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放妳走了喔。」攝政說謊了。
他讓暗影潛行者四肢落地,從她嘴裡強逼出一聲咕噥。他以移動自己身體的安逸感,使她裝上弩箭,轉身將十字弓指向他。沒有她射他的危險,他從頭到尾都全然掌控。
他能感到她奮力掙扎、扯緊手指,要扣下板機、把箭打進他鎖骨上方。她意志力每一小部分肯定都專注在那一件任務上。
「是有個陷阱啦。」他說。「我的超能力有什麼功用呢?一旦我搞懂了某個人?我之後,要控制他們就會簡單超多喔。妳任何時候靠近我,我就能這樣控制妳。我能用超能力,在一眨眼之間重取回控制權。」
他讓她舉起十字弓,指向她自己的太陽穴。
「下次我有了控制?我會把妳留一整天。也許留兩天,如果我感覺想通宵的話。而這就來了搞笑的部分。」他嗓子中毫無幽默:「如果我的超能力告訴我妳在範圍裡,就算我穿平民衣服,我也會控制妳。妳連自己被控制都不會知道喔。妳現在對監護者就成了不利條件,然後妳也不會知道我在何時何地會重新取得控制……
「除非妳離開。出城。加入其他隊伍。」
他讓她僵硬地、笨拙地,點頭。他感覺她的心跳速度提高,她的呼吸些微加快,他控管住她的激動,控制她。她肌肉緊繃,不自主的反應是在他的控制之外。她察覺到了他正在做的事。也該說是,她知道他沒在做的事。
他沒要放她走。
「現在我釋放妳之前,來帶妳散步到城裡另一端吧。我不認為妳有蠢到會試著要跟蹤我們,但我想如果我的隊友們能確定的話,他們會感覺更舒適。」他翻了白眼。
這樣一說,他讓她轉身,啟動她的能力穿過門。
攝政看向其他人,聳肩。「夠好了吧?」
使用暗影型態,她就能更迅速移動出更多距離。他用長長數分鐘時間,操著她的超能力,使用那令她如羽毛般輕盈的能力,享受其中。他甚至在她切斷能力,單純用雙腿奔跑時,也很喜歡用她奔跑。他能分辨出她有規律運動,她也經常跑步。她跑起來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算有最近戰鬥的痠痛、疼痛,感覺還是棒呆了。數個月或數年的練習微調好了她的身體。
用她戰鬥方法也一樣,卻更讚。她的肌肉記憶對打擊、踢腿、撂倒和閃避都有著絕佳預備,他幾乎可以讓她自動導航,讓她的身體擅自處理事情。
也不是真的說,他能那麼做。但操縱她很簡單。他就是愛這種事。花最少力氣獲得最大利益。
最小化他所展現的努力,留住他所享受、所感興趣的東西,同樣那一份哲學觀在此就成了優勢。布萊恩、莉莎和泰勒都有他們自己的動力。他們也都是他朋友。他認為布萊恩是朋友,但那更像某個他能一起打電玩、聊電影的人。那和他們作為同事或室友,沒多少區別。他對這個念頭微笑。算起來,他們就算是那樣的關係吧。
攝政知道他大部分時候,就是個配角。他會配合其他人,不弄出什麼高潮起伏,他不會突出。他也不會和其他人親近。
他可以接受這事。事實上,這種情況完美與他相稱。
他可以接受,因為這表示他們一起前去與蛇蜷會面時,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在分心,或他沒有加入對話。他的控制力在自己與他的玩偶間的距離擴大時,會變得更惡劣,也就是說他得要付出更多專注力在暗影潛行者身上,來維持她動作流暢。他在控制更多人時也有遇見相同問題,其中煩人副作用是,他自己肢體協調、口說與動作流暢度都同時與「玩偶們」一樣受到所承受的副作用影響。他現在張開自己的嘴巴對布萊恩或泰勒說話,他就可能會結巴或像含滷蛋。這種操作,幾乎不值得花費這麼多力氣呢。
