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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伯斯先生?織手來見你呢。」
他從房間對面喊著:「叫她進來!」
我冒險進入他的領界,進入那一個顯然是假面服設計中心、PRT行銷的空間時,我盯著周圍。
左手邊的牆壁有張北美地圖。城市被特別標註,一團團肖像照貼在各個主要城市周圍。捍衛者成員在上,監護者在下。
我右手邊,玻璃櫃裡擺著新舊假面服設計。櫃子裡有個女人在為假人著衣。
房間更深處,才是格蘭所在之處。
力量很有趣。我看過權力的好幾種表現形式,也看過超亞人類的力量——但後者沒超能力的人就沒那樣多樣化。像拓閣的那種人會仰賴氣勢跟霸凌,而像奎因的那種人,則有著純粹的自信心,嚴謹仰賴他們在特定領域之中的能力。皮戈特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她知道該如何操縱人員、利用特定事態,比較近似奎因,但她也具備權威,能叫來空襲支援、請求理龍派出AI動力機械。像媘蜜曾說的,皮戈特不是天才,但她有她的強處。
我之前猜格蘭.錢伯斯比較像奎因,還多了一點拓閣暴力解決問題的特性。看到他在主場裡行動之後,我就不確定那個想法是否正確了。
格蘭.錢伯斯穿著紅綠彩格褲、粉色西裝襯衫。腰帶上有個PRT標誌的鈕扣。他的髮型改了,有點像是我對「歌德小妞」的整齊中分形象;他也換了眼鏡——換成圓粗鏡框。一張ID卡掛在他脖子上。而他也很不適合那種類型呢。
我看向他時想到的人是險降風——布拉克頓灣的魯蛇反派、冰毒藥販頭子,之後他也成了墮落、混沌商團的領頭。我一開始很難判定這背後的原因。這兩人在美感層級上完全不相像。他們的氣質、社會地位、外表或目標都毫無相似處。
人們在他周圍來來回回。二十多個男人女人,拿著咖啡、文件夾、衣服跟文書作業。他這樣胖,卻仍能迅速移動。他啜飲一口咖啡,並遞還給那個遞給他的人,一道命令或詳細說明便叫她離開。拿著文件夾的男男女女,在他檢視窗戶自然光下的人偶時整理好桌子。他粗胖的雙手幾乎像嬰兒,拿起一個伸手可及的可動式人偶。他激烈搖晃人口,群聚在他周圍的部下都退開,讓他手臂跟塑膠人偶有空間猛烈甩動。手臂一甩,玩具就飛過空中。有人撿起玩偶,回到那群人中間。
「快去。」格蘭說。「跟他們說把問題修正,在開跑前做出另一個原型。這些東西是玩具,成年人跟收藏家都會拿到這些東西。會買玩偶的人都是粉絲。假使他們對秘傳男【Esoteric】最直接的聯想,就是個架子上的破爛玩偶,他們到底會有什麼想法?那會讓人以為他很易碎啊。」
可動式玩偶的人都逃走後,格蘭就走向桌子,那裡已經擺好文件夾。我走了過去,在這整個環境中有點迷失,另一群人走入清空人的房間來填補空缺時,他們差點撞上我。
「織手,來。看一下,然後告訴我妳的想法。」
我走近那張桌子,那群分開一條路讓我通過。我很難解釋出個原因,但我忍不住感覺他們這麼做,是為要順從格蘭的意志,而並非要讓路給我。
桌上打開的巨大文件夾,展示著捍衛者成員的形象海報。每個新隊伍的隊長的相片都有做修飾,潑灑了蒼淺的水彩背景,在前景的英雄幾乎只有速寫。但面具、脖子、雙肩、徽章還有他們各自的特殊工具都有著精細細節。俠騎、蒙霜跟風揚【原文Exalt】,他們背景分別是灰色、藍色跟黃色。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更多人。
「這都很好啊。」我說。
「這都爛爆了。」格蘭反駁。手指點著俠騎刃砲頂端盛開的水彩黃紅色。「我們最不想展現出的概念就是雜亂,背景的這一坨就是一片混雜。」
「我會買單啊。」我說。「是說,如果我不是假面的話呢。世界本來就會紛紛雜雜。我看不出你能怎麽說服一個不是假面的我,說世界並非如此。」
