,西爾克雅忽然開懷大笑,酒意開始讓他坦露心聲:「你還真沉得住氣,要是那兩個傢伙有你這麼沉穩就好了。」
亞瑟再度發出一抹微笑。「謝謝你的恭維。所以,接下來是不是又打算在話中留下謎語?」
「哎──你就這麼有把握?」西爾克雅咧嘴笑著,拇指往壺口處一撇,讓菸斗再度點燃。「不過你的性格確實還真像他記憶中的模樣。」
亞瑟冷笑一聲。「看!是不是。你是『你』,他是『他』。」
「哈,哪有,我才沒人格分裂呢!」西爾克雅吐出一圈煙,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雖然你們目前並非阿雷托的主要目標,但他不會輕易放過你們。尤其是關鍵的最後一個封印。而且,若那人真的是我猜的那位,他一定會設法越過赤海來找你們。」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來。「有太多事情得交代給你,但似乎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亞瑟皺了皺眉:「又來了!」
西爾克雅輕笑著揮手,見亞瑟已經將頭縮得遠遠的,錯愕地將菸斗塞回嘴裡。「哦?這次躲得挺快的。」他瞥了亞瑟一眼,「在講希魯的事之前,我倒想聽聽你和薩洛梅心目中的那個人──說說看。」
亞瑟不禁想起札克那副跩樣,一臉不屑又無奈地說:「哦,那該死的傢伙──札克。可惜我當初沒看穿他的手段,差點被他害慘了。幸好有薩斯吉相救,不然下場恐怕會像嘉哈絲一樣。薩洛梅也遭過他的毒『腳』羞辱,可能還有更多,但他不肯說。」
西爾克雅聞言哈哈大笑,連吸兩口煙。「哈,原來是這樣。這招果然百試不爽,任哪個時代的人都難以招架。我曾遇過像希魯那樣的強敵,甚至連西爾克雅──呃,是我都覺得有點難以應付。不,連我這樣的角色都覺得難以應付。希魯曾打敗他?」他搖頭,優然地吐出煙圈。「不,他只是暫時癱瘓了那個重生的傢伙而已。」
「重生?」亞瑟疑惑地問道。「他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是艾斯告訴我的一種古老咒術。」
「艾斯?」亞瑟頓然大驚,「和你一起來探望我的艾斯?」
西爾克雅點了點頭,語氣沉重說道:「是他。這種咒術歷史悠久到已無人知曉其源頭。只有被詛咒之人才能施展,而且雖然看似有永生的能力,卻捨棄與世界樹的聯繫,永遠無法再享受世界樹的恩澤與力量。」
「聽起來真難理解。」亞瑟皺眉道。
「的確,你不理解很正常,因為靈魂裡的東西阻礙你對過去的認知。」西爾克雅淡然說道。「簡單說,他們使用咒術後,便無法取得世界樹的力量,靈魂意識會飄盪在世界樹的掌控外,再也不會消亡。然而,他們必須得持續更換肉體,因為它脫離不了任何會腐朽的命運。」
「聽起來似乎挺理想的。」
「一點都不。」西爾克雅不由分說,用菸斗再次敲了亞瑟的腦袋。「實際上這種永生充滿痛苦,他們必須付出極大代價。既無法回歸世界樹得到安息,也無法獲得其力量,身體受損,靈魂也會隨之破裂。即便換身,痛苦和傷痕仍會刻在他們的靈魂內,無法抹去。你覺得這樣的永生還有意義嗎?」
「呃……當我沒說吧。」
西爾克雅點頭道:「對某些人來說,這或許是求之不得的長生不老術,但在我看來,卻是愚蠢至極!」
「有方法可以消滅他們嗎?」亞瑟的語氣低沉,眉頭緊鎖。
「除非你能吞噬他們骯髒的靈魂,」西爾克雅用菸斗朝他指了指,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隱隱的忌憚。「咒術棘手程度不亞於迦耶蒙的蛇種。對付他們最好的辦法,是一點一點撕裂他們的肉體──這樣能讓靈魂碎裂。切記,千萬別讓他們有機會立刻轉移到別的軀體上,否則肉體受的損傷就無法刻畫在靈魂裡了。」
亞瑟的眉頭皺得更緊。「轉移?這咒術能讓靈魂移動?」
「是的。」西爾克雅點頭道,「據說他們可以轉移到任何一具附近的軀體中。」
「譬如我們當中任何一個?」
「不。他們無法強行佔據世界樹庇佑下的意識,」西爾克雅解釋道,「他們只能占據那些無靈魂的軀體。為了快速轉移,通常還需要施術者的協助,不然只能等那些支離破碎的靈魂慢慢拼湊。」
亞瑟若有所思,片刻後,他低聲道:「所以你才懷疑肯茲納……」
「是的!」西爾克雅眼神變得有些呆滯,手裡的菸斗也不再有任何動作。「如果那個人還存在,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詭計了。」
亞瑟沉默了半晌,腦海中浮現薩洛梅和札克的種種。札克的行為、謀略似乎印證了西爾克雅的話。這樣的伎倆,或許已經在無數個時代中以不同的形態出現,讓無數人被迷惑、困住。
西爾克雅似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站起身輕拍了亞瑟的肩膀,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愁容,嘴角輕輕下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JQo660GAV
「好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就這樣?」亞瑟略顯失望地問道。
然而,西爾克雅什麼也沒說,只是轉身走進了木屋,留下滿腹疑問的亞瑟。
亞瑟躺下,雙手枕在頭下,凝視著天空。星星已經消失,厚重的雲層鋪滿夜空,被強風扭曲成奇異的形狀,像土壤裡的蚯蚓翻動著。這種景象讓他心底升起一種不安,既真實又如夢似幻。他試著讓自己接受這些咒術的存在,提醒自己不要再質疑這一切是否真實。因為按照西爾克雅的說法,這些現象只會逐漸改變他的信念。
「哎……這時候還真希望那個單純的大老粗在身邊。」
這晚,寒霧慢慢彌漫,海風攜帶著潮濕的氣息,水珠凝結在衣襟上,讓空氣中透著濃厚的潮濕感。未來就像現在這樣,籠罩在朦朧的霧氣中,令人感到無法忽視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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