是幾乎呢。他驚訝察覺到,自己有多想念這種控制感。有另一組情緒、肢體感官,感覺像藥癮爽上天。現實生活中,當艾利克,只當艾利克?一比之下就蒼白無色。那種生活很無聊。
他有時候會想,是不是面對他父親,就搞砸了他內裡的某些東西。
他能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也許八歲左右,和他兩個姐妹吵架,他想看音樂頻道而她們想看某些品味超爛的定格動畫卡通。她們二比一壓過他,他也知道自己吵架會輸。所以他發了脾氣,開始尖叫。
整棟房子的氣氛在一秒之內轉變。他姐妹們瞬間從追根究底變成安撫,把電視轉到音樂節目頻道,試著要給他遙控器。一位父親的「女孩兒」過來試著要讓他安靜下來。他沒閉上嘴,她就用一隻手摀住他的嘴巴。
這樣還是不夠。他親愛的老爹大步走出主臥房過來。尼科斯・瓦席爾。碎心漢。高大,只穿緊身短褲,有點肌肉、細長的體型,汗水將長髮黏在他頭上。父親花了兩、三秒鐘審視了狀況後,便在艾利克、他兩個姐妹和那個摀住艾利克嘴巴的「女孩兒」身上,使用能力。他對他們每個人打出一記荒嚴驚駭。那是種,你有幽閉恐懼症,卻又在埋入地下六呎的棺材裡醒來時,所體驗到的恐懼。
接著父親回到臥室,在身後甩上門。
艾利克饒有興味地地想著,那件事發生時是在夏天左右。那時,他沒有多少方法可以辨別時間,因為他沒有去上學,日子就這樣過來了。然而,他記得,那時候很熱。在夏天與聖誕節之間,艾利克還沒一次張口說話。
那是他想到的幾十次經驗的其中一次。所以,是啊,也許父親在那過程中打爛了某些東西。也許那是在情感上,等同於直視太陽太久、太多次,最後幾乎盲目。
那或者也許是他自己的能力。他同時能是兩人、三個人或四個人,感覺到他們的感受。等到他成為青少年的時候,他也——在其他人身體裡——體驗過各種毒品,也用各式各樣的男孩、女孩睡過自己。普通的艾利克怎麼能比得上呢?
暗影潛行者情感並非鈍緩。她的情緒豐滿、無人能干涉。她在自己的情感中激昂熱烈:憤怒,批判。他就連負面情感也品嚐出它們自己的風味。他並沒有真正經歷這些東西——他像是很有參與感的觀眾。她的恐懼和一部極其恐怖的電影一樣讓人毛骨悚然,附帶的細節與沈浸感讓這份體驗提升到破錶。
他筆直跳入空中,接著啟動暗影狀態。當她飛到能飄的最高處,他就讓她用雙手抓住斗篷,用斗篷引導降落方向好讓她能落在加油站的樓頂上。他停了下來,伸展了她雙手手臂。她正粗喘氣,但還不到艾利克他自己這樣跑動時喘氣的一半激烈程度。他能感覺腦內啡在高強度運動中打入她的身體,他也更清楚這一點,因為自己另一個身體來比較。她真是個運動員呢。
他讓她雙手撫過胸膛,感覺出她的胸部、肚子上的肌肉。他再次伸展,握緊雙拳,感覺她手臂的肌肉收縮。他感到她嫌惡中的顫抖。
「幾乎忘了妳也在這裡呢。」他低語,幾乎沒大聲到足夠她聽見。不是說那會有區別。她和他一樣會意識到嘴巴的動作。他能做出字詞的嘴型,她大概也能理解。他為了她好,也為了自己,裝出了笑容。
「所以呢。我賭妳正在納悶會發生什麼事。」他評論道。「這股控制的好笑地方,是我也能感覺到妳的情緒,妳身體的反應喔。就像真的、真的很強的測謊器。我之前有捕捉到妳太不爽又太憤怒到不願意放手、離開,我連一半想法都還沒說完。假如我讓妳走,妳也不可能離開城裡,對吧?」