格蘭嘆氣。「那樣會討論到哲學性根假設性的領域。這可行不通。」
他轉身面對其中一位畫師:「要更簡潔、嚴謹。別用蒙霜的側臉。如果她不想要後製,她就得接受她的腰身不上鏡。」
海報的工作人員就這樣消失,逃出格蘭的面前。
我踏入那個空格:「我想跟你談談⋯⋯」
「等下。」格蘭打發掉我。他轉向那群剛抵達的人:「採訪呢?」
「表現良好。」一個年輕人說,遞出一份文件。「俠騎很親人,但跟老領袖很不同。很符合你描述的『新捍衛者』氛圍。」
「當然會符合了。」格蘭說。他翻過紙頁、瀏覽著。「我所有東西都是環繞他設計的。採訪影片質量的決定,下得很不錯。看起來相當好。」
險降風,我再次想著。險降風在自己周圍建立起某種動量,志趣相同的人就會環繞他身邊。然而,險降風就算無比令人厭惡、滿嘴髒話,他還是很有魅力。人們會跟從他。格蘭並不會令人厭惡,但他很令人煩躁。
或許那是他們魅力的一部分。或許那就是天然、隨性的自戀,無法跟險降風滿嘴毒品或格蘭的肥胖相互搭配,而且也表現得像他們就是宇宙的中心。所有人不盡都被捲入他們的自戀幻想,但他們拉著心智軟弱的人來建立聲望,就能強迫人們認可他們。對險降風來說,軟弱者就是墮落的街友、毒癮犯跟混混。對格蘭來說,就是那些期望走上PRT的行銷、廣告跟公眾關係的職涯的大學生幹部。
考量到我有多不爽,或許情緒讓我對格蘭.錢伯斯有點過度不友善了。或許他是沒有那麼糟糕。
「嗯哼?」他問我,就好像我在讓他等待。
我抗拒著反應的衝動,強迫自己保持鎮靜。
如果他真的像險降風那樣,讓自己環繞在忠誠、畏懼的軟弱之人和部下中間,就有兩種攻擊路線。我可以直接跟他戰鬥,像斷層線對險降風所做的那樣,不然我也可以讓他從群眾之中被孤立。
「我想跟你私底下談談。」
「那恐怕,是不可能呢。我太忙,忙到我無法分時間出來跟妳談話。」他說。向我閃了個微笑:「但妳確實是我最有趣的計畫。」
「這是禮貌的問題。」我說。他想玩這種政治手段?「拜託了。」
將他推入難處。逼他配合,或讓他丟臉。
格蘭只微微一笑。「在我已經給妳面子、讓妳來見我,打斷我的工作不是更無禮嗎?」
好吧。他真想這樣玩?
「昨天晚上,偽人被人救出理龍的飛船,我們隊伍被碾壓,蒙霜被子彈打中。我也幾乎死了。」
「我有聽說了。」他說。看向拿著新咖啡、剛剛抵達的那個女性:「凱勒,妳能去跟帕耶先生談談嗎?他過十分鐘就該打給我,現在卻已經過十五分鐘了。」
「是的長官。」她說完,就跑走了。
他不是不在乎,就是在閃躲。
「錢伯斯先生,你對超能力毫無理智的限制是我們失敗的一大部分原因。壞人贏了,而那很可能就是你的錯誤。」
人們向我轉頭,沈默瞪視,這只證實了我的推測。他周圍的這二十幾個助理跟設計師就是個防衛系統。不是超能力,但能算上一般性的力量了。
「我的錯?我根本不在場啊。」
「我要求跟你談話,是因為我要你知道,損傷已經造成了。」
「啊,這是要談蝴蝶的事嗎。」
「這不只跟蝴蝶有關。而是整個思考形式——英雄方的整個態度。我希望跟俠騎談,但他太忙了。我希望跟蒙霜談,但她需要從那三發槍傷恢復。你是我目前唯一可以找到的人,也似乎處於一個,能處理這個問題的位置。再說,就我能搞清楚的東西來看,形象和PRT似乎都處於問題的核心。」
「真是個複雜呢,這是個,妳能在大學裡研究上六年的議題。」他說。「但妳在打過兩場架後就搞懂了?聽說妳智商超群,那最終肯定不是謠言呢。」
「我不會講這件事。偽人被抓走。偽人不是處於敵方手中,讓外面多了個劫體能力者到處亂跑,他就是死了。全是因為一場我們可以獲勝的戰鬥。」我說。
「妳確定嗎?」
「萬事都不可能百分百確定,但請認真點。我們肯定能在戰鬥時稍微放鬆那些小心謹慎的作法吧。我在布拉克頓灣裡看過監護者在面對外力壓力——包括面對我——跟重大威脅時的掙扎。他們被消磨,是因為他們就算很強,也沒有機會戰鬥。現在我們其他人也要面對相同的壓力,PRT卻沒從過往的錯誤中記取教訓。」