他感覺她正掙扎要開口回應。他可以讓她說話,讓她對自己的動作有受限的控制,但他沒允許她。
「對吧。所以我就擅自來確保整件事順暢運行。我的隊友要擔心其他鳥事,而且啊我也有點享受這樣伸展超能力呢。所以我要自己插手處理。妳和我?我們要走另一條路線。」
他撈進她的腰帶和口袋,開始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他把自己沒辦法用的東西丟下屋頂。皮夾,十字弓的空箭匣,一支小刀,為十字弓預備的弓弦,繃帶,鑰匙還有一張監護者的ID卡都掉下加油站,落進、靠近一籠滿溢出來的垃圾桶。腰帶裡還有塑膠手銬,但他懶得撈出最後一個手銬,把它們全丟掉。在右邊屁股上,他找到兩隻手機。成功啦。
一支手機看起來型號老舊。螢幕磨損得很厲害,幾乎讀不出東西,而手機底下插口的塑膠蓋也不見了。另一支手機是觸控智慧型手機。他沒認出標記或型號,他對啟動時的介面還有觸控螢幕也不怎麼熟悉。是監護者特別生產的嗎?隨便啦。不重要。
那隻智慧型手機有密碼封鎖。這比較是莉莎的玩意兒,但他有暗藏一招。他將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讓手指跟著最自然的數列——有過數週或數個月的習慣性重複動作,深根柢固扎進了身體意識裡的連結。肌肉記憶。
試了兩次。第一次最後感覺有點怪。第二次就確了,以手機一陣震動與清單畫面作為犒賞。
「聯絡人。」他低聲說,按下按鈕:「鐵焊、吊擋鐘、遠璟、剪彈、勝利小子⋯⋯真無聊。這裡,沒什麼我能弄的啊。」皮戈特主任?不行。那裡也許是有一點潛能,可是她大概瞭解了這整個身體劫盜的狀況。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往下捲動。在聯絡人列表頂端上有被釘選的人,那也有一段,以最近聯絡過的次序來排列的聯絡人短列表。那列表最頂端是個「艾瑪・伯恩」。
他看了下另一台比較舊的手機。沒有密碼。快速檢視了下就能看出那是她平民身分用手機。
「把這在巡邏時拿出來?是蠢還是傲慢啊?妳弄丟了該怎麼辦啦?」他搖了搖自己的頭,接著讓她戲劇化地抽了口氣:「若是手機被弄到壞蛋手中呢?」她的嗓音比他自己更適合倒抽一口氣。他聽到之後忍不住輕笑出來。
這個艾瑪女孩在兩支手機裡都有被列入。現在他對那是誰,有了個強烈猜想。迅速讀了下簡訊就能知道暗影潛行者的名字,但他已經知道這點了。泰勒之前有不小心說出來過。
她的心跳現在正狂跳著,而他也能感到一股逐漸增長的⋯⋯是什麼?狂怒?她對隱私被侵犯感到不爽。
他為了估量,輕笑了下,看看自己能不能鬧她,或者這件事會不會激怒她。這兩個層面結果都中獎了。
智慧型手機沒有下一條簡訊對話,所以他就在那台破舊手機上的舊簡訊檔案夾裡深深挖掘。很多都是傳給艾瑪的。有些傳給麥迪森。其他人,相對來說很少,有傳一條給她媽,一條給泰瑞然後一條給艾倫。
當他厭倦了翻那些按照發送次序的訊息時,他跑去看那些儲存的訊息,是索菲雅認為很重要或值得注意到,讓她儲存起來而非刪除的訊息。他找到的東西很有效果。他得要挖更多資訊來找出索菲雅每則儲存訊息的其餘部分對話,盡他所能來有點概念。這很困難,每串訊息都是回應某些他沒參與的事件。
有些訊息很蠢,其他的他就是無法理解。接著他找到的一則訊息讓他一頓,這證實了他對艾瑪的猜想。
艾瑪:你拿她包要做什麼?
索菲雅:現在在美術教室。想說等老師出教室我就能把包裡填滿顏料。把包放到失物招領。她的美術期中作業在裡面所以她大概會來找,也會找到
索菲雅:會說喔感謝老天我找到了,然後她往裡面看,看到全爛了
艾瑪:lol
索菲雅:妳剛說什麼讓她哭出來啊?那超強欸。超吃驚。
艾瑪:(訊息已儲存)她整週都哭著入睡?她媽死了之後她告訴我的
索菲雅:妳超邪惡
艾瑪:對啦對
索菲雅:我能在她身上用那招嗎?想說留到之後用用
艾瑪:不會一樣痛喔。傑出的梗是要靠偷襲。我指的就是那種逐漸明白的感覺。
索菲雅:喔大師請指教我
艾瑪:lol
艾瑪:不會一樣強但我也在思考那天的事。想我記得在她接電話知道她媽的事時聽的音樂。
艾瑪:我們該等陣子之後看看我們在走廊或上課前會不會讓她又哭出來。
索菲雅:然後我們也不會因為就聽音樂就被罰
艾瑪:對
索菲雅:真不敢相信妳之前是她朋友。
艾瑪:她是很無聊但不會抑鬱又無聊。
攝政關起手機,把它隨意擲入空中,在手機落下時接住。他就這樣擲了幾次,思考著。
「哼。」他說。
長長數秒過去。他知道自己應該為那個呆瓜感到遺憾,但他只覺得煩躁。他感覺自己沒因為剛才讀到的東西而感到遺憾,讓他心情更差了。
也許,這是件要感謝父親的事呢。
「妳不是個好人呢。」他語氣中帶著一抹諷刺意味,對索菲雅說。他能感覺她試著要回應。
他緩緩微笑:「我們來看一下⋯⋯」
他滑過那隻手機的目錄直到他只找到電子信箱的選項。他確認了那可以發送附件檔。
他另一隻手拿著那隻智慧型手機,他找到了瀏覽器ㄝ搜尋了一下當地高中。
「哼嗯嗯。妳是哪所學校的?阿爾卡迪雅?不對。純美?不對。克萊爾頓【原文Claredon】?不是咧。文斯洛?」
他從她身上感到了細微反應。也許是,猛抽了一口氣。她沒有任何方法阻止他,因為只有在不由自主時才會是她的反應。
「很棒喔。」他搜尋了下文斯洛高校的網站,在他尋找老師們的電子信箱時,毫無曲調地吹著口哨來弄煩暗影潛行者。他開始煞費苦心地把他們都輸進收件人位址裡。
他做完時,開始把訊息弄到電郵的附件檔案。他若沒有從那體恤人的宿主傳來了逐漸累積起的恐慌感,這會無聊到讓人腦袋發麻。
他在電郵本身打上了一則訊息:
找到這支手機。裡面的東西讓人憂心。想你們該看看你們學生在幹什麼。
她的拇指懸浮在那將會送出電郵的按鈕上。
「才不咧。」他決定道。他感覺宿主有一陣放鬆感。
他將她雙眼轉到那隻智慧型手機然後搜尋布拉克頓灣警力的同時,那股放鬆感迅速消退。
他把那個電郵也加進表單裡,他補了另一行:
聯絡警察,確認該做的事有做到吧
他發出電郵。
他感覺到暗影潛行者的身體裡炸出一股怒火。她的雙手甚至也帶著怒氣震抖。他笑了出來,她的憤怒與他的興味融合,創造了某種聽起來很錯亂的聲音。
他想了想之後,大概確實很錯亂呢。她以某種方式,有多重人格。
他從屋頂走開,等到最後一秒才使用她的能力。她的身體炸成一團暗影。她拉回成形時,她感到一陣強烈不適感。不太像痛楚。數秒之中,她就重新聚集起普通的狀態。他宿主感到的痛楚是某種遙遠的感受。不令他有一半煩擾。他無法確認這是不是因為自己本能地妨礙了這種感覺,或者那是別的東西造成的。
他繼續吹起口哨時,踏上一座橋的欄杆,走在上面。他撥給艾瑪,感到他宿主有一陣輕微反應:煩躁與一點焦慮。
艾瑪在第四聲鈴響時接了起來。「是幹三小啦索菲⋯⋯三小!?現在早上三點啊!」
「真的很抱歉。」攝政試著要聽起來很說服力,可是這說出來卻聽起來很刻薄。
「妳幾個小時前說妳會打給我,讓我知道個概況。」