「我想理解妳在爭辯的重點。妳是在說,我們的監護者——有超能力的兒童——應該聽妳的指令?使用更惡毒的方法戰鬥?脅迫他人?冷血無情?」
「你們所有的假面都能停止放水。監護者跟捍衛者都一樣。至少在這種戰況裡使出全力。我們損失偽人,不怎麼能讓維加斯隊伍更有信心。這也促成我們損失了他們。」
格蘭皺眉,瞥向他群聚的部下。「織手以外的所有人都出去。我希望你們各自能找些事情來做。」
人群散開。
「你們已經知道,跟其他人談起這個話題之後會發生的事。」格蘭喊著,在他們離開時拉高音量。「我個人知道你們每一個人可以洩漏的情報。那可不值得你們冒險啊!保密防諜!」
下一瞬間,他們都走了。沒有年輕的專業人士到處亂跑,他的辦公室就如此空蕩。
「我們必須談談,哪些事情能在何時何地談論。」格蘭說。他花費一秒整理桌上散亂的照片。
「我確實說了,我們可以單獨談談。」我告訴他。
「我也拒絕了。我實在太忙,而就算我想慢慢品嚐我們對未來的討論,聽聽妳在布拉克頓灣裡幹了什麼,維加斯監護者正也是我這樣快馬加鞭,要給公眾端出嶄新、升級的捍衛者的原因。」
「誘導跟欺瞞。」我說。「你知道,我確實理解隱密行動。我有點算是,帶領過一個統管整座城市的隊伍呢。」
「我很肯定那座城市被妳統管得非常好呢。」格蘭說。「但妳在這裡就是狗落鴨塘。不適應這裡,也不知道常規預防措施、習俗跟傳統。妳在談到維加斯監護者時,明顯證明出你無法辨認哪些事情必須保密。」
嗯,這就是他的攻擊模式。我成了無知的孩子,不怎麼理解捍衛者的運作方式。
「我無法確定你要什麼,格蘭。你們知道我能獨自行動,但你們無視了我解決掉雅麗珊卓的這個事實,還有我跟三個S級威脅戰鬥過的經驗。」
格蘭嘆息。他繞過桌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妳是那種很會挑戰人的人,是嗎?」
「我只想幫助人。PRT跟英雄隊伍卻正在分崩離析,而你也比較專注要測試我,不讓我實際做事。」
「俠騎更能回應這種話題的。」格蘭說。
「你要我用弱化的武器戰鬥?我這樣也能行動。讓我對付任何監護者,不論我是用普通的蟲或是用蝴蝶,我八成都能讓他們過得很慘。我可以贏過大部分人。」
「妳的戰力不容質疑。我很是不確定妳是否可靠。」
「我可以讓你看看我的胡碟如何運作。我只想要一個許可,讓我能在真正的威脅下就能使用所有類別的力量。像昨晚,要面對那個狙擊手跟那個穿西裝的女人。如果我留有真正的兵器庫,我就能在他們真正開始行動以前攻擊他們。至少給我些跟敵方戰力相當的工具吧。」
「那樣就會開啟一連串毫無止境的衝突升級。」格蘭說。「織手,不行,我說的『可靠』並不是那個意思——那個詞彙並不正確。我們有妳抓狂時的影片,妳一瞬間就從冷靜變為具有殺人傾向。是情有可原嗎?沒錯。但那無法讓妳的友軍更有信心。我們想看看妳在高壓情況裡如何運作,還有妳有多願意遵守我們的限制——不論限制有多不公平。」
「永遠都在測試我。」我說。「好吧。我聽話了,遵從你的指令了,而就我所知那個測試也沒有達到功用。我們至少,可以放棄蝴蝶那一點了嗎?」
「妳沒有遵守規則。」格蘭說。我看向他時,他將雙眼死死與我對視。「妳螫了斑比娜。」
「為了要救人。她要一個一個挑掉我們。如果我撿起一把掉在地上的槍,朝一台瞄準我的地對空導彈發射器開槍,你還會怪罪我嗎?」
「情況可是有一點點不同呢。」
「那幾乎跟我做的事情一模一樣!她就是一發活生生的地對空導彈,她只不過是可以到處彈跳、不斷移動。我甚至連槍都沒用。我把她無力化,或許剛好足以讓越位男孩以流星錘擊中她。非致命性武器,正是監護者應該使用的工具。」
「重點不是致命或非致命。」格蘭說。「而是我們能否信任妳繼續走著這條路。如果妳現在開始抄近路,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我們決定讓妳在特定情況裡使出全力,那會不會開啟機會、讓其他事情發生呢?」
「也許,除開設置規則跟限制,你可以直接要求啊。像個人類一樣跟我談話,協調特定規則。」
「協調出妳之後能打破或規避的規則。妳在此道上相當自然,而且不對,這並不是在針對妳極非公正的背景。這個說法是針對妳的特定能力。」
我咬緊牙關。「我很強。我比你們一些在隊伍裡待上兩年的監護者還更有經驗。我很多才多藝。如果你需要有人在拉斯維加斯處理訊思能力者跟隱陌能力者,除開八月王子的那種困境,我就撐得下去。如果你需要有人追蹤屠宰場那種隊伍,我也能完成任務。偵查、刺殺、傳達訊息⋯⋯」
「公眾太仔細觀察我們,不可能在雅麗珊卓死去之後放開妳的韁繩了。等事情安靜下來,才會有那種可能性。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的英雄通常比白帽更灰一點,一位前反派就可以被派去那裡。但現在不行。」
我緩緩吐氣。「你們想要一個更嶄新、更閃亮的捍衛者。你們也需要勝利。給我機會,我就能給你們成果。但這不是我。我的為人並不是蝴蝶。」
「我們知道妳是什麼。」格蘭說。他碰觸鍵盤,打出我推測是密碼的東西。一秒過後:「瞧。」
他轉過螢幕。
螢幕上有我,走入布拉克頓灣的PRT辦公室。那是監視攝影機畫面。
那確實是我爬入窗戶。是在我反擊拓閣的那天晚上。看到蟲子如何搭配著我,感覺很怪。我在影片中轉頭時,蟲群裡每一隻蟲也同時轉向。
我周圍四處,PRT員工都在痛苦哀嚎,尖叫聲都被影像缺乏音訊而被消默。攝影機不是沒有錄音,就是格蘭消音了。人們胡亂拍打。有人向我伸手——向畫面中的我伸手——我也能看到自己如何不必觀看就能避開人們。蟲群掩蔽起我時,短暫遮住了監視器影片裡和那裡的人眼中的掠翅。蟲子分開時,她已經在左側兩、三呎之外。半秒內,簡單向側邊一踏步,她的身影卻消失了,如此誤導視線。
我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做。我從來都沒刻意將這個技巧,加入我的技能之中。
「如果妳跟我說,那女孩是屠宰場其中一人,」格蘭說:「我也絲毫不會訝異。」
那就像是聽到自己錄下的聲音,但是有加上好幾層其他意義。那個動作,蟲群的動作,都不是我所熟悉的東西。
她的頭一瞬轉向監視攝影機,我就能看在那濃厚黑色蟲群之中的黃色鏡片。
「這可無法賣出去呢。」格蘭說,對我所困擾的事物毫無知覺。
「還是有中間地帶吧。」我說。
「我請妳使用蝴蝶時,是要打破妳的習慣,看看妳在改變的戰法之中會如何運作,就像我會請人穿上特定的服裝,看看是否合襯。我不認為妳這麼感到被掣肘。但這並不是件壞事。」
「只是讓蒙霜差點死去,偽人被綁架走呢。」
「我們有抓到斑比娜隊伍的三個人。不算是全面皆輸。」
「他們會逃脫,然後繼續大肆破壞。」我說。
「結果很可能是那樣。我們至少會努力困住斑比娜。幸運的話我們就能招攬那個小王子,或許還有小星星。」
我看向那個影片。格蘭已經暫停播放了。那轉頭的瞬間,黃色鏡片⋯⋯
「我可以努力不要讓人做惡夢。」我說。「但肯定有其他方法能讓我更具效力。這些限制要維持多久?」
「直到妳達到捍衛者成員的年限。」我身後一道嗓音說。
俠騎,身旁跟著目空大師——我的司機。俠騎穿著他的金銀裝甲,鏤飾裝飾多到裝甲每一寸面積都像是微縮藝術。我感覺那東西無法承擔任何暴力,但我聽說過它實際上有多麼耐打。
「等到我十八歲嗎。」我說,有點空虛。
俠騎走過來。「妳謀殺兩人。就妳在羈押時的自白來看,就有三人。兩個PRT主任,一位重大英雄。理龍跟目空大師都提議要將妳拉進來,而在那一點上我們有所分歧。是格蘭提議了我們最終同意的妥協方案——這一份妥協方案。」
我瞥向格蘭,他聳了肩。
格蘭?