「我很抱歉。」攝政不相信自己能扯出個真心誠意的道歉,所以他轉而把她的嗓音壓到沈靜。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
「我需要和人說話。」他說。
「⋯⋯妳受傷了嗎?怎麼了?」
「沒什麼。之前在總部有場混戰,理龍出現了,可是那不是我想說的事。」
攝政屏住呼吸,等了下。
「認真的,妳讓我很擔心欸。妳把這事搞得好像很重要似的,然後妳還在早上三點鐘把我叫醒,所以這最好很重要。說吧。解釋一下。」
「我很寂寞。」
艾瑪的聲音拉高了音調,煩躁道:「妳認真?那是妳的問題!?」
「我很想妳。」他從剛才在手機上讀到的訊息裡得知她不在城裡。
「這聽起來不像妳。妳是神智恍惚了,還是被下毒了之類的?」
「我真的很想妳啊。」攝政對那台手機呼氣。
「啥。」
「我從一開始就愛上妳了。」
「索菲雅,住嘴。如果這是惡作劇⋯⋯」
「不然當初,妳認為為什麼我強迫妳去找那個讓人憂鬱的小混帳朋友的碴?我就是嫉妒她啊。」
「這太智障了。等到妳準備好要成熟起來前,別再他媽的打給我!」艾瑪吼道。
「拜託了。」攝政成功做出了個求情的語調,但艾瑪已經掛斷了。他聽見撥號聲,罵道:「幹。」
他走到那座橋另一端時從欄杆跳下。他評論說:「不認為她信呢。」
索菲雅試著回應,她是第一次幾乎成功了。現在,艾利克與暗影潛行者之間的距離太遠。這只會繼續惡化。他也能,在自己的身體裡感覺到這一點。
「我們來看看吧。」他微笑著,舉起那支智慧型手機。她的手在她握著手機時搖晃。「喔,地圖。」
地圖的軟體依然顯示出暗影潛行者要求的路線,詳細寫出了從碼頭南端到一個鬧市區地點的方向指引。
「司東邁斯特大道三十三號【Thirty-three Stonemast avenue】。」
又一次,她給出的細微反應告訴他,他找到了某些東西。
「那抓到了妳的注意力呢。我們去拜訪一下吧。」
他讓手機螢幕顯示出他們目前位置到司東邁斯特大道,接著他又開始跑步。
現在,她的動作更僵硬。她的反應更慢,肢體協調也在惡化。啟動她的能力變成了個討厭的工作,也成了個更加緩慢、困難的程序。在此之上,這還也更要求他的注意力。他得讓攝政的自已戴上耳機,聽些音樂。這就成了個無視其他人的藉口,他的注意力移到別處。他們還沒抵達目的地。
暗影潛行者在社政、媘蜜、掠翅、淘氣鬼和戰慄到蛇蜷那裡之前,暗影潛行者就到司東邁斯特大道了。這很好笑,可是他們所走的路線,假使時機有一點點不同,他們那群人理論上就可以和暗影潛行者交會。至少他們在彼此靠近時,他的控制力是有改善。
三十五號,三十四號,三十三號。這裡是居住區。這邊的房子並不在最佳狀態,還有很多房子前院裡有垃圾或傢俱。司東邁斯特大道三十三號則有個幼童玩具座落在前庭草皮上。他們家土地和鄰居之間的灌木長得過大,而在他們土地前的樹木看起來也死了。這房子可能看似被遺棄,但有人花費了力氣撿起浪潮帶進來的碎岩,在草坪前角,在車道旁堆了起來。
他帶她走進前門,感到他宿主傳來的憤怒與擔憂。
一個十九、二十歲的年輕男人,從客廳走到走廊,要走進廚房時,看到她,她那股憤怒和擔憂達到了頂峰。那男人停下腳步瞪她。
「媽!」他叫著。
一位看起來很疲倦的中年女性從廚房走進來,她雙手抱著一個四歲大的女孩。攝政和很多孩子一起成長。他喜歡認為自己很會判斷年齡。
那女人瞪向暗影潛行者,接著轉頭:「泰瑞,帶你妹上樓。」
「可是⋯⋯」
「快去!」那女人厲聲道。
泰瑞走去抱起那孩子,他看起來逐漸擔憂起那讓母親變激動、站在他們走廊上的怪人。攝政伸出手抓住泰瑞手臂。