「妳手上沾滿鮮血。我們需要知道妳可以放水,還有妳不會像在布拉克頓灣的羈押時那樣直接抓狂。我們仍想確保這不是暗地黨的長期計謀的一部分,而就算這種事不態可能發生也一樣。」
「那就是你們想要等兩年的原因?你們以為,在你們能給我真正的責任以前,你們需要那麼長的時間來檢查我?」
「那就是其中一種考量。」
「那也太可笑了。這個世界在我十八歲生日以前就會終結了。我是在給你們使用我的全盤許可。把我派去拜訪那些可以找出屠宰場的口袋次元的巧匠。我曾是個反派。我有可被利用的名聲。我能找出不願意跟你們談的人。」
「我沒有說這已經定案了。」俠騎說。「或許要花上數週或數個月,我們都能討論選項。就現在,我們會給妳找個隊伍,讓妳安頓下來。一等我們知道要將妳擺到何處,就能找個能讓妳留駐的條件。很可能是待在低安全層級設施,或監護者總部,要看情況如何變化。其餘的⋯⋯就看未來如何發展了。」
我嘆一口氣,閉上雙眼。
「我也感到很遺憾。」俠騎說。「真切感到遺憾。我也有參與愛剋妲娜戰。我看過行動中的暗地黨。我看過行動中的妳,我也願意將扭轉局勢的功勞歸給妳。就算妳罪行累累,我也有聽說妳做過的好事。我在得知妳在碎歌鳥襲擊妳的城市的時候,想到妳每次出擊時,都會救人出於死地。」
「但那最終也沒意義了。」
「那是有影響。比妳以為的還要深,但妳得要有耐心。」
「妳在一年半的時間裡經歷過非常多事情。」目空大師說。「抓緊機會放鬆吧。」
我咬緊牙關。這沒有用處。合法的途徑真讓我失望。
我無法再忍下去了。
「就剩最後一件事。」我說。「如果我沒辦法直接幫上忙,就讓我間接幫手吧。我可以給你們的英雄做衣服——做大部分的布料。」
格蘭跟俠騎交換了眼神。
「我們正要提起那個點子。」俠騎說。「我們可以擬好一份協議,像我們跟巧匠談的那種契約。每份生產的假面服都會有付款,當作零用錢。」
「我不想要錢。」我說。「但你們若要給我東西的話,或許我們能談一談工坊?」
我瞥向目空大師:「還有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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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穿過監獄的後方走道。在兩間彼此相連的監獄管線的排水跟暖氣管線周圍有一個空隙處,地板差不多都是金屬格柵,非常容易臨時拆解、替換。那裡幾乎沒有亮光,也不會影響我絲毫。我的蜘蛛都能適應黑暗,那也只表示有人進去、打開電燈時,我會有更多時間藏起蜘蛛。
我想到,在正道上乖乖擔任「織手」這個英雄。那不可行了。
作為一個有良好PR的反派也行不通。
不。那麼,就選中間路線吧。
蜘蛛找到了一隻老鼠。老鼠從那團蟲子退開,嘶嘶叫。
一隻蜘蛛從上方垂吊下來,迅速多次螫咬。致命性螫咬。
蜘蛛們彼此合作吞噬那隻老鼠。它們並非天然的食腐動物,但肉還是肉。有肉,蜘蛛就能獲取它們繁殖時所需的營養。繁殖,也就表示我可以開始大量生產絲線。
這麽做很令人鎮定,在格蘭.錢伯斯午後陪伴後,讓我能稍微鬆一口氣。等時機到來,我就能將任何材料跟蜘蛛運到酋龍號底部,然後運送到我的工坊裡。
「赫本。」警衛說。
我抬起頭。
「信件日。妳滿受歡迎呢。」
那是一捆信件,以標註著「USPS」的帶子捆起。
「信件已經被開過了?」
「規定檢查。我們沒有閱讀,或說我們不應該閱讀。但他們有確認信封裡有沒有非法物件,也給狗聞過了。」
我點頭。她仔細觀察我一秒鐘,然後繼續到隔壁牢房。
從美國各處寄來的信。陌生人、粉絲寄來的。
以言詞支持。批評。死亡威脅。
我最後才打開布拉克頓灣寄來的信。
泰勒。織手。掠翅。妳對我來說,一直都會是掠翅,這樣很不好吧?