「安啦,老哥。」攝政在此猜了下。從那男孩瞪向暗影潛行者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擊中紅心。
「索菲雅!?」
「是啊。」攝政在她面具後微笑。「當然啦,傻瓜。」
那女人站到暗影潛行者和泰瑞之間,她臉上有著暴怒神色:「索菲雅!到廚房。現在!」
攝政大搖大擺,帶暗影潛行者走進廚房。在泰瑞和暗影潛行者她媽之間有一段慌亂的嘶嘶低語。在他們之中有著驚訝,與痛楚:「妳已經知道了!?」
攝政坐到餐廳桌旁,把她雙腳擺到桌上。髒水流到桌面。
母親怒步衝進廚房之前,幾乎過了一分鐘。她把暗影潛行者的雙腳推下餐桌。
「給我解釋!」她要求道。
「什麼?」攝政聳肩之中抬起一邊肩膀。
「我們有約定過啊。妳可以自己幹妳的事,可是妳的兄弟姐妹不可以知道!」
「那真的很麻煩欸。」攝政說。他把暗影潛行者的面具扯下,開始閒著沒事幹地,輕扣的餐桌邊緣。
「那是我房子裡的規矩!如果那讓妳不被關進監獄,也讓妳正直、有紀律,那就好。但我不要妳那美化過的暴力⋯⋯」
攝政張開暗影潛行者的嘴,打了個非常真實的哈欠時,母親句子斷在中央。好笑的是他另一個自己也打了哈欠,是某人打哈欠時的同理反應。母親將那張面具從索菲雅手中打掉。面具噹啷一聲落到地上。「給我聽好了!」
「隨便啦。」攝政抽出十字弓,把它在手裡玩著。
母親瞪著那把弓。她嗓音在說話時很急促:「那看起來不像主任給我看的鎮靜劑弩箭。」
攝政擠了下一邊眉毛:「唉呀。」
「妳在做什麼,索菲雅?妳想進監獄嗎?」
「我就覺得無聊啊。」攝政回應。
「妳沒有權力抱怨說妳覺得無聊!我為了你們三人接兩份工作!我還有加班,每次學校開會我都有參加,每次妳因為妳的憤怒問題而被譴責,我都跑到學校辦公室!妳連妳妹都不照顧,或是幫忙清理房子!妳認為⋯⋯」
「現在妳讓我更無聊了。」攝政打斷她。
母親甩索菲雅巴掌,重到她頭都轉到一側。她臉頰痛得像火燒。
「妳再試試看我怎麼收拾妳。」母親如吟詠道。
暗影潛行者站起面對攝政所在的方向,將十字弓指向母親。那女人雙眼瞪大,她在暗影潛行者往前走時趕緊後退。他們在母親的背靠在廚房門旁的牆上時,就站在那,暗影潛行者的弩箭抵住了她的喉嚨。
「我想我聽夠妳的抱怨了。」攝政低語。
「妳在做什麼?妳是有什麼問題啊?」
「像妳說的。」攝政聳了肩膀:「憤怒問題。而我也答應妳,妳對我經歷過的事情沒有任何概念。」
抓不準主意的時候,就含糊點。
「如果妳是要談史蒂芬的事⋯⋯」
史蒂芬。攝政能感覺到暗影潛行者對那個名子有了反應。「我不是在說史蒂芬的事。」他在那名字上轉了點調。他把十字弓放下到身旁,走開,伸展身體。那位母親沒從她被按上牆壁的位置移動分毫。「我要回房間了。別來煩我。」
他彎下腰,抓起那張面具,但是他沒將面具戴回去。他走出走廊,看到一台吸塵器被放在角落。一條延長線蜿蜒進了一間旁邊的房間。一間辦公室?他從牆上拔出那條電線,拿走吸塵器,接著走到樓上,把電線簡單捲成一圈。
暗影潛行者的身體像杯情緒的雞尾酒。恐懼、憤怒、焦慮、擔憂、恐慌與純粹的暴怒。攝政擋開了最激烈的身體反應、顫抖與粗重呼吸,成功在暗影潛行者走到樓梯頂端時便讓她看起來冷靜下來了。泰瑞就在樓上走廊,注視她,沒能理解。
攝政發現了她的房間,關起門。房間很小,風格很老舊,牆壁是木板牆。家具只有雙人床,有張鏡子、蠟燭和散在桌面的化妝品的梳妝台,一個書櫃和一個電腦桌與衣櫥的組合桌,桌上面有台電腦與高擺在上方的印表機。桌子後面的牆上有張暗影潛行者與一個紅頭髮女孩的相片。她們在很多相片裡都在笑著。艾瑪?
「艾瑪?」他問。她心跳與呼吸的細微轉變告訴他,他是對的。
他找到了一張暗影潛行者的照片,是索菲雅和她的家人在一起。她媽在那裡面看起來比較年輕,而且遠遠沒那樣疲倦,她懷了孕。暗影潛行者看起來是十二歲左右,她哥看起來是十六、七歲,理了顆看起來超酷的爆炸頭,也有沒那麼酷的嘗新八字鬍。他們擠在一塊兒,但只有媽媽在微笑。
攝政雙眼落在那個從照片中被剪掉的男人身上,只有他的手在媽媽肩上,可以在照片邊緣中看見他軀幹和腿上的銀光。
「史蒂芬?」他問。生猛的憎惡在暗影潛行者裡沸騰,同時針對攝政和那個無法在照片中被看到的男人。「史蒂芬。所以他對你幹了什麼?相信我,我都看過了。他揍了妳?摸了妳?」
這兩個都沒有反應。口頭霸凌?還是情感霸凌?某些其他事情?他沒對她再逼問到有足夠答案。
他從床邊的芳香蠟燭旁抓起打火機,開始把照片從牆壁扯下來。他用打火機,在艾瑪的臉所在之處燒出洞。
「嗯嗯。」他說,語調毫無其他意味。他得咳嗽才能保持自己不讓她的憤怒,將她的音調擴增成怒吼。「像妳那樣對待妳的同班同學,又和人打架,又不幫忙親愛的老媽,妳的確在這些鳥事之上呢。」
他又一次,在她情緒爆炸時必須努力維持住控制權。他另一個自己正試著要聽蛇蜷所講的話,那對此並沒有幫助。最好避免再考驗她了吧。
「我認為,妳和我比妳認為的還要更相似喔。」他說。「我們倆都是自大的混帳,對吧?差別是,我承認這一點,我不會隱藏,然後告訴自己說,我是個婊子或這是件好事。」他把艾瑪的臉從另一張照片裡燒掉。
「所以,我們就來打掃打掃這些鳥事吧。相信我,我腦子裡是有計劃的。」
他從印表機裡拿出一張紙,接著在其中一個抽屜裡找到了一支筆。他要用手寫字時,小心地仰賴她的肌肉記憶。
我以為我能承受。
我太生氣。太寂寞了。我痛恨自己所做過的事。我傷害了人。
我傷害了我媽。我作為索菲雅傷害了我的同學。我作為暗影潛行者傷害了人們,我也痛恨自己享受在其中。
我以為自己可以承受。我有艾瑪。她都會支持我。
但她卻拒絕我了。我愛過她,真的愛過她,我向她表白時她卻拒絕我。表現得像那是個笑話。
我這麽做是正確的。我不再能傷害任何人了。
驚駭如冰水翻湧過她的身體。當他在反應中笑起來,發出的笑聲顫抖。他在那張紙周圍隨手灑了燒掉的照片,每一張艾瑪的臉都不見了,接著他從十字弓卡匣裡抽出一根箭,把它擺在那張紙底部邊緣。這足夠過度戲劇化,能行。
他站在椅子上,開始把延長線繞過燈具底部。他抓住電線然後吊了幾秒鐘,確認燈能支撐她的體重。燈具本身很脆弱,但它的結構連接處被穩穩釘入了天花板的木樑裡。
他在梳妝台頂端發現了化妝水和肥皂。他用上那些東西,擦上延長線末端,讓它變滑。他握住電線末端,開始綁出個粗糙的絞刑結。在他無法正確打好的時候,他就用智慧型手機找到了一個影片講該如何綁出個絞刑結,把音量調到最低。
「我這有千元獎金問答喔。」他饒有興味地,開始跟著影片提點的步驟綁起絞刑結時說:「妳的老闆會告訴妳媽我控制著妳的事情嗎?還是她會閉上嘴,啊,這就描繪出了個非常醜惡的情景了,不是嗎?」
一滴淚滾落他的臉頰。他戲笑了下,把她雙眼中的眼淚眨掉。