我感覺自己同一時間可以揍妳,擁抱妳,吼著妳,還有緊緊抱住妳好幾個小時。我想吻妳的同時也想掐死妳,因為對我來說長久以來,妳都是那樣的人。妳使我發狂,我卻永遠無法理解妳腦子裡在想什麼。
生活並不容易。我也很不擅長此道——我們如此的立足點,就更使我倍感艱難。現在是一段不怎麼能放鬆的喘息時期,但我也不認為,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或是我們完全分手,就能讓事情變得更好。我不是那種會寫出真誠信件的人。
我希望他們不會讀妳的信,因為這封心而讓妳難堪。我想擦掉那些部分,但我已經重寫這封信三次了。
我到底該寫什麼呢?寫說我想吼妳,因為我已經跟妳說了我沒辦法擔任領袖,妳卻還是離開了?說妳不用擔心,媘蜜跟我都能照顧好這裡?
妳真是個蠢貨。我想要妳知道這一點。掠翅,妳就是白痴。妳很聰明魯莽,而我也敢賭,妳這麼做是很合理,但妳就是個白癡。
等我搞清楚要寫什麼才好的時候,我就會再寫信給妳。
戰慄。
我將這封信讀過三次。幾乎能聽見他的嗓音。
我打開下一封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三小啦???
底部簽名處,只有一個長了雙惡魔角的圓圈。我翻了白眼,繼續讀信。
我是蜜。
妳八成想知道我們現況如何。我們都還活著,和議人還沒背叛,事態有變得比較激動一點,但我們還撐得過去。英雄跟妳安排的一樣,沒來弄我們。結果,重點是要在我們遇到他們時防止攝政跟淘氣鬼刺激英雄。
碎心漢決定要拜訪我們,派出了最初的突襲隊伍。沒辦法看出他是想入侵,還是想找攝政。紅手變得有點好鬥,但還不算太糟糕。今晚有場會談。失園仍在過來的路上,把他的人送來追殺我們,也試圖幫古墳人清出一條道路。那很煩人,但在他們尚未進入城市管轄範圍以前,都不成問題。
戰慄一開始過得很不好。是既骨鋸之後最糟糕的日子。他不會在信件裡談到這件事,但妳會想知情的。紅手跟碎心漢來了之後就有好轉。日子過得更忙了,也有整天沉迷憂鬱之外的事情要做。
攝政淘氣鬼一直待在一起。在妳離開之後就變得超煩人。他們在試著水溫,看看他們能搞到什麼樣的程度。之後再看看會發生什麼事吧。
剪彈加入我們。跟瓷偶出雙入對。卿卿我我。那真的是最好的情況了。不確定是不是妳計畫的,如果是的話,幹得好。剪彈現在叫劍曇。她很愛那個諧音。
我的腦袋跟昨天一樣,有所好轉了。想放輕鬆一點。
有成功說服瑞秋。她說她會寄信。她沒辦法讀寫,但她堅持就是要寄。我對她最後會怎麼做很感興趣呢。
所有人都在緊張等待終結召喚者。他們不會來灣城,但我們還是在等著。。
我們到時候再見,吧?