「可是如果她真的說了,如果她讓媽咪知道了,那就大難臨頭啦。她看起來就他媽的超糟糕啊,如果流言傳出去,那對公關來說也很糟糕喔。恐怖、危險的超亞人類。不只威脅人性命,你還會被操縱。嗚喔喔,超嚇人喔。沒有人能再相信他們的同事或鄰居啦。就是這種事情讓他們想保持沈默呢。」
「當然,對我來說形象也不好,但妳之前也看到那場戰鬥了。你們這些傢伙又不是那麽大的威脅啊。像我說的,我就是這樣自大。」
他伸手把延長線插到牆上,卻發現它太短了。他嘆了口氣,走去把所有電腦的電源插座上的插頭都拔起,用那東西來延長電線的長度,好讓他能插進去通電。他抓來她的鬧鐘,站到椅子上,把鬧鐘穿過絞索。他把她的兜帽放下,接著把鬧鐘放進她的兜帽裡,閃爍著12:00,12:00,12:00。
「有遺言嗎?」他把絞索套上她脖子。有他倒上去的肥皂和其他雜物,電線很黏稠。
他能給她足夠控制權讓她說話,但仍保留住她雙手、雙腿的控制使她無法逃脫,也固定了她的橫隔膜,讓她無法吸足氣來尖叫尋求幫助。
「為什麼?」她呼吸道。
「妳搞了我隊友。」他聳了聳她的肩膀。
「戰慄?我⋯⋯」
他沒讓她說完。「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麼在意,可是我做這種事情是因為感覺我應該這樣做啦。不知。還要加上妳這人很危險的事,而且妳也活過了有用的階段,所以⋯⋯除非妳能給我個說服人的理由。」
「拜託。」
「沒說服力欸。」他抬起一隻腳,重重地,踢了椅子。
椅子晃動,但沒有翻倒。
他輕輕咯咯笑著,感到他宿主傳來的困惑與寬慰感。這股激動情感不像任何其他東西。「我想我表達得應該很清楚了。」
她想回應,但他不讓她開口。她被搞糊塗了,和之前一樣驚嚇。
「我想認為,比起一小時前,妳留在這座城裡的理由有變少了吧。就算媽媽聽見妳真的被控制,她以後有妳在身邊也不會太放鬆了,考量到再犯的些微可能性。妳和艾瑪的事情也會很尷尬。而且妳在這裡作為英雄的生涯,看起來也不怎麼好呢。就讓妳知道下,我之前,在講到有被我控制過的人,我的能力重新取得掌控時會更快,我是在說實話喔。」
他撈出一組塑膠手銬,把它套上她的手腕,接著將她手指繞過把手銬拉緊的束帶,將她雙手綁在身後。
「我能感覺到妳的情緒。我知道我說服了妳。妳會出城,然後如果妳不想要我來拜訪妳,不管妳在哪裡,妳都會對今晚的事情閉好嘴巴。他們不需要知道我幹的這些事。那樣的話狀況會很亂,對吧?」
他給了她受限制的控制權,她些微,點了頭,彷彿對動作感到害怕。
「如果我再次控制妳?我不會出手。或出腳。」他用她的腳輕輕踏著椅背。她的心臟要跳出她胸膛了。「妳沒辦法感覺到我的情緒,所以妳得相信我真的辦得到。妳知道我是碎心漢的孩子。妳也知道我之前有殺過人。」
她再一次,微微點頭。她試著要講話,但他不讓她說話。沒必要說出來,他就能從她的感覺來猜測。現在憤怒已經消退,只剩下恐懼。
他瞥了眼窗戶。遠處有著閃光。PRT箱型車?或者是台警車?
她雙唇間溜出了一陣輕笑。「哎呀呀,我就交給妳逃出這個狀況啦。妳逃出來之後?就給我滾出這座城市。」
他呼出了一口氣,放棄她身體的控制權給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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