PS 讀泰勒的信的混帳們,我保證這則訊息裡沒有密碼。別多花心思了。你們想知道我們在幹嘛,就打給我啊。我他媽的會直接跟你們說。
PSS 十二小時後才收齊所有信件。政沒寫信,他叫我跟妳說聲嗨。紅手的會議還算可以。沒有結盟,但也許能簽停戰約定
我讀過後嘆了口氣。不下三個反派隊伍會跟暗地黨交手,戰慄的狀態也很不好。
然而這還是很令人放心。事態或多或少都回歸正常了。正如我所預料的。
我想讓妳知道,阿特力士死了。媘蜜有帶走他,但他不吃東西也不會移動。我們要來他的屍體,為他找了個地方。大家說,他們有找到一個方法做模型。要把他作成銅像。
就像是在說,妳依舊與我們同在。請照顧好妳自己。
——夏
這比我以為的,還要更深深影響我——不是阿特力士的死,他一直都只是個自動機械,除了順從我命令以外什麼都做不了的畸形之物。
而是我跟暗地黨之間的其中一條連結被斷開了。
最後一封信,是用歪曲扭八的字體寫成。
(她說,要把所有她說的話寫下來。)
(她很長一段時間什麼都沒有說。不過我開始要走時,她就吼了我。喔這就開始了。)
我照妳說的做了。這裡很安靜。有帳篷,有狗,也有跟狗打獵。獵了超他媽巨大的東西。
(野牛)
那裡非常安靜,沒有人。我學會要切開牠們(野牛,不是人)。
有人在傳送門周圍砍樹、清出空間,但很簡單就能遠離他們。生活很簡單。這樣很好,但也很想念馬桶。
(我們大家都很想念馬桶)
媘蜜有來訪,帶了食物跟工具、帳篷。
這是我很久以來,一直都想要的東西。除了其他人,我的人,他們是勉強可以接受,我會在他們管我閒事的時候喘口氣、乘著狗一陣子。
待在妳身邊並不輕鬆,可是事情比較合理。妳那個黑頭髮部下說,我們需要待在人身邊,但我待在人身邊,還是感覺有缺少某些東西。
全被搞亂了。讓我很不爽。媘蜜有試著解釋,但怎樣都好。
我很快會帶小狗去妳家。給孩子看看小狗。可能會幫上忙吧。
妳有妳的計畫,很好。但妳的計畫若是會讓妳跟我們戰鬥,妳就該知道,我變得非常擅長獵捕、剝皮了。
不知怎的感覺很差,可是我也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也許下次終結召喚者戰就能跟妳見面。我們都要繼續活下去。盡心努力。
就這樣了。
(停筆——瑞秋跟瑞秋超讚的部下/追隨者/撰信人)
繼續活下去,直到我們可以再次與彼此相見?
那是可行。
『盡心努力』?
就算是這樣的話語,或許,這就是我所需要的鼓勵
我收好信件,將其插入牢房小桌上的兩本圖書館之間的空隙。
我拿出筆記板,開始擬寫我在思考的設計。假面服的修改,武器的點子,工具還有其他想法。
昆蟲裝載器?有些我可以投放的東西?攔路鉤?某些毒素?
回歸我的本源,回到我超能力浮現後那時的想法。只不過當時,我是把點子寫到一本黑污筆記本上。
顏色更深的布料?必須跟格蘭談談假面服的風格。蝴蝶已經被選用了,但是我可以補強它們的效果嗎?需要官方的說法。
穿著白色假面服非常智障。用蝴蝶也同樣很智障。
強抑泡沫呢?如果鳶尾能用那東西,我需要什麼條件才能取得許可?
我會向阿特力士致敬,說服目空大師跟理龍打造出讓我可以飛行的東西。也要對掠翅致敬,對假面服射計的戰鬥效力、武器跟功用性等等要素,採取中間作法。
我想到阿特力士,然後添補一則筆記——噴射背包?昆蟲翅膀?飛行系統?
我將盡寫滿了整張紙頁,而在我有了草圖、擬出了可讓人接受的重點綱要時,已經是早上四點鐘。
目空大師跟理龍給我的假面服是他們的,不是我的。指定戰鬥風格的,也是格蘭跟俠騎。
這個,這個